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的聲音都有點抖。
章志軍有個私生女，盧美淑受不了打擊自殺的事兒整個家屬院都知道，門衛當然也知道。
門衛現在都想扇自己大嘴巴子。
看見一個小女生在家屬院門口徘徊，門衛隻是出于職責問了問，小姑娘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寒風瑟瑟，小姑娘穿了一件薄薄的大衣在寒風中發抖。
她說自己是章家的孩子。
章家的每個孩子門衛都認識。
唯一的孫女章楠不久前還從門衛眼皮下進小區呢！
門衛當時腦袋就嗡了一聲：太倒黴了，今天咋偏偏輪到自己值班啊？！
偷偷吃瓜八卦是一回事兒，把私生女往章家人面前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萬一章家人心眼小把自己給記恨上了呢？
其實章家在家屬院的名聲很不錯，并不會仗勢欺人。
不過好名聲都是以前了，章志軍在外面亂搞逼死了老婆，任誰聽了都會心裏咯噔一下。
門衛怕被章家人記恨，可要不給章家打電話吧，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在寒風中徘徊，已經引起了家屬院其他住戶的注意。
有住戶專門停下腳問小姑娘，小姑娘的眼淚哒吧哒吧往下掉，欲語還休好不可憐。
不管誰問，小姑娘都是一樣的話：她是章家的孩子，來認親的。
門衛隻能硬着頭皮給章家打電話。
門衛爲難，章家人毫無心理準備，一家人正在說怎麽處理盧美淑的遺産，章志軍的私生女居然在這時候找上門了？
章楠轉頭看去，死死盯着章志軍的臉，舍不得錯過章志軍的任何一個微表情。
章志軍一臉錯愕。
——哼，虛僞小人，慣會演戲！
章楠都不信，章家其他人更不信了，章老爺子抓起椅子旁的手杖向章志軍身上招呼。
“我打死你個沒有廉恥的狗東西！”
章志軍怕老父親摔倒，硬生生挨了幾棍子不敢躲。
章老爺子氣喘籲籲，“你怎麽對得起美淑，怎麽對得起章桦？”
章家人急忙把老爺子攙扶住，衆人你一言我一嘴譴責章志軍。
大家都不信有這麽巧的事，這邊家裏在商議盧美淑遺産處理，外面就來了私生女認親。
快過年了。
若沒人撐腰，那私生女怎麽敢挑這個時間來刺章家人眼睛？
章家人都覺得是章志軍私下裏許諾了什麽，才讓私生女有了底氣——不，是給姓卓的女人許諾了，姓卓的女人自己不出面隻派女兒來探路！
章志軍太荒唐了。
盧美淑下葬沒多久呢，之前發過的誓言就全忘了嗎？
章志軍若已經糊塗到了這地步，章桦的未來又該如何保障！
章楠恨不得立刻沖出大門，狠狠甩小賤種幾個大耳刮子。
看着堂哥章桦一臉木然，章楠硬是忍下了沖動。
現在還不能打人。
章楠替老爺子拍着背，硬怼着章志軍，問出了所有章家人關心的問題：“外面的小賤種找上門來了，叔叔你要認她嗎？美淑嬸嬸留下的遺産，叔叔你是不是準備分小賤人一半？”
“小楠，你一個女孩子說話别太難聽……”
章志軍苦笑着搖頭，“我說過不會認她的，你美淑嬸嬸留下的東西都是你哥哥的，我豈會給别人？”
章志軍剛才還說要等章桦完成學業後再接管生意什麽的，現在也不敢說了，當場表态要把盧美淑的遺産都轉到兒子章桦名下。
章楠還想乘勝追擊，章桦主動開口：“我現在還有很多要學習的東西，就算拿了我媽媽的遺産，生意上的事還得靠我爸。”
這是要拿錢卻不管事兒了？
章楠覺得太便宜章志軍了，無奈章桦才是當事人，章桦願意，章楠也沒辦法。
這幾個月章楠确實成熟了不少。
說好了盧美淑遺産怎麽處置，章楠又問章志軍：“外面的小賤種怎麽辦啊？她在大門口徘徊不去，整個家屬院都在看咱們家笑話！”
章志軍一臉灰敗：“我去勸走她。”
章楠表示自己要跟着一起去。
章桦沖她搖頭，“你去做什麽，你老實留在家裏！”
剛下沒把遺産的事談攏章楠才忍下，現在卻不必忍了，她一陣風般跑了出去。
邰五本來不想摻和進章家的家務事，老老實實躲在樓上免得章家人尴尬，一看章楠往外跑，生怕章楠會在私生女手裏吃虧，邰五也下樓追了出去。
章老爺子又舉起手杖：“你要讓姓卓的賤人進門可以，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章志軍再三保證自己沒那心思。
就耽誤這麽點時間，章楠已經先沖到了小區門口。
