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國慶是不敢估分,不想讓家裏人有太高期望。
嶽珊妮是既不敢估分也不敢查分。
彭國慶有家人兜底,彭家人不想給彭國慶太大壓力,能考上魔都211大學當然最好,實在考不上,那也就考不上了呗。
嶽珊妮沒有人兜底。
她甚至覺得沒人會在意她的高考分數。
她爸和她媽離婚後,在外面是老闆,開好車住好房,每天呼朋喚友很有派頭。
在嶽珊妮面前則隻會哭窮。
說生意不好做,嶽珊妮後媽結婚後不上班,他養老婆和小兒子很辛苦!
當初離婚,嶽珊妮她媽拿了撫養權,法院判她爸每個月給撫養費500元。
一個開好車住大房子的老闆,爲了賴掉每個月的撫養,真是各種手段都用盡。
親爹對着嶽珊妮哭窮,後媽則打電話罵嶽珊妮媽媽,說嶽媽指使女兒上門要錢,是要破壞嶽珊妮爸爸現在的家庭——後媽以前是插足嶽珊妮父母婚姻的第三者,現在特别怕被别的女人插足,嶽媽以前是手下敗将,萬一現在又暗戳戳想反殺呢?
後媽對嶽珊妮她爸嚴防死守,要從方方面面斬斷嶽珊妮和嶽媽的存在感。
于是每個月的五百塊,從兩個月給一次,變成三個月給一次。
嶽珊妮每次從她爸手裏接過錢,都覺得很屈辱。
後來嶽珊妮就打死都不上門要錢了。
這自然遭到了親媽的謾罵。
啥難聽就罵啥,親媽懷疑嶽珊妮還惦記着有錢的親爹,這是在給對方省錢呢!
嶽珊妮每次挨罵都不吱聲,把她媽氣得半死。
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嶽珊妮知道自己隻有一次高考機會。
如果這次沒考好,她媽不會同意她複讀。
家裏的條件不允許她複讀。
她爸連每個月500元的撫養費都能拖着不給,更不會花錢供嶽珊妮讀書了。
雖然親媽天天念叨着嶽珊妮不是讀書的料,又經常說某某鄰居家女兒在南方掙了大錢,讓嶽珊妮早點不讀書了去打工掙錢,難聽的話說了一大堆,嶽珊妮被蓉城高中開除後,親媽還是爲嶽珊妮重新掏了學費。
嶽珊妮在縣城讀高中是住校,每個月回家拿一次生活費,親媽給錢時同樣不痛快,倒是從來沒說過不給她錢。
如果這次考不上……那就沒有以後了啊!
最終還是康老師幫嶽珊妮查了分,又通知了嶽珊妮本人。
得知分數後,嶽珊妮整個人都傻了!
她把自己關在家裏整整兩個小時。
兩小時後,在小區的麻将館裏找到了她媽。
麻将室裏烏煙瘴氣,一群人将麻将搓的嘩嘩響,嶽珊妮走到她媽身邊。
“媽,我成績出來了。”
嶽媽今天搓麻時頻頻走神得罪了麻神,手氣不佳,正在牌桌上罵人,當下沒好氣道:“出來就出來了嘛,你考了好多分?”
“493分。”
嶽珊妮大聲道。
嶽媽愣了。
同桌的牌友不滿,“珊妮你聲音小點哇,500分都沒考到,你還這麽大聲,差點把大胡牌都給我吓掉!”
嶽珊妮狠狠瞪了牌友一眼。
嶽媽聲音平靜,“你李阿姨說的對,500分都沒考到你這麽大聲幹啥子,今年的本科線是好多?”
“一本線532分,二本475分,三本450分。”
分數線自然也是康老師說的,這和嶽珊妮的未來息息相關,她記得可清楚了,說完又補充一句:“我的分數夠二本線了,二本的學費不貴。”
嶽媽的牌友李姐啧啧兩聲:“啥子不貴哦,再便宜的大學一年都要交幾千塊,再加上生活費一個月又是幾百,大學四年讀完幾萬塊就沒啦!要是成績好考上了一本、重點,還是挺劃算的,一個二本有啥子讀頭嘛,畢業了都不一定能找到工作!”
隻有嶽珊妮自己知道,爲了考出493分,她吃了多少苦。
現在被人否定,嶽珊妮拳頭都握緊了。
李姐是個碎嘴子,絮絮叨叨說女孩子不用讀太多書,嶽珊妮個子高挑長得不錯,應該早點出社會掙錢,減輕家裏的負擔,說着還用同小區的鄰居舉例。
“人家不僅自己穿金戴銀,還讓爸媽過上了好日子,珊妮,你要多爲你媽媽考慮,她一個女人離了婚又沒穩定收入,養你不容易哦!”
嶽珊妮大怒。
李姐舉的例子,那家人的女兒說是在外面打工,小區裏藏不住秘密,大家都知道那家人的女兒在南方洗浴城上班,是做小姐的!
這是勸嶽珊妮去做雞呢!
嶽珊妮又不是什麽好脾氣,正要沖上去把麻将桌掀了,不料她媽居然搶先發難。
“砰——”
嶽媽一把掀翻麻将桌,沖上去抓住牌友李姐新燙的小卷發,重重扇了李姐兩個大嘴巴子,一邊打一邊罵:“493分是不高,那也是上了二本線的,可以讀公辦大學!你個瓜批婆娘敢在老娘面前裝神,你以爲老娘不曉得你兒子去年才考試兩百多分,讀了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破大專,你們兩口子還得意慘了,兩百多分的破大專還專門擺了升學酒!”
李姐被嶽媽抽得腦瓜子嗡嗡響。
整個麻将館的搓麻聲都停了。
有牌友拉架,被嶽媽趕開,“都别勸我,誰勸我打誰!”
嶽媽不僅氣李姐不安好心當衆貶低嶽珊妮的考分,勸嶽珊妮放棄讀大學。
更氣人的是李姐還勸嶽珊妮去當小姐!
李姐被打自然不服氣,嚷嚷着自家兒子想讀大專就讀大專,因爲自家有錢!
不僅有錢,還有關系!
等兒子讀了大專出來,照樣能安排工作。
李姐和嶽媽在同一個麻将館打牌,不代表兩人是同一層次,李姐的老公挺能掙錢的,不像嶽媽是個沒人要的棄婦。
“你有啥嘛,你交得起學費不?”
李姐火力全開,嘲諷道。
嶽媽又給了李姐兩耳光,“呸!我有沒有錢關你錘子事,老娘又不得找你借錢,老娘就是要讓珊妮去大學,二本咋都比你兒那個破大專厲害!你家裏能安排工作又咋子嘛,風水輪流轉,過幾年你兒說不定還要在珊妮手下打工!”
嶽珊妮人都傻了。
嶽媽放開李姐,拖着嶽珊妮往家走,身後傳來李姐的咒罵聲。
嶽媽大步往家走,邊走邊罵嶽珊妮是個賠錢貨,說自己不欠嶽珊妮什麽,嶽珊妮要是有本事就去問她爸要錢。
撫養費拖了那麽多,讀大學的學費總要出點吧?
嶽珊妮難受,“那算了,我不讀了……”
嶽媽沒說話,悶着頭走回家,打通了娘家人的電話。
先是說了嶽珊妮高考分數上了二本線的喜事,又一改平時的潑辣和粗鄙,低聲下氣向娘家人借錢:“……這兩個月我盡量湊點,實在湊不夠隻有你們幫我出點。放心,我都打借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