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擔心爺爺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然而出乎邰五意料，邰老爺子看起來精神還不錯，邰五回家時，邰老爺子居然在書房練字！
“爺爺？”
邰五大步邁進書房。
邰老爺子的一幅字正在收尾，“遵紀守法”四個字在老爺子筆下有力透紙背的殺氣。
“小五回來了。”
邰老爺子放下手裏的毛筆，“我看看我這字寫得如何？”
邰五一驚，不由後退了半步：“我爸的事是真的？”
“是真是假，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我們要相信警方的調查。他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邰老爺子話有所指，邰五心情沉重。
“爺爺，他爲什麽會這樣？”
章志軍做走私，人家這些年确實過着富商的生活，好歹享受了物質。
那他爸參與走私目的又是什麽？
邰五并沒有覺得邰家日子過得多奢靡，這些年邰五雖然不學無術卻沒花過家裏的大錢，以前幾個朋友一起胡混基本都是彭國慶掏錢。
邰五幾人倒不是存心想占彭國慶的便宜，是他們幾家在經濟方面确實不如彭家富裕，同樣的消費場所，他們的零花錢隻能支撐完上半月，彭國慶的零花錢則能帶着幾個人一起玩整個月！
彭甯康生意做得大，祝绡又非常慣孩子，所以彭國慶的零花錢是一群朋友中最多的。這很合理，邰五從來沒在這方面嫉妒過彭國慶，兒子花老子的錢天經地義！
邰五不和彭國慶比，因爲他爸邰政選擇了和彭甯康不一樣的路。
邰政能做到這麽多年對非婚生女不管不顧，不僅是尊重和申爾蓉的約定，還因爲邰政自己就很愛惜羽毛。
想要爬得高，邰政身上就不能有污點！！
一個連非婚生女都不敢認的人，居然和章志軍合夥走私，邰五覺得很可笑。
更讓邰五驚惶不安的是邰家其他人也被帶走問話了。
難道不僅是他爸一個人在與章志軍合夥？
整個邰家還能保存嗎？！
邰老爺子能看到邰五臉上的驚慌。
——小五雖然成長很多，到底還沒經曆過大事呢。
邰老爺子放緩了聲音，“我是他父親，他的錯誤有我的責任，因爲我本該管教他卻沒有做好這件事。你隻是他兒子，不用對他的行爲負責。你不是對你爸說過類似的話嗎？沒有誰能一直興盛，邰家若是挺不過這一關，說明邰家的氣數盡了。或許，邰家的氣數早在20多年前就該盡了，我曾經不甘心，你爸爸也不甘心，我們要強行爲邰家延續興盛的結果就是這樣，能體面退場時咬牙不退，終究落下一地狼狽！是我的錯，我不如你章爺爺豁達。”
邰老爺子似感歎又似自責。
邰五徹底愣了。
“爺爺……”
邰老爺子看着邰五的眼神很慈愛，“小五，你是個好孩子。你小時候身體不好，你媽媽很溺愛你，她把你看得很緊，我和你爸都不能插手太多你的教育。可能正因爲這樣你才不怎麽像邰家人，你更豁達……這樣很好，什麽家族興衰，那就不是你一個人該承擔的事。小五，你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老爺子這段話聽着就像在交代後事。
一股寒氣從邰五的腳底往上竄。
邰政是章志軍的同夥已經夠可怕了，更深層次的，邰五連想都不敢想。
“爺爺！”
邰五咬着牙，他身體抖動厲害，寒氣侵襲全身讓他聲若蚊蠅。
“你别害怕，人老了就是會有很多感慨。剛才你舅舅打來電話說警察找你媽媽問話了，邰家挺對不起你媽媽的，她嫁進邰家沒享幾年的福卻吃了不少苦，就連離婚後都要被你爸爸拖累。我現在不方便走動，你替我去一趟申家，讓你舅舅他們放心。你就說，該是誰做了錯事就由誰接受懲罰，邰家不會拖你媽媽下水。”
邰老爺子看出來邰五害怕了，老爺子給邰五安排了一個小任務。
除了邰五，現在也沒人适合去申家了。
邰五還在抖，邰老爺子拍拍他肩膀，正色道：“拿出你的能力來把這件事辦好。如果你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将來怎麽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邰五努力挺直腰，“好，我去！”
邰老爺子終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去吧，早點讓申家安心你也能早點回來，爺爺等你吃晚飯。”
