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場的人之中,最害怕的卻不是他們。
不管怎麽說,他們畢竟是朝廷的官員,就算是面對禦賜之物的時候有些不敬,不過那畢竟不還有不知者不罪的借口擋着嗎?
隻要這玩意兒沒損壞,那接下來的一切事情都很好處理。
可是王道祿可就完全不一樣了,林靈素是誰?
那可是整個神霄派力捧的老神仙,可以說他就是神霄派的天,他就是神霄派的地。
他的一句話在神霄派之内,那是可以生殺予奪的。
他要是早知道韓墨和林靈素還有這麽一段淵源的話,他就算長着一萬個腦袋也不敢跳出來跟韓墨爲難啊!
現在這個時候他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麽自己往汴梁城裏捎了那麽多口信,到最後居然沒有任何回音。
說了半天,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呢!
“你們聊你們的事情,這件事情和老夫無關,我就是來聽審的,你們可别想什麽事情都往我身上推!
”
徐處仁十分幹脆的攤了攤手,完全沒有想要搭理他們的意思。
這下子李繼先有些無語了,這案子鬧到現在這個份上,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怎麽審下去了。
“韓縣令!你身上雖然帶着禦賜的寶物,但是你應該明白,這件事情就算是鬧到官家面前,你侵奪皇産的事情那也是鐵證如山!”
猶豫了片刻之後,李繼先終于一狠心一咬牙再次加重了語氣。
不是他現在這個時候忽然一下子硬氣了,實在是因爲他自己也想明白了,韓墨這家夥根本就是在胡攪蠻纏。
如果他壓不住韓墨的嚣張氣焰的話,恐怕今天的事情就隻能不了了之了,如果是在平時的話,這麽一件事情不了了之也就算了,了不起事後他自己在私下向韓墨賠個不是,哪怕是請他吃頓飯呢!
可是問題是,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他們迫切的需要韓墨的這條命來做籌碼。
雖然說,他們之前對韓墨的調查确實是有很大的纰漏,可是這事情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就算是後悔又能怎麽樣呢?
“大人您說鐵證如山,這句話我就不愛聽了,這田契上的字,您可看清楚了嗎?”
眼看着這家夥軟的不行,又開始來硬的了,韓墨冷笑着說道。
“這天底下的田契還不都是一樣,有什麽好看的!”
身爲轉運司的官員,他們這輩子看的最多的不就是各種文書和契約嗎?
審查整個河北東路的所有田契,原本就是轉運司的工作之一。要說對這玩意兒的研究,這整個河北東路上,絕對不會有人比他們更加的熟悉了。
“大人,您看清楚了,好好的看一看這契約的所有人是誰!”
韓墨笑了笑,然後這才繼續說道。
“所有人?”
聽到韓墨這麽一說,就算是李繼先也立刻拿出了一張田契,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個問題他之前還真沒注意過,但是韓墨現在主動提起這件事情,就算是他自己也感覺這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對勁了。
仔細的看了一遍田契上面的文字之後,他這才發現這田契上面所有的契約,所有人那裏寫的可都是元妙先生!
看到這裏的時候,不光是劉善慶愣住了,就算是李繼先整個人也是一愣。
在之前的時候,他們可從來都沒注意過這麽一個細節。
不過這确實也不怪他們,畢竟最近這些年林靈素出的風頭實在是太大了,很多人早就已經形成了這個固有思維,總是認爲林靈素的東西就是神霄派的,神霄派的東西就是林靈素的。
這個老道士既然是神霄萬壽宮的觀主,拿出來的田契也是真的,自然就不會有别的問題了。可是,就是這個一個細節,直接讓他們全都掉進了溝裏!
這些土地的确是當初皇帝賜予林靈素的,但是林靈素自己又沒有時間管理,所以就把各地的土地全都分配給了各地的天甯觀,也就是後來的神霄萬壽宮。
如果是平常的話,這份契約當然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各地的神霄萬壽宮觀主代管土地。
連帶着他們新開墾的土地,也會重新打上林靈素的标簽。
沒有别的原因,隻是因爲打上林靈素的名頭就可以不納稅,而且,哪怕是來路不明的田地打上了林靈素的名頭之後,立刻也就變得光明正大了起來,僅此而已。
可是現在這個時候,要是真的深究起來的話,那這件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這既然是林靈素的私産,那可就和皇帝扯不上什麽關系了。
畢竟土地這東西和别的不一樣,早年間也曾經有過不少的官員家族落魄之後,不孝子弟把當年皇帝禦賜的田莊土地一并打包出售的。
當地的官府,可也從來沒追究過什麽大不敬的罪名。
既然土地是林靈素的,那他們口口聲聲所說的這個侵奪皇産的罪名,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哪怕林靈素被當今的陛下奉爲了元妙先生,就連很多官員和皇族子弟也稱之爲老神仙,可是說到底,他的東西和皇産還是扯不上關系的……
“我、我……”
劉善慶的嘴連續開合了幾下,可是一直到最後的時候,他也沒想出來這剩下的事情,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辦?
這案子一旦從侵奪皇産,變成了民間的土地糾紛的話,那這事情的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哪怕是韓墨情急之下爲了救災,占用了一部分的民田,這事後隻要給苦主一些補償,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畢竟,事急從權,這天底下做這種事情的親民官,那可真的是數不勝數。
尤其是黃河的河防上,情況緊急之下,别說是幾千畝民田了,哪怕是一兩個縣說淹也就淹了。
如果他們就因爲這麽一點小事,就把這事情給鬧到刑部去的話,恐怕他們兩個今年在另一部的考評上面又得加上一個昏庸的标簽了……
“可、可就算是私産,你也不能不經過人家苦主允許,不跟人家商量,就這麽直接占用了吧……”
憋了好半晌之後,劉善慶這才結結巴巴的擠出了一句話。
“大人,誰說我家官人沒有經過苦主允許的?”
隻是他的話音才剛落,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