夜晚的寒風中，有一道纖細的身影在輕輕發抖。
京城冬天的夜晚很冷，那道身影卻隻穿了薄薄的米白色大衣，遠遠看着就有一股小可憐味道。
章楠咬牙：大過年的，穿了一身白衣服來堵門，是要奔喪嗎？
可惜叔叔章志軍還沒死呢。
卓玥淚眼朦胧擡頭，以爲會看見親爹章志軍，沒想到有個敏捷的身影轉瞬既至，沒等卓玥看清來人，對方伸手抓住了她的頭發。
卓玥頭皮一痛，驚呼出聲。
“你——”
章楠力氣不小，沒讓卓玥掙脫，劈頭蓋臉給了卓玥七八個大耳刮子，把卓玥臉都扇腫了。
卓玥人都被打懵了。
想要反抗吧又怕被章家人看見，痛得眼淚汪汪，模樣狼狽極了。
邰五拉住暴怒的章楠，“行了行了，别打了，你把她打得越狠你叔叔一會兒越同情她。”
章楠冷笑：“他愛同情誰就同情誰，我懶得管！”
趁着章志軍還沒出來，章楠又打了卓玥幾下。
邰五就怕章楠吃虧，假意勸架，門衛早就躲回了值班室不肯冒頭。
卓玥從小被謝景湖寵大，哪裏吃過這樣的虧？
長這麽大，最大的委屈不過是被謝景湖要求還錢！
挨了章楠的暴打，卓玥将章楠的模樣牢牢記住——這口氣現在且忍了，早晚有一天她要十倍百倍還回去！
邰五覺得卓玥的眼神怪滲人的，把章楠護在了身後。
章志軍終于出來了，卓玥可憐巴巴看着親爹，心裏渴望親爹能給自己做主。
她的臉頰是真疼！
火辣辣的。
夜風一吹，臉皮都要炸開般疼。
不想章志軍并沒有罵章楠，還好言勸章楠：“你鬧出這麽大動靜，别人更會看我們笑話，你先回去！”
章楠梗着脖子，“叔叔，你剛對着全家發誓說不會認這個小賤種，你是在說假話嗎？”
章志軍頭疼，“我說的是真話，你一個女孩子不要一口一個‘小賤種‘，别人聽了像什麽話？我保證不會認她，你快回去。”
章志軍的視線飛快掠過卓玥，補充道：
“我不知道她怎麽會找來，我會先給她找個住處，等她媽媽來接人。”
章楠呵呵笑。
等姓卓的女人來接人，那不就是要正大光明和姓卓的女人見面咯？
若是以前，章楠必然要大鬧特鬧，現在卻見好就收。
隻要小賤種和那個姓卓的賤女人進不了章家大門，章志軍愛見幾面就見幾面呗。
章楠故意當着卓玥的面質問章志軍，就是要打擊卓玥，讓卓玥認清現實！
果然聽見章志軍說不會認自己，卓玥整個人都站不穩了。
三分是是裝可憐，七分是真可憐。
章楠得意的很，像隻天鵝一樣仰着脖子走了，身後還跟着天鵝公主最忠誠的侍衛。
走之前，章楠還不忘安慰門衛：“你也聽見了，下次再有人說是我們章家的孩子一定是騙子。你不用給我們家打電話，直接給派出所打電話吧！”
門衛含糊應了一聲。
章家人都不想認，章志軍的私生女就不該來這裏堵門，章志軍的房子又不在這個小區！
章楠一走，門衛又縮回了值班室。
章志軍看着狼狽不堪的卓玥，眼神晦澀不明。
“上車吧，我給你找一家酒店。”
“嗯……”
卓玥亦步亦趨跟在章志軍身後。
卓玥真的有好多話想和章志軍說呀！
卓玥剛才還大受打擊，此刻又湧起了希望。
——爹地隻是當着章家人不敢說要認她，父女倆私下相處，爹地一定會好好寬慰她！
父女倆一前一後上了車，章志軍确保外面再無人能看清車内情形後，臉色才沉了下來。
“蠢貨。”
章志軍看向卓玥的眼神并無半點慈愛，“我怎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你媽就這麽等不及，讓你來逼宮？”
卓玥先是挨了打又被章志軍罵，滿心委屈，連忙辯解：“我媽咪不知道我來京城，是我自己要來的！”
卓玥是難得說實話，章志軍哪裏肯信？
沒有Sara卓的同意，卓玥怎麽會一個人來京城。
魔都到京城的飛機旅程時間雖不長，算上去機場和候機，飛一趟怎麽也要半天。
Sara卓就算一開始不知道卓玥來了京城，十幾歲的女兒丢了大半天都不着急嗎？
Sara卓事前沒有提醒，放任卓玥過來打了章志軍一個措手不及，今天偏偏又在談他妻子盧美淑的遺産——章志軍很讨厭被人威脅，更讨厭事情不受他控制。
這已經不是Sara卓第一次自作主張了！
章志軍緊緊抿着唇，“我讓人給你買回魔都的機票，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的家庭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你應該姓卓，也隻能姓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