邰五點頭，轉身離開。
書房裏隻剩下邰老爺子一個人。
老爺子将書桌上“遵紀守法”四個字移到一邊，轉身從書架深處拿出一個舊舊的文件袋，戴上了老花鏡才打開翻閱。
泛黃的紙質文件帶着陳舊的氣息，就像邰老爺子身上的老人味。
早就該了結的事一直沒有了結，膿瘡慢慢變成了邰家身上的腫瘤，還是惡性晚期那種。
邰老爺子将文件裝好，又拿出了一疊空白信紙。
警方沒有确切的證據邰老爺子牽涉走私案。
哪怕真的有證據指向了邰老爺子，警方要帶走他這樣的老資格也要得到上面批複，這動靜實在太大了，所以邰家其他人都被帶走問話了，邰老爺子則留在家裏。
邰老爺子不想說的事，警察很難讓他開口。
但邰家所有人都被帶走了，邰老爺子不可能一直裝聾作啞。
邰老爺子是邰家的定海神針，他活着一天，邰家就會被人高看一眼。
可偌大的邰家隻剩下邰老爺子一個人的話，他這根定海神針又有什麽用呢？
唰唰唰。
邰老爺子提筆在信紙上寫字，一切是非曲折是該有個定論了。
……
京城，某高校家屬院。
高教授的老婆從超市買菜回家，特意在院子裏和其他人聊了會兒天。
“你們知道嗎，陷害我們家老高的那個邰家終于倒黴了，不枉我們家老高堅持舉報！”
高教授的老婆可算是出了口惡氣。
男人的青春也是青春。
男人可能不看重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卻絕對看重自己的事業。
青春不再來，被邰家打壓了十幾年，高教授錯過了太多太多機會。
終于，邰家人倒了黴。
邰政那個王八蛋被抓了，邰家其他人也躲不過！！
高教授的老婆高興到恨不得請整個家屬院吃飯！
不，僅僅是吃飯慶祝還不夠，她應該買一挂大大的鞭炮在院子裏放放！
邰家倒黴就是高家的大喜事。
高教授被權貴“打壓迫害”的故事，家屬院的鄰居們聽了很多次，聽見高教授老婆幸災樂禍，鄰居們面面相觑。
邰家是怎麽回事兒，鄰居們不知道。
但高教授兩口子其實也沒他們說的那麽無辜。
高校的工作變動很少，大部分鄰居都知道高教授的舊事，有人忍不住噎了高教授老婆兩句：“邰家還真是壞，你們家老高明明沒做過的事，邰家居然把屎盆子扣在他頭上這麽多年……對了，你們家小高今年多大了，你記得你帶着小高搬到家屬院的時候，他都好幾歲了吧？”
高教授老婆一下被噎着了。
别的事都能甩鍋邰家，兒子小高的年齡做不了假。
小高确實是高教授和邰靜結婚前就生下的兒子。
高教授的現任老婆也确實在高教授與邰靜婚後給兩人當過保姆。
後來邰靜和高教授離了，現任老婆帶着小高搬了過來，小高和高教授越長越像，說小高不是高教授親生的都沒人信。何況邰家不想讓高教授過得太舒服，在邰靜提離婚時就好好宣揚過原因。
高教授老婆今天是太高興了，忘了她和鄰居們關系一直不算特别融洽。
家屬院的這些人，一直看不起高家。
高教授老婆提着菜回家。
高教授由副變正，房子面積也變大了，收入也自然更高了。
以前供小高在南韓留學還有點緊張，這一年以來則非常輕松了。小高甚至還抱怨，早知道就去英美留學，南韓和英美比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那些人真是讨厭。”
高教授老婆抱怨了幾句，又轉怒爲喜：“邰家這次是真翻不了身是嗎？老天爺可算是開了眼，聽見我日日夜夜對邰家的詛咒！邰家既然倒黴了，以後我們也沒啥顧慮了吧，兒子想去英國的事你考慮得咋樣……我和你說話呢，你發什麽呆？？”
高教授回神。
邰家倒黴，高教授當然很高興，以後再也沒人能阻攔他前途了。
現在隻有一個問題。
邰家人是倒了黴，高教授想聯系的人也聯系不上了，電話打過去永遠是“無法接通”。
高教授皺眉。
他鉚足勁兒舉報邰家，當然不僅是要發洩這麽多年的恨意。
他是有人撐腰的。
沒人撐腰，他哪敢和邰家正面剛？
現在問題來了，給高教授撐腰的人聯系不上了，無法接通的電話讓高教授有點不安。
高教授倒不是怕邰家，邰家這回肯定倒大黴了。
高教授心虛是因爲舉報邰家時，他把校領導一起舉報了，說校領導是邰家打壓迫害他的幫兇——當時那人承諾他，邰家倒黴校領導也不會好過，現在高教授就着急。
校領導怎麽還沒被抓？！
還有，電話打不通，那人承諾他的報酬該怎麽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