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櫻完全沒了看舒露笑話的心情,她扒着車窗想下車,生怕宋邵被舒露給騙了。
聞東榮眼疾手快将她腦袋按回車内。
“怎麽回事,你認識?”
“認識啊,是我們初中的班長……”
“宋邵。”
陳茹搶在聞櫻前面叫出了宋邵的名字,聞東榮詫異轉頭。
“看我做什麽?你以前要是去開過一次家長會,或者積極參加學校的其他活動,你也能認出來。學校每周都有國旗下的講話,宋邵一直是優秀學生代表。”
宋邵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陳茹對其印象可深刻了。
聞東榮厚着臉皮承諾:“我今年就可以去參加家長會。”
陳茹猛翻白眼:想得美!
以前去家長會光聽老師表揚宋邵這樣的優等生了,現在去開家長會,聞櫻同樣是老師們表揚的對象,陳茹的舒爽不亞于宋邵的家長,又怎會将這接受表揚的機會讓給聞東榮?
聞櫻顧不上父母之間的口舌官司,忽然想起來還能發消息給宋邵提個醒。
一連發了幾條短信都石沉大海,給宋邵打電話也沒接,難道今天宋邵沒帶手機出門?!
聞櫻想下車,聞東榮眯着眼睛看了會兒,讓聞櫻再等等:
“不急這兩三分鍾,再看看,我看宋邵挺厲害的。”
宋邵當然很厲害。
一個在讀初中時就能成立“學習互助小組”,挽救了好幾個辍學預備役差生的學霸,連宋佛鄉那樣放蕩不羁不受世俗規矩約束的大詩人,在宋邵面前都很乖……收拾一個舒露,對宋邵來說的确沒啥難度。
人群中,宋邵仿佛熱血漫畫中從天而降的正義使者,一連幾個問題把舒露都砸懵了。
舒露覺得宋邵有點眼熟,支支吾吾沒有正面回答宋邵的問題。
宋邵很有耐心:“我是蓉城九中的學生。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在幫助像你這樣因爲家境貧寒而面臨失學的學生。蓉城是省城,這裏有很多願意助學的熱心人,隻要你的條件符合資助标準,一定可以繼續上學。”
‘蓉城九中’的招牌響亮程度與省重點差不了多少,聽到宋邵介紹了自己的來曆,說話又這麽穩重有條理,圍觀群衆已經信服了一半,紛紛勸舒露向宋邵求助。
“說不定真能幫助你呢?”
“就是就是,有啥難處你就說出來,我看比堵你舅媽的店門靠譜!”
“蓉城的大老闆多,我們不認識,這個男娃兒認識,你今天運氣不錯哦~”
舒露一開始隻覺得宋邵面熟,聽到“蓉城九中”,舒露一下就把宋邵給想起來了——太倒黴了,居然遇到了聞櫻以前的班長!
舒露也聽過一些宋邵的事迹,知道宋邵沒有吹牛,若他真的願意幫忙,一定可以替舒露找到出學費的好心老闆。
可舒露一點都不興奮,反而将頭埋得更低了。
這都2006年啦,社會信息化程度高,因貧失學的事在偏遠山區常見,在大蓉城範圍内可不常見了。
成績優異的貧困生說自己上不起學了,學校老師會一遍遍家訪做思想工作,既要勸說家長又要勸學生本人。
若家庭真的有困難,學校可以減免一部分學雜費,學生确實很優秀的話,不僅學雜費全免,學校還會每個月給學生發生活費。
舒露讀初中時就聽說過這樣的事。
有個貧困生成績好到能沖擊清北,學校不僅不收學費,定期發放生活費,老師們還很關心該學生的身心健康,怕學生學習太刻苦熬壞了身體,老師們輪流陪着該生天天跑步鍛煉……是,成績好到這樣的貧困生并不多見,哪怕是成績沒有這麽好,隻要學習态度夠端正,老師也不會眼睜睜看着學生辍學的。
舒露現在根本無心學習,老師們得知她以前成績不錯,多次與她談話,她都是入耳不入心,時間一長,老師們覺得她已經沒有了搶救的價值。
這次沒錢交學費要辍學,舒露才急了,可憐巴巴在班主任面前賣慘,想要班主任幫忙先墊上學費。
并不是舒露忽然醒悟要開始認真學習了,而是現在辍學,舒露沒有去處。
年齡這麽小,學曆這麽低,她找不到像樣的工作,總不能真去南方工廠打工嘛,又累又辛苦還掙不了多少錢!
學校,是舒露的避風港。
繼續當學生,就不用過早挑起養家的擔子,舒露這點小聰明還是有的呢。
舒露裝可憐很有一手,班主任都曾動搖過,師娘意志堅定,說舒露完全沒有被資助的價值。
現在老師們的工資還不算高,有錢資助舒露這樣的學生,還不如資助其他一直在認真學習的貧困生!
舒露在班主任處碰壁,又去找過舒家的親戚,沒有一個親戚願意資助她上學,都嫌她成績太差,資助差生上學是一件隻有投入沒有回報的事,舒家的親戚都不想做這種虧本生意。
舒露最終選擇來朱美群水果店堵門,也是和聞紅豔商量過的。
一開始選定的人是聞櫻一家,奈何聞東榮如今心腸硬了,他又是在機關單位上班,還曾狠心把舒國兵送進了監獄,母女倆對聞東榮有點怵頭。
朱美群回老家罵了聞紅豔,又不讓老公接濟聞紅豔,被聞紅豔懷恨在心,那就幹脆給朱美群找點事。
朱美群要是迫于壓力給舒露出了學費,讀書的生活費出不出?
不僅舒露要花朱美群的錢,聞紅豔都能厚着臉皮繼續來吸血。
可惜朱美群現在不吃道德綁架那一套了。
圍觀群衆也不好煽動。
還有人要幫舒露報警的,舒露好不容易才攔下。
挨餓受凍拖到了天黑,圍觀群衆的情緒被煽動起來了,舒露估計朱美群快抗不住了,又蹦出一個多管閑事的宋邵!
舒露低頭想着對策,宋邵皺眉:“你怎麽不說話?給你介紹資助人你也不要,就要堵在别人的店門口,我看你不是想借錢上學,更像是來給别人添堵找麻煩的!”
“我、我不是……”
舒露小聲辯解,看上去快哭了,瞧着就是被人欺負了小可憐模樣。
“不是什麽,想上學又不是什麽丢臉的事,都到了這一步了,不能告訴我們學校和姓名嗎?”
宋邵一身正氣,聲音并不大,卻句句都說中了舒露的痛處:“隻有心虛的人才怕别人求證,你這樣謊話連篇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