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黑暗中總會胡思亂想,面對海漢人這個陌生的對手,秦桧根本無從思考海漢人将會如何處置他。
這時,他想起了相州的前知州汪伯彥,養匪爲患,官匪一家親,被海漢人抓住,不顧朝廷的阻撓,被海漢人硬生生砍了頭,打破了大宋不殺士大夫的先例。
海漢人不會殺了我吧?
這個念頭一起,秦桧就在小黑屋裏,開始坐卧不甯,十分焦慮。
其實在第三天,唐德勇以華夏實業投資公司總經理身份,在聯絡專員康明的陪同下,正式拜會了大宋皇帝趙桓。
并在朝堂上展示了,關于秦桧索賄、受賄,敲詐勒索、濫用職權、巧取豪奪、強買強賣的所有視頻證據。
并表明,華夏實業投資公司以破壞土地置換工作,擾亂經濟秩序罪名,已經将秦桧及其手下抓捕,關在中州基地,對秦桧尚未審訊。
這個對于大宋君臣來說,就是當面啪啪打臉,一是堂堂朝廷命官,儒家弟子卻品格低下,行爲卑污,群體品行遭到置疑;二是海漢人視大宋律法如無物,絲毫不尊重大宋朝廷。
趙桓滿臉羞怒,也不知是否是羞于儒家弟子品行不撿,怒于海漢人當面忽視自己的尊嚴。
李若水卻不幹了,不顧禮儀,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指着唐德勇便大聲喊道:
“海漢人欺人太甚,無視大宋朝廷,無視大宋律法,朝廷命官說抓就抓,真是豈有此理!”
“別咋鬧,抓了如此濫用職權,以權謀私,貪污腐敗,強買強賣的官員,你如此激動,難道與他有利益輸送?”唐德勇一句話讓李若水啞口。
“撇開秦桧之罪行不談,但其作爲大宋朝廷命官,即使犯有諸多罪行,也應該即付有司發落,海漢人越俎代庖,實爲僭越逾制。”
何栗思忖良久,站出來說道,目的是給海漢人扣上大帽子:僭越逾制,這個帽子一戴上,你海漢人就是大宋的子民,行爲應恪守人臣禮法,君臣大義,這是典型的偷換概念。
“呵呵,我不承認僭越逾制,因爲華發會不是大宋臣民。”
“秦桧非法攫取大宋士紳的錢财,破壞華發會主導的解放貧苦農民,引導工商業發展的大政方針,嚴重損壞我華夏民族的發展利益,大宋朝廷視而不見,我抓捕他,有理有據。”
唐德勇笑着駁斥何栗,顯得雲淡風輕。
呂好問、梅執禮、宇文虛中、張叔夜等人知道海漢人的計劃,确實利國利民,自掏腰包向大宋納稅,培訓專業人士興修交通水利,土地置換股份能有效避免大宋日趨激烈的土地兼并。
可謂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業。
梅執禮站起來,對唐德勇拱手道:
“唐總今日來此,想必不是争吵,請直言此行目的!”
“梅相公,我今天來此,主要目的就是告知大宋朝廷,犯官秦桧被我抓了,罪證确鑿,按大宋律法該如何處置?”
“若朝廷欲嚴厲懲處,我會将秦桧交給朝廷發落,如果朝廷要包庇秦桧,輕輕揭過,不好意思,我們會對秦桧進行公開審判。”
唐德勇對梅執禮還是相當尊敬的,曆史上,他曾組織十萬軍民欲攻入青城寨金軍大營,救回徽欽二帝,但被範瓊出賣,爲宗翰所殺。
“縱觀秦桧罪行,道德敗壞,貪婪腐敗,肆無忌憚,罪行昭昭,某敢保證無人敢于爲其輕罪說項。還是把秦桧交給朝廷吧!”
呂好問可謂世事洞明,如此說法,移交秦桧,爲朝廷稍存體面,可謂用心良苦。
呂好問暗忖,你趙桓身爲大宋皇帝,當初在蔡府帶着大臣對張隽豪行跪拜之禮,叩謝其“全國活命”之德,今天卻又想别人遵循人臣禮法?
僭越逾制,那也是大宋君臣僭越逾制在先。
“呂相公此言中聽,回頭請你喝酒。不過皇帝陛下,你也給個承諾,不然我不好回去交差啊!”唐德勇贊賞地對呂好問點點頭,又對趙桓說道。
“秦桧僞善,貪贓枉法,朕亦深惡痛絕,非嚴懲不足以儆後來者!”
趙桓格局不大,還在想若就此與海漢人鬧僵了,三個妹妹與海漢人聯姻之事,可能要黃,呵呵,如此奇葩的皇帝。
梅執禮再次拱手道:“如此,縱觀秦桧種種罪行,按律當流放三千裏于嶺南儋州(海南島)。”
這在大宋,對文官已經很重的懲罰了,大宋太祖趙匡胤搞了個狗屁潛規則,士大夫非謀反大罪不得殺頭,一直延續至南宋。
“嗨,梅相公,那太麻煩了,雖然秦桧罪不至死,但長途流放,可能未到儋州就一命嗚呼了,”
“不如改流放爲苦役,現在到處搞建設,正缺勞動力呢,皇帝陛下以爲如何?”
唐德勇一副珍惜勞動力資源的表情。
“如此就依唐總所言(建議的意思)!此事到此爲止。”趙桓沒辦法,被逼着表态,還是違心的利他表态,表完态就像解脫了一般。
“皇帝陛下,各位相公大人,我保證你們會爲今天的決策自豪的!”唐德勇一臉認真肅穆,莫名其妙地說道。
大宋君臣都懵察察地互相打量,以期獲得别人明悟的表情。
隻有康明懂得其中關竅,忍不住“噗嗤”一聲,趕緊用手捂住嘴,臉憋的通紅,假裝要咳嗽。
“謝謝皇帝陛下,謝謝各位相公大人,你們深明大義,積極配合我的工作,今晚我請客,請你們喝絕世美酒,頂級的大師風範,海漢酒樓,不見不散,告辭告辭!”
唐德勇站起身拱手,作了一個團團揖。
大宋君臣拱手還禮,欲起身相送。
唐德勇趕緊擺手道:“大家不必客氣,别送别送,今晚不能爽約啊!”
“哦,對了,何相公,李大人,看你們不情不願的,今晚你們可得來,雖然,你我争執幾句,但絲毫不影響我對你們發自内心的尊重。”
臨走,唐德勇看着何栗和李若水真誠地說道。
康明跟唐德勇走出皇城,實在憋不住,大笑起來,“大騷哥,老子簡直服了你了!”
“我一直都很英俊,你不服不行!”
“史書記載,靖康二年冬,欽宗與衆臣決議,嚴懲秦桧,人心大快。後人讀史,大贊曰:欽宗及衆大臣,嚴懲巨奸秦桧,英明果決,明見萬裏。”
康明作背誦狀,搖頭晃腦,胸臆暢快。
唐德勇接口道:“欽宗及衆大臣,在天有靈,聞之,頓感無比自豪!唐德勇誠不我欺也!”
“哈哈哈!”二人相視大笑。
“大騷哥,怎麽突然想起今晚請客?”
“今天氣氛有點尴尬,今晚一起喝喝酒,調和一下氣氛還是有必要的,你不覺得我們有點欺負人嗎?”唐德勇老實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