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天不亮,趙桓就被接踵而至的禀報給吵醒了。
今日淩晨,城裏發生了十幾起大規模的入室搶劫案,不禁搶糧搶錢還搶女人,被搶者都是朝中文武大臣,被搶糧食不下五萬石,女人不少于1000人。
最慘的是京城四壁巡檢使範瓊,被搶了不說還被打折了雙腿,成了廢人,賊人說怕被報複,所以把範将軍的腿打折了。
趙桓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郁悶地起床洗漱更衣,待到上朝,多日都不上朝的大臣不約而同都來了。
紫宸殿裏,趙桓坐定,未及開口,耿南仲就越班而出,一揖到地:
“陛下,京城危矣!今日淩晨,微臣府上遭暴/徒洗劫,錢糧被洗劫一空,更有家眷也被擄掠,此誠爲奇恥大辱!”耿南仲悲憤難仰地控訴。
“臣等也遭此奇恥大辱!”一衆奸臣出班齊齊奏禀。
計有王時雍、徐秉哲、張邦昌、吳幵、莫俦、李擢、孫觌、李回、範宗尹、唐恪、李邦彥以及耿南仲,共計十二人。範瓊腿折了,不良于行,未能早朝。
何栗出班,分析道:
“陛下,以前之搶劫,目标以商戶百姓爲主,而今卻以朝中大臣爲首,由此可見,京中缺糧已至平民小戶無糧可搶之境地,暴徒轉而把目标指向缙紳士大夫,如此一來,宋金兩國若不能議和罷兵,國之柱石動搖,社稷危矣!”
李若水、孫傅等人立即跪倒在地:“請陛下起駕金營議和!以安臣民之心!”
何栗、王時雍、徐秉哲、張邦昌、吳幵、莫俦、李擢、孫觌、李回、範宗尹、唐恪、李邦彥、耿南仲也跟着跪在地上,一言不發,旨在施壓趙桓起駕金營求和。
同時也是威脅啊!尼瑪,國之柱石動搖,社稷危矣。
當此時有内侍奏報:“昨日開鋒府和禦前班值抓捕之惡賊,在朱雀門外處斬,屍體竟被一大群人拿着刀斧圍了上去,把死屍肢解割肉,片刻之間就分割得一幹二淨……”
趙桓聞言,不禁毛發直立,驚悚之意直沖腦門。
下午,開鋒府貼出皇榜:明日皇帝出城議和!
二十八日早上,皇宮宣德門打開了,趙桓乘着禦馬向金營出發,随行的有宰相何栗和大學士孫觌等大臣,還有一個三百人的衛隊,雖然是衛隊卻沒有帶兵器。
從皇宮的宣德門到裏城的朱雀門再到外城的南薰門,路兩邊的雪地裏跪滿了百姓。他們都痛哭流涕不住地叩首,口裏山呼萬歲。
趙桓此時爲救蒼生百姓要親自入虎口,京城百姓不由得由衷感到他是一個仁義之君,内心裏都萬分祈盼和議能成,皇帝能平安歸來。
這就是大宋的百姓,死到臨頭了,還對金虜心存幻想,爲了生存可以出賣國家,出賣皇帝,賣兒賣女,沒有一點血性,靖康元年東京城裏的百姓已經在儒家理學的熏陶下,把民族血性的**給烤焉了。
趙桓心懷忐忑地來到了南面金營駐地——青城寨。青城寨在東京城南郊外,是宋朝天子祭天時先行齋戒的地方,故又名齋宮。
青城寨屬于金虜國相副元帥完顔宗翰西路軍的大營駐地,劉家寺屬于金虜二太子元帥完顔宗望(斡離不)東路軍大營駐地。
粘罕和斡離不聞報,南朝皇帝趙桓已經到了青城寨,兩個野蠻人格外興奮,如此一來,南下對宋戰争的紅利已經在向他們招手,因爲南朝皇帝已經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完顔宗翰(粘罕)決定先讓趙桓在青城寨等一天,此舉一來消磨趙桓的銳氣,二來現在東京城裏糧食和燃料匮乏,拖一天就要耗一天的柴米。大金對東京圍而不攻,利用議和把他們拖在這裏,到時候不怕南朝不束手投降。
趙桓如坐針氈,到了黃昏時分,粘罕才派人來通知:“二太子在劉家寺,明日方能趕來。今日天色已晚,就請南朝天子下榻于青城寨。不知是否帶了被褥?本來想送些被褥來,但又恐南朝天子用不習慣。”
趙桓無奈,隻得在青城寨住了下來。此行所帶的被褥甚少,給趙桓安排好卧榻之後,就所剩無幾了,宰相何栗等大臣都睡在地上,衛士們夜不解衣靠着打盹。其實這一行人誰也睡不着,在忐忑中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粘罕和斡離不仍然不安排見面和談,隻派遣使者前來商議和談條件,并要求趙桓先草拟降表。
趙桓命随行的大學士孫觌起草,孫觌推避不下筆。趙桓變了臉色:“朕豈能在此地久留?卿速寫來。”
孫觌不敢抗命,起草了一份降表,表示宋朝願意請和稱臣。趙桓看過之後,交給金國使者給粘罕和斡離不送去。
