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接過闆凳之後,扭頭直接再次走進了夜色之中。
而韓墨苦笑了兩聲之後,再次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來回的遊逛。
剛才借着還闆凳的功夫,韓墨仔細的看了他一眼,三十多歲的年紀,可是卻長着一張五十多歲的臉。
兩個大大的眼袋,再加上他那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而高高凸起的顴骨,讓他的眼眶顯得格外的深邃。
城外的百姓們生活的困苦不堪,可是城内的這些小市民們又何嘗不是呢?
爲了養家糊口,他一個人晚上的時候,要走街串巷的做生意。
白天的時候還得另外再做一份營生,再加上妻子替人縫補,漿洗衣物,如此才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計。
沉沉的夜色之下,韓墨無聲的穿梭在街頭,生鬥小民爲了生活,夜以繼日。
而城中的那些富貴人家,宴飲狎妓通宵達旦,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卻是全然不同的生活。
就算是韓墨都忍不住感歎,底層百姓的生活,似乎從古至今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很累,很困,可是韓墨的心裏卻有了些不同的明悟。
雖然韓墨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讓他們過的輕松一些,不過,比起那些屍位素餐的權貴來說,總是要好一些的吧!
信念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可是,很多時候卻能讓人不畏一切。
矯情了一夜,韓墨終于可以安然睡一會了。
不過,他這才睡下不到兩個時辰,徐豐年卻匆忙來到了韓墨的床前叫醒了他。
“大人,大人!轉運使司衙門來人了!”
“轉運使司?”
韓墨不由得皺了皺眉,自己的文書才送出去,應該還沒到轉運使司吧,那邊來人找自己做什麽?
難道是......
“你現在去找呂英,讓他立刻給我查一下,這幾天是不是有人見過周鼎!”
韓墨的腦子裏快速的轉了幾圈之後,立刻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起因。
除了這件事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别的事情可以引起轉運使司的注意了吧!
所謂的轉運使,在宋初的時候,不過是個臨時的職務,負責籌集軍需糧草,遇事而設,事畢則罷。
不過發展到現在,已經漸漸的成了一路的政務首腦,負責一路的财賦、監察事宜,簡稱漕司。
“諾!”
匆忙換了衣服之後,韓墨這才來到了大堂。
“你就是韓墨?”
剛來到大堂上,一個身穿綠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已經一臉倨傲的問道。
“下官正是韓墨,不知道尊駕是?”
光聽這個語氣也知道,這是來者不善,韓墨當即也打起了精神。
“本官乃是河北東路轉運使司判官龐嶽!”
“原來是龐大人,不知道大人您今天來這内黃縣是?”
一個轉運使司的判官架子都快趕上宰相了,不過,韓墨還是笑着問道。
“有人把你給告了,本官今天就是來提人的!”
龐嶽一邊說話,一邊冷笑着打量着韓墨。
“大人,您說這話我就有點不明白了,什麽叫有人把我給告了?下官愚鈍,還請大人明示!”
韓墨的瞳孔一縮,心裏頓時就是咯噔一下。
這次自己是大意了,早知道是這樣,就不該讓周鼎活着。
“既然你這麽說,那本官也想問一下,韓大人,不知道你麾下的縣丞、主簿、押司何在?”
果然!
這下子韓墨明白了,這件事定然和湯陰縣那邊的那個蠢貨脫不開關系。
隻不過,他們這麽做到底是爲了什麽呢?
這一時之間,韓墨還真是有點想不明白。
“大人此言何意?這内黃縣的事情我十天前不是就已經行文轉運使司了嗎?提點刑獄司的文書都下來了,大人您這麽問讓下官很是費解啊!”
“韓墨!”
眼看着韓墨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龐嶽頓時大怒,抓起了大堂上的驚堂木就是重重的一拍。
“下官在,大人,下官的耳朵還是很好用的,你不用這麽大聲!”
看着他暴怒的樣子,韓墨卻沒有一點着急的意思。
“你這是跟上官說話的态度嗎?”
龐嶽氣鼓鼓瞪着韓墨。
“大人,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不知道大人所謂的态度是什麽樣子?能不能勞煩大人示範下?”
既然這小子是來找麻煩的,韓墨也了得跟他在這拖延時間,反正,呂英那邊已經在查了,現在這個時候,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有好處。
“你!”
韓墨的一句話,還真是讓龐嶽的氣勢一滞。
“我什麽?大人,您說有人把我給告了,不知道這苦主是誰啊?”
眼看着他的嚣張氣焰被打下去了,韓墨直接笑着問道。
“狀告你的正是你治下的縣丞周鼎!”
龐嶽咬牙切齒的說道。
“大人您不是在說笑吧?周鼎?”
韓墨的臉上滿是嘲諷。
“朝廷大事,哪裏來的什麽玩笑?”
“大人,你要不是在跟我開玩笑,那我就奇怪了,他是在什麽時候狀告的我呢?”
“這......”
聽韓墨這麽一說,龐嶽也是一愣,不過,随即就反應了過來。
他們好像真的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啊!
這周鼎狀告韓墨的狀紙是廖文星代呈的,可是問題是,那個時候他已經被奪了出身文字,就是個普通的庶民。
按照道理的話,這種情況,要麽就是他先在本縣申訴,然後,韓墨爲了避嫌,将這個案子上報州府。
到了州府一級,初步審查之後上報轉運使司,這才是正常的流程。
隻有走過這種流程不通,才能越級上訴,要不然,轉運使司那邊應該是連接都不應該接的啊!
他之前光想着王黼許諾的東西了,完全忘記了這麽一個偏門的規矩。
這下子,現在被韓墨當堂提起,他是真正的有點懵了。
“大人,您該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光看他的表情也知道,這老小子是自己把自己給裝進去了,韓墨直接得理不饒人了。
“這個本官自然知道,隻是本官事務繁忙,現在忘記了而已,你隻管把人犯交出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