這對朝廷來說,絕對是一件大好事了。
餘學夔的死,很有價值了。
可朱瞻基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望着那口大鼎,朱瞻基怔怔發呆。
太子爺淚眼婆娑。
因爲他跟餘學夔共事十多年,餘學夔是太子府屬官,許多事情太子爺都要請教他一番,才能下決策。
現下,他就這麽沒了……
太子爺的心在顫。
仁宗皇帝,向來不像朱棣那般鐵石心腸,每一位臣子爲國獻身,爲國效忠,他都心懷愧疚,心中難過。
這已經是第二任翰林院大學士爲國獻身了……
太子爺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從臉上滑落,充滿遺憾道:“吩咐下去,餘大學士,以國禮葬之。”
“國士無雙,餘大學士,爲國效忠,不惜孤身前往山東,壯懷忠烈,其心可昭,天地可鑒。”
“追封餘學夔爲太子太師,授金冊,配享太廟,谥号忠定,封定國公。”
最後一句念完,旁邊的太監快速記錄下太子爺的話,百官也紛紛默然。
餘大人的功績,遠不止如此。
但能封的官,也就頂多這麽大了。
太子爺在追封完後,親自走到了大鼎的前面,喃喃道:“餘大學士,讓我來送你一程吧。”
“跟着我十一栽,你處理了多少國家大事,如今你壯懷犧牲,就讓本朝太子,來爲你招魂一番。”
四周,楊士奇等人忙道:“太子不可。”
按照規矩,太子不可做這等晦氣之事,這會有損國運的。
但太子爺卻苦笑着擺了擺手,搖頭道:“沒事,餘大人爲國而死,他的正氣會加諸于國運之上。”
“有他這等人在,我大明國運,又豈會衰弱?”
話罷。
肥胖的太子爺眼中閃過一抹悲痛,凝聚力氣,大喊了一聲:“餘大學士,魂歸來兮!”
太子爺用力地喊着。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大,他走在最前方,能看出他肥胖的身子,在大喊着的同時,似乎有些落寞。
百夫長也拉着大鼎,迅速跟在了太子爺的後面。
緊接着,百官紛紛随行。
太子爺都相送了,爾等百官,豈能不送餘大學士歸家?
四周,禦林軍開路,迅速肅清街道,送餘大學士回家。
蒼茫之間,隻能聽到太子爺還在喊着:“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聲音,傳到很遠。
也不知餘大人的亡魂,能否聽見。
……
次日。
卯時,百官上朝。
奉天殿内,百官依次序進入。
太子爺高坐龍椅之上,百官們的胳膊上,都綁着一塊白布。
這是國葬,百官們得綁着白布三天。
不僅是官員,就連太子爺,今日都穿着一身素服,未見鮮豔的顔色。
百官入朝,文官陣營中,臉色鐵青,個個面色不對勁,似乎是在醞釀着一場巨大的風暴!
武将,勳貴集團也默然不做聲,餘學夔之死,也打擊到這些武将,勳貴了。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餘學夔死得太慘了。
文官集團,若是不爲餘學夔伸張正義,不爲餘大人找回公道,豈能罷休?
待百官入朝,紛紛站定之後,那肅穆的氣氛,使得高坐龍椅上的太子爺都微微一愣,不知道這群文官要幹什麽了。
奉天殿内,氣氛陰沉。
又楊士奇率先發起進攻,他二話不說,直接站了出來,跪下道:“臣楊士奇,懇請太子爺發兵山東,痛擊漢王,爲餘大人讨回公道!”
楊士奇這一聲大喊,立刻使得第二位朝堂大佬也站了出來。
蹇義站出來,直接大喊道 :“請太子爺下旨,揮師山東,爲青州十萬百姓,爲餘學士報仇!”
“請太子爺下旨,揮師山東,痛擊漢王!”夏原吉也立刻站了出來,聲音沉穩而堅定。
換做以前,文官陣營都是堅定的主和派,他們是最不希望打仗的。
這其中,以夏原吉最深。
夏原吉管着戶部,他最怕打仗,因爲一旦打仗,就意味着要錢。
可戶部偏偏拿不出這麽多錢來,所以每次到了打仗的時候,都是夏原吉最頭疼的時候。
可是今天不一樣了。
就連夏原吉這個堅定的主和派,今天都站了出來,說出了最硬氣的話,揮師山東。
一個字,打!
文官陣營,今天徹底硬氣了。
他們今天上朝,沒有任何訴求,唯一的一個字,打!
打得漢王知道疼痛,打的青州十萬百姓的冤魂得到安息,打的餘學夔在天之靈能得到安慰!
朝廷失去以爲翰林院大學士,漢王也必須要付出一些代價不可!
既然敢烹了餘學夔,就該付出慘痛的代價!
文官陣營上來就直接開團。
而武将陣營中,換作平日裏,他們是絕對會和文官唱反調的。
不管是什麽事情,隻要文官說對,武将,勳貴集團就說不對。
可現在,武将集團也不吭聲了。
因爲他們知道,這群文官徹底瘋了,已經變成瘋子了,這個時候誰敢冒頭,一定會被他們抓住尾巴,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所以,武将陣營直接選擇了沉默。
今天的朝堂,是屬于文官的!
在楊士奇,夏原吉,蹇義三位朝堂大佬發聲之後,文官集團中,迅速拜倒了一大片人。
幾乎所有的文官,在這一刻全部下跪。
他們跪在大殿左側,從最前面跪到最後一人,無人還站着。
他們的眼神中,帶着熊熊怒火。
他們的臉色,陰沉到極緻。
誰說讀書人沒有怒火?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更何況是這群高坐廟堂的文官!
他們一怒,整個大明帝國,勢必會有大的動作。
這股意志,如同鋼鐵一般,讓高坐在容易上的太子爺都愣住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上朝的第一件事,楊士奇,蹇義等人就直接谏言了。
太子爺剛想說話。
從大殿外,再傳來幾道太監的大喊聲。
“翰林院學士,範秋,方城遠,張善忠懇請上殿!”
大喊聲傳來,讓太子爺更是臉色一震。
平日裏,這些翰林院學士隻是在禦書房中與太子議事,可今天怎麽上朝來了?
太子爺大概能猜到意圖,擺了擺手道:“讓他們進來。”
很快,從奉天殿外,走進來三個人。
這三個人,渾身都穿着儒袍,一身儒袍,一眼看去就正氣凜然。
然而此時,他們的臉色卻陰沉難看。
腳步也很匆忙,似乎早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迫不及待了起來。
張善忠在走到大殿中央,直接跪了下來。
“臣張善忠,見過監國太子殿下。”
“臣三人,剛才已去餘大學士家中祭拜了。”
“餘大學士死得凄慘,臣三人不敢目睹,但此仇不得不報!”
“臣請,揮師北上,北拒山東,痛擊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