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總活了半輩子,要說有什麽不圓滿,那就是當初和摯愛分手。
除此之外,謝景湖的這大半輩子真是無比順遂。
雖說年幼喪父,但謝景湖排行第三,幼年時期更多是受到了大哥、二哥的照顧,沒怎麽嘗過生活的艱辛。
到了少年時期,大哥謝玉平已經參加工作,年輕有爲,受到了領導賞識,謝父離世早,卻一直有生前故交照應謝家,見謝玉平參加工作後踏實可靠,那些故交們都願意拉謝家一把。
謝玉平就這麽慢慢起來了。
有了謝玉平這個好開頭,謝二的工作也不錯。
這哥倆都是自己肯吃苦,肯争氣,别人的幫助便是錦上添花。
輪到謝景湖了,有了大哥、二哥的照應,他自是不需要那麽努力了,進了個清閑的單位,有一天沒一天的混日子。謝玉平看不慣謝景湖吊兒郎當的樣子,多次要教訓他,都被謝母攔了。
謝景湖打小就生得好,四兄弟裏隻有他最會長,把父母的五官優勢都占完了,四個兒子裏,謝母最倚重長子,卻最偏心謝景湖,連最小的謝四都比不上謝景湖。
謝玉平要管謝景湖,謝母就攔着。
那時候謝母也快退休了,明明年輕時特别清醒的一個人,年紀一大也開始護短。
謝玉平是個孝子,不想讓謝母傷心,接受了謝景湖不上進的事實。
弟弟是親的,管不過來能有什麽辦法,長兄如父,隻有在弟弟犯錯時出面兜着。
謝景湖也沒犯什麽大錯,這人生得好,命也好,活了大半輩子唯一受挫就是沒和摯愛在一起,别人追不到的“公主”,謝景湖就追到了,甜蜜時是真甜蜜,謝玉平都不得不寫個服字。
好景不長,“公主”家出了事,“公主”要出國去了。
謝景湖想去,條件不允許,吊兒郎當不努力工作的弊端展現出來了,清閑的單位事不多,相應的也沒多少權力。“公主”家出的事,謝景湖擺不平,他也沒辦法追到國外去——那會兒還是八十年代,公費出國最多,私人想出國太難了,不說語言通不通,去了國外如何謀生?
謝玉平問謝景湖能不能拉下臉去國外餐館洗盤子,謝景湖沉默了。
這是謝景湖從沒有吃過的苦。
再說洗盤子打黑工,養不起“公主”。
謝景湖眼睜睜看着一生摯愛飛到了大洋彼岸,飛機落地不到三個月,“公主”迫于生計,嫁了個年長二十歲的僑商。
得到消息時,謝景湖明白了,原來錢才是個好東西呀。
人生第一次受挫,謝景湖沉寂了一段時間,辭掉幹個體戶去了!
謝玉平心疼他,把其他兩個弟弟叫到一起,大家一起給謝景湖湊了五千塊錢,這就是謝景湖做生意的本金。
謝景湖帶着錢去了南方,慢慢把生意做起來了,别人做生意都一毛兩毛積攢的本金,謝景湖拿着兄弟們湊的錢起步,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白手起家。
他趕上了一個好時代,用後世的話來說,一頭豬站在風口上,那頭豬都能飛。
何況謝景湖隻是少了點吃苦耐勞的精神,到底比豬聰明多了。
生意越做越大,以前圈子裏提起謝景湖,都叫謝三,現在叫謝總。
謝總的人緣好,男人緣好,女人緣更好,走哪裏都被人捧着,誰會想不開惹謝總生氣?
謝總現在曉得了,能惹他生氣的隻有謝骞,要不怎麽說孩子是生來讨債的呢!
聽聽謝骞說的話!
到底是誰的兒子呀,動不動就搬出謝玉平來壓他。
在謝骞說話的間隙,謝景湖還聽到了些别的動靜。
“你和誰在一起?”
謝景湖不信世上有這麽巧合的事,兩邊恰巧就碰上了,他疑心是謝骞一直找人在盯着國外。
謝骞才十六歲,大部分時間都在上課,不可能親自幹這事兒。
有人在幫謝骞!
是大哥謝玉平安排的人嗎?
還是自己身邊出現了叛徒。
鄒蔚君去蓉城休養,可能是謝骞迷惑他的招數,謝景湖一想到這裏,對謝骞的反感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那些誇贊謝骞聰明有教養的人,根本不知道謝骞的真面目,這就是個忤逆子!
一位父親,竟如此惡意揣測親兒子……謝骞聽了都想笑。
謝景湖誤會了聞櫻的身份,把聞櫻現成了别的什麽人,謝骞并沒有解釋的打算:“大伯告訴我這是最後一次,您最好認真對待,如果再有下次,不管在哪裏看到她和其他兩個我不想看到的人,您知道我會做什麽。”
“那是你大哥和妹——”
嘟嘟嘟。
沒等謝景湖說完,謝骞把電話挂了。
謝骞他爸,在電話那頭肯定氣得跳腳。
聞櫻朝謝骞豎起大拇指,又開心又擔心:“你爸肯定氣瘋了!”
