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薦章找了個椅子坐下,将頭盔放在膝上,道:“蔡瓊隻有兩萬人,奪回雲夢城可以,但來解圍起不了太大作用。馮将軍,你向朝廷求援了嗎?”
馮景目光清澈的看着遲薦章,說道:“我不信王爺和袁小将軍是被楊桃枝所殺,所以求援有意義嗎?”
遲薦章建議道:“那就向江揚郡和上陽郡求援,他們湊個四五萬人與蔡瓊合兵,我們就能先把周景煥吃掉,再合力抵抗羊家軍。”
馮景道:“鄧富貴和李麓都是文人,現在朝廷局勢如此,他們又沒接到朝廷的命令,會來嗎?就算會來,也一定是拖拖拉拉的,反而會把我們拖垮。”
遲薦章問道:“那你有什麽主意?”
馮景反問道:“鎮南邊軍的傷亡多少了?”
“傷亡七萬。”遲薦章想都沒想便回答道。
馮景歎了口氣,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圈,道:“我計算了所有的可能性,最終隻得出了一個結論。”
衆人都看向馮景,屏住呼吸。
“放棄雲荊城才是鎮南邊軍唯一的出路。”
遲薦章驚道:“撤退?”
黃石喝道:“這怎麽可以?!王爺如果在,絕對不會撤退的!!”
馮景道:“王爺不在了。”
黃石怒吼道:“老馮!你想幹什麽?你這樣做對得起王爺嗎?”
馮景起身從軍案後走出來,語氣平和的說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對不對得起王爺已經不重要了,我要對得起鎮南邊軍的每個戰士,我要對得起他們的家人。”
馮景走到黃石面前,看着激動的黃石說道:“老黃,王爺和他的兩個兒子都沒了,但兩個孫子還在,他們才是希望。”
聞言,黃石雖然還很憤怒,但卻無法再辯駁,所有将領都低下頭,内心悲痛。
“有件事你們不知道,因爲我怕影響軍心,沒對你們說。現在我想撤退了,那麽告訴你們也無妨。”
馮景在大堂裏走了一圈,邊走邊道:“就在王爺的死訊傳來後,朝廷馬上發來調令,要讓都籲成都來接替王爺的位置。若不是南周突然來襲,都籲成都這時候應該早到了。”
“都籲成都??”黃石頓時輪着拳頭喝道:“那就是個小毛孩子!”
“對,他就是個小毛孩子。”馮景肯定了黃石,接着道:“但朝廷甯願把他調來,也不直接從我們這些鎮南邊軍的老人裏挑人,這用意還不明顯嗎?”
遲薦章插話道:“朝廷要收兵權。”
“收兵權也是削兵權,這個時候我們挨南周軍的打,實力被削弱,對朝廷來說并不是壞事。”
馮景拍了拍黃石的肩膀,道:“明白了嗎?這就是我斷定朝廷不會派兵來增援的原因。既然如此,我們爲何要在雲荊城被消耗?盡可能的保存實力,留下更多的兄弟,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黃石看向遲薦章,問道:“遲将軍,他說的對嗎?”
遲薦章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道:“雲荊城的局勢的确太險了,也不是不能守,但最後的傷亡會很大。”
黃石又問道:“所以你同意撤退?”
遲薦章道:“馮将軍現在是主帥,我聽從軍令。”
黃石又看向衆将領,将領們都别過臉去,顯然是對撤退默許的。
“唉,沒有了王爺的鎮南邊軍,連血性都沒了!”
黃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擺手道:“撤吧撤吧,随你們!你們不要臉,老子也不在乎面子!”
遲薦章道:“馮将軍,我有一個主意,既然蔡瓊明日能抵達雲夢城,那我們就明日往北城門撤退。周景煥隻有十萬人,擋不住我們,我們把周景煥趕到雲夢城下,蔡瓊還能出來殺一波。就算要撤,也要撕下南周一塊肉!”
“這我贊同!”黃石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喊道:“這一戰打得太憋屈了,是該給這幫孫子一點顔色!”
馮景在大堂内度着步走了一圈,走到軍案前又盯着地圖,道:“既決定要撤,就不要戀戰了。如果無法改變戰局,吃周景煥這一波便沒有意義,撕下南周一塊肉,不是用我們的刀去撕的,用的是戰士們的命。”
說着,馮景擡起頭,怅然道:“我意已決,明日淩晨,全軍從西城門撤退!”
……
南周向雲荊郡出兵後,大靖西邊的特倫突、阿比烈和金然很有默契的向秦煌郡發兵了,唯有大月保持着冷靜。
特阿金三國出兵的人數不多,合起來也不足十萬,但他們的目的隻是劫掠,趁王刃鎮壓暴亂之際大勢深入秦煌郡腹部掠奪資源。
相較于暴亂,特阿金三國之禍更爲嚴重,王刃又從新北三郡大肆調兵,留下一部分鎮壓暴亂,帶着二十萬大軍南下秦煌郡阻止三國聯軍。
在王刃和三國聯軍交手的同時,羊慶之已與周景煥合兵進攻雲夢城。
僅有兩萬人的蔡瓊竟然在雲夢城苦守了十日!
蔡瓊的苦守如同給勢如破竹的南周軍澆了盆冷水,讓他們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并不是無敵之師,雖然戰勝了鎮南邊軍,那是因爲鎮南邊軍已沒有了冠軍王,但并不代表着,大靖就沒有和冠軍王一樣優秀的人才。
羊慶之及時調整戰略,開始穩紮穩打,雲夢城的物資有限,蔡瓊實在耗不過羊慶之,帶着殘部往北退守。
羊慶之緊追之上,邊追邊打,等到蔡瓊退出雲荊郡,進入雲荊郡和江揚郡交界處的唐平關時,已隻剩下了一萬殘部。
唐平關有天險可守,蔡瓊聯合關隘的一萬守軍将南周軍抵擋在外。
羊慶之和周景煥見唐平關久攻不下,便商議停止了進攻,連續打了兩個多月,南周軍也需要歇一歇了。
最關鍵的是,羊慶之要好好的收拾一下此戰的勝利果實。
南邊的戰争短時間内結束了。
但對大靖而言,雲荊郡,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