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坐在靠窗的位置,呆呆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眼神沒有焦距,整個人的狀态很不對。
謝骞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在外面聽彭國慶講了剛才的事。
起因是謝棠、嚴禹川今天來逛商場,碰見了彭國慶幾個纨绔。
當時謝棠是挽着嚴禹川胳膊,情侶之間親親熱熱,刺痛了暗戀者邰小五的眼睛。
“我真的攔了,沒攔住啊,邰小五那脾氣,哎!”
彭國慶不忘給自己洗白,謝骞看他一眼,彭國慶下意識想立正,還想給謝骞敬個禮。
“邰五說什麽了?”
“就是問棠姐男朋友什麽來曆呗——”
謝棠當時就不高興了,用眼神警告彭國慶幾人不要生事,彭國慶小時候被謝棠揍過,自來有點怕謝棠,當即有點退縮。
邰小五也被揍過,但邰小五不一樣,他是被揍了後就欽慕起謝棠。
邰五沒奢望過自己可以和謝棠有什麽進一步的親密關系,但謝棠要找男朋友,得找個讓邰五服氣的。
嚴禹川算什麽呀?
幾個纨绔眼睛都毒辣,邰五一眼就看出來嚴禹川渾身上下沒一件牌子貨,加上謝棠護崽子的表現,邰五就肯定嚴禹川家境一定非常一般!
寒門小子泡大小姐啊?
這種故事在邰五的圈子裏真不是特例,凡是男高女低還有幾分機會修成正果,女高男低的,據邰五所知無不以悲劇收場……能放下身段做小伏低哄大小姐垂青的男人,個個都是有大圖謀的,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無不态度大變。
“邰小五有個姑姑前幾年就因爲這出了國,至今都沒回來,覺得沒臉見朋友。”
彭國慶這家夥對朋友還是有幾分義氣的,自己腦袋暫時沒被擰掉,就惦記着給邰五說好話。
誰料謝骞不吃這一套,“邰姑姑是邰姑姑,棠姐是棠姐,她們是不同的人,她們找的男人也不同,就算真有什麽不妥,我們謝家人還沒說話,輪得到邰五多管閑事?”
——可不就是這個理麽!
——所以在壞了事後,邰五才怕了,才跑了!
——可憐自己竟要留下來替邰五收拾爛攤子,承受謝骞的怒火。
彭國慶的表情委屈巴巴的。
邰五情緒一上頭惹下了禍事,嚴禹川在被一番言語羞辱後又驚又怒,謝棠的善意隐瞞被當成了惡意欺騙,嚴禹川當即質問謝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這個遊戲,我不能陪謝大小姐玩了,我們就到此爲止吧。”
彭國慶講起當時的情形已經盡量使用了春秋筆法,謝骞仍然能想象到嚴禹川當時遭遇了什麽。
被羞辱是與謝棠無關的。
嚴禹川提分手也不是因爲被幾個不認識的人羞辱。
嚴禹川認爲自己被欺騙了。
謝棠有很多機會坦白,都沒說,偏偏被外人揭開……謝骞把自己代入到嚴禹川的立場,估計也會懷疑謝棠對待這段感情不認真,隻是想玩玩。
畢竟這不是認識之初了,兩個人已經在規劃未來,嚴禹川甚至做好了去謝家見家長的準備,對待這段感情很認真,謝棠的隐瞞當然會讓嚴禹川生氣。
再加上邰五幾個人的羞辱起哄,踐踏了嚴禹川的自尊,内外兩種壓力一起作用,使嚴禹川當場提出了分手。
嚴禹川家境普通,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頂級名校,這樣的人肯定有傲氣。
人家沒想過要吃軟飯,卻被人誤會要吃軟飯——
謝骞能理解嚴禹川的立場和心情,卻仍有幾分生氣:馬上就要大學畢業的人了,處事就不能成熟點嗎?至少該給謝棠一個私下裏解釋的機會,聽完了覺得無法原諒再提分手也不遲。
相愛一場不容易,在一起時有那麽多快樂的記憶,分手就該多幾分鄭重!
謝骞皺眉看了看表,反正嚴禹川今天提分手就不對。
嚴禹川是證明了自己的骨氣,卻也讓謝棠被人嘲笑了。
——從小樣樣都拔尖的謝棠,就找了個這樣沉不住氣的男朋友呀!
“……謝骞?”
謝骞說話,彭國慶害怕,謝骞不說話,彭國慶更忐忑。
“你先走吧,我自己進去找棠姐。”
謝骞的話對彭國慶來說簡直是仙音!
謝骞居然讓他離開?
不愧是能偷親爹錢買地的謝兩億,就是有魄力,就是明智不亂遷怒人!
彭國慶轉身就要跑,謝骞又叫住他:
“你把邰五找出來,告訴他躲是沒有用的,我記得他今年有十八了。”
十八歲是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了,那就該有成年人的擔當,要對自己做過的事負責。
彭國慶苦着臉使勁點頭。
“找,肯定找,等我找到那小子先抽死他!”
謝骞進了咖啡店。
彭國慶都快跑到商場門外了,又忍不住駐足回頭。
彭國慶真的好想調頭去告訴謝棠,就憑謝棠的個人條件啥樣的男朋友都能找到,犯不着爲一個不夠自信的男人傷心。
是,他們幾個說話難聽。
但謝棠男朋友……哦不,是前男友了,謝棠前男友也不咋滴嘛,幾句重話都受不起,沖動之下當衆提出分手,還能指望對方在别的事上有擔當?
要換了彭國慶,能有謝棠這樣的女朋友,被人陰陽怪氣損幾句算啥呀,就算别人往他身上紮着刀子,他也會牽緊謝棠的手不放!
反正他皮糙肉厚随便紮,隻要對方别紮謝棠,他要是退縮半步都不算個爺們兒!
可惜謝棠瞧不上他。
彭國慶摸了摸自己臉,唉,吃虧就吃虧在這張臉上,長得不如那個姓嚴的俊。
轉念一想,邰五那樣的棒槌更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彭國慶又嘿嘿笑起來。
……
“你來了。”
謝骞坐到了謝棠對面,謝棠才驚醒,随即苦笑:“其實我沒什麽,你來或不來都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怪我沒聽進去你的忠告。”
謝骞點頭,“棠姐你是怎麽想的,你還想和嚴禹川在一起嗎?”
謝棠迷茫。
想嗎?
兵荒馬亂被分了手,謝棠剛才是真沒回過神來。
在謝骞趕來的路上她想了很久,想到自己爲嚴禹川改變了人生規劃,從京城到魔都一路追來,兩人相處了這麽久,嚴禹川難道不懂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謝棠眼中的迷茫慢慢散去,重新變得清明且堅定:
“我會找他談一談。”
是談一談,不是乞求對方和好。
謝骞總算露出了笑意。
——這才是他所熟悉的棠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