過了一會,金國使者又回來了,說粘罕覺得有些文字表述欠妥,要求重新撰寫。
趙桓歎了一口氣,對孫觌說:“事已至此,不得不卑辭盡禮,不必再用空洞之言搪塞了。”
那意思是不能再顧及國家尊嚴了,趕快按人家的意思寫,早點獲準好早點離開此地,這裏是人家的軍營,是龍潭虎穴!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孫觌隻好又撰寫了一份,但粘罕還是不滿意,叫人拿回來重寫。無奈之下,趙桓命宰相何栗等人一起商量,共同執筆。如此反複寫了四、五次,粘罕才算是勉強接受了,但天色也已經晚了。
斡離不和粘罕派人來通知:明日相見。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到了閏十一月三十日,趙桓終于等到了粘罕和斡離不的“邀請”。金國二帥在齋宮門前迎接趙桓入内,裏面已經設好了香案。
投降儀式就在這裏舉行,金虜設置香案,要求趙桓朝冠冕服朝着東北方,大金國的方向跪拜,自此向大金稱臣,并向完顔宗望跪遞降表。完顔宗望(斡離不)代表大金國接了降表,态度有了很大的轉變,客客氣氣地請趙桓上馬,斡離不和粘罕也騎馬跟随其後入殿宴飲。
入席時,粘罕和斡離不禮讓再三,一定要講賓主之禮,堅持請趙桓在主位就座。同席的還有完顔希尹(谷神)、完顔闍母(六部都統)、完顔昌(跶懶)、完顔設也馬(真珠大王)、完顔宗隽(額魯觀)、完顔宗磐(蒲蘆虎)、完顔宗賢(蓋天大王)。
除了完顔婁室、完顔銀術可進攻長安,蒲察石家奴鎮守洛陽,大金國南下的高層核心将領都到齊了。
宴席之上完顔宗翰也甚是和氣:“天生華夷,自有分域,宋國豈是我等所能占據的?更何況人心還是向着趙氏。”
趙桓聞言,繃得緊緊的神經總算舒緩了許多。
粘罕話鋒一轉:“有不少人想沖出城逃走,我們已将他們全部剿殺了,皇帝尚在城中,這些人就棄君父于不顧,隻想自己逃走,都是些不忠不孝之輩,死不足惜。”
趙桓暗自慶幸:幸好當時沒有随蔣宣、李福突圍,否則必然兇多吉少!
粘罕随意陳述:“本朝特派三太子在西京(今河南洛陽)護衛趙氏皇陵,南朝天子盡管放心,不會有絲毫損壞。”
趙桓道:“朕此行帶了些許薄禮,酬謝二帥保全東京一城生靈之德。”說罷命内侍把禮單呈給了斡離不和粘罕。
粘罕笑着把禮單推了回去:“這個就不必要了,我這裏有一份清單,你看看!”
粘罕亦讓侍衛把清單呈給趙桓。
趙桓接過清單,略一浏覽,大吃一驚。
卻是義自己名義撰寫的诏書并賠付清單。
上皇失德,屢屢食言背信,大金揮軍南下,伐無道,所向披靡,陷東京而斂兵,全活一城生靈,恩德至厚,京城既陷,城内一人一物皆爲大金所有,大金不欲焚林涸澤,令宋七世之廟,幾爲灰燼之餘,朕感煩汗馬之勞,亟願援牽羊之禮,負罪以播遷,稱臣揖軀而聽命,令社稷不隕,寰區再安;朕悟以往之不谏,而追誠信,以圖永結同好,并附條陳。
一、以太子、康王、宰相等人爲質;免道宗(太上皇趙佶)北行,以宮廷器物充貢。
二、割河東河北之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予大金。
三、獻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絹匹一千萬匹,須于十日内輸解無缺,如不敷數,以帝姬、王妃一人準金一千錠,宗姬一人準金五百錠,族姬一人準金二百錠。宗婦一人準銀五百錠,族婦一人準銀二百錠,貴戚女準銀一百錠充抵。
四、獻帝姬四人,宗姬、族姬各八人,宮女一千五百人,女樂一千五百人,各色工匠三千人;每歲輸銀五百萬兩,絹匹五百萬匹貢大金(還點名要茂德帝姬趙福金)。
五、質河外守臣血屬(直系親屬),俟割地交割後一準歸還。
六、納戰馬萬匹,并置酒食糧草犒軍。
趙桓懵了,東京城中哪裏拿得出這許多金銀,便苦苦哀求縮減數額。
“天下财富盡集于東京,内藏庫積蓄百年,你當某不知?再說你的内侍鄧圭、藍忻可是某的奸細,趙皇不許,某可進城自取!”完顔宗翰毫不讓步,威脅道。
“我等在外征戰多年,不曾還朝,今到東京城下,圍而不打,圍困幾年當也不是難事!”
趙桓無言以對,于是便請辭回宮,這幫完顔強盜哪裏肯放,放言必須把清單上所列事項全部完成,方才放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