權威被挑釁,兒子不尊重父親,樣樣都能戳謝骞他爸的死穴。
謝骞現在太會氣人了。
聞櫻一點都不嫌謝骞,她喜歡謝骞的改變。
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爲什麽要一直委屈求全,要用别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如果一定要有人生氣,讓别人生氣比讓自己生氣強一百倍!
生氣才好,生氣會露出破綻,生氣會沖動行事。
聞櫻一直和謝骞在一起,剛才屏住呼吸聽到了謝玉平的保證——如果再來一次,謝骞大伯就要把謝骞他爸趕去國外。
太好了!
趕緊作死,趕緊去國外,離得遠遠的,再也不要來打攪謝骞。
這保證不知是真是假,聞櫻已經忍不住開心。
擔心也有的,擔心謝骞和他爸的親情在交鋒中磨滅,謝骞他爸會對謝骞懷有更大的惡意,趙棟那邊安排了一個舒露,更像小打小鬧的試探,如果謝骞他爸直接給趙棟明示,要讓趙棟傷害謝骞怎麽辦?
想到矜貴如雪山之虹的謝骞,身處在這樣亂糟糟的家庭環境中,想到上輩子可能沒人能替謝骞抵抗從四面八方射來的暗箭,這個少年被一團黑泥拖拽着活到三十一歲,終于不堪重負……聞櫻的心都揪成一團。
爲什麽會那樣呀!
明明謝家是如此重視謝骞。
至少在現在看來,謝骞大伯是真的疼愛謝骞,謝骞他爸反應越大,說明謝骞大伯說的話越管用。
15年後,會發生什麽?
謝骞大伯在家裏說話是不是不管用了?
按照謝骞的年齡推算,謝骞他爸現在應該是四十歲左右,謝骞說他爸在兄弟中排行老三,謝骞大伯至少要比他爸大好幾歲。
十五年後,謝骞大伯差不多得退休了吧?
退休了,轄制不了謝骞他爸了,謝骞他爸要扶正情人,謝骞大伯估計也管不住了。
如果謝家其他人都不如謝骞他爸厲害,整個謝家,慢慢就變成謝骞他爸說了算!
或者,國外那母子三人,用了十五年時間,慢慢得到了謝家的認可。
聞櫻揪心又擔心。
在如何避免謝骞重走悲劇老路這件事上,聞櫻就像個老媽子,有操不完的心!
在走到房間門口時,聞櫻甚至想提醒謝骞,要勸謝骞大伯每年都做體檢,這可是謝骞在謝家最有力的支持者,千萬不能出事。
謝骞看聞櫻一臉糾結,倒像比他更痛苦,更生氣,他心裏流淌着一團暖流,這樣全心爲他考慮,爲他擔憂的好朋友,他不盯緊點,都對不起聞櫻的對他的好。
“晚上還出門嗎?”
謝骞忽然開口問她。
聞櫻有點想偷溜出去給謝骞買禮物,但這事兒得瞞着謝骞,否則就沒有驚喜了。
謝骞問她出不出門,她搖頭:“秦叔叔覺得我們四人都沒必要再去賭場了,今晚我哪裏都不想去。”
謝骞對賭博根本沒興趣,聞櫻還去幹啥呀。
很多賭徒在賭場裏傾家蕩産,就是不懂見好就收,赢來的兩萬多元,聞櫻今天都快花完了,這時候再去賭場可不是明智選擇。
聞櫻說自己不出門,謝骞嘴角微翹:
“那好,一會兒你來我房間找我,咱倆一起做題,飛機上我給你的參考書看過嗎,有不會做的題,我一道給你講。”
“……!”
這個彎太急,閃得聞櫻腰疼。
謝骞剛才可是和那個女人正面剛了呀,現在怎麽就想到做題了?
聞櫻懷疑謝骞骨子裏有“好爲人師”的屬性,還是教導主任那種等級。
或許,真正的學霸,就是不僅要自己當學霸,還不允許自己生活中有學渣的存在,把學渣視作必須要消滅的病毒?
别人的澳門之行,紙醉金迷。
聞櫻的澳門之行,含着淚做題,改題,再做題。
做到最後,聞櫻恍恍惚惚,如果早知道是做題,何必要來澳門?
在澳門做題,題又不會變得更可愛一點。
(╯‵□′)╯︵┻━┻
謝骞頭也不擡,從桌上杯子的放射看到聞櫻的表情,倉鼠櫻肯定在偷偷罵他。
如果他不把倉鼠櫻看緊點,倉鼠或許會溜下樓。
倉鼠可能會去找那個穿紫色套裝的女人,想辦法打聽他爸情婦的情況。
她想幫他。
謝骞領這份情,但不想讓聞櫻去。
那個穿紫色套裝的女人,謝骞并不認識,但對方既然和他爸的情婦來往,必定是和情婦站在同一邊。
謝骞不怕那些人,就連他爸要對他做點什麽,也要偷偷摸摸通過别人。
謝骞怕那些人會像趙棟那樣注意到聞櫻,會對聞櫻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