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卻是面色不改,平靜地說道:“世人都說當皇帝好,那是他們不知道,當皇帝除了能享樂外,還有很多責任。皇帝本來就不是個輕松的活!若一國之君隻顧享樂,那遭殃的就是黎民百姓!”
袁修沉聲道:“左相,你在教朕做皇帝?”
“不敢。”
文泰抱拳道:“臣說的,都是曆來的仁君與聖賢所得出的結論。”
袁修朝文泰走近,強硬地說道:“朕意已決!”
文泰道:“那就請陛下允我回家種田吧!”
“文泰,你敢逼朕?!”袁修大怒。
見狀,百官們頓時低下頭去,就連袁立也别過臉,大氣都不敢喘。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袁修和文泰鬧得這麽僵。
他們清楚,袁修是在對文泰下手,想要削弱他的相權。
但隻是削弱,打壓左相府的勢力,而不是奪取。
就算要奪取,也必須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不然的話,朝堂必将動蕩。
更何況,若是文泰真就這樣撂擔子不幹了,他手上的那些事一股腦的交給中樞台,中樞台還真應付不了。
袁修是要讓袁立徐守理四人一點一點的接手文泰手上的工作,一點一點的将左黨系官員給蠶食掉,這樣對朝堂的局勢才是影響最小的。
文泰白淨的玉面也有些發黑,道:“臣沒有脅迫陛下的意思,臣也說了,皇帝是能享樂的,隻是不能隻顧着享樂。陛下新設中樞台,臣沒意見,但十日一朝會這個口子不能開。請陛下想一想,從古至今有多少皇帝都是先勤勉後懈怠,導緻後世的子孫效仿,帝國因此由盛而衰。”
“陛下,臣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您也這樣!”
文泰說的在理,但在袁修的心裏,文泰不過就是想讓他繼續上朝。
隻要朝會依舊,那朝堂議事奏本的模式就沒有變,所有的政令依然要出自于他和文泰手中,而所謂的中樞台和中樞大臣便形同擺設。
可朝會的次數減少了,朝會的儀式感和權威性就會減弱,等百官習慣了中樞台議事奏本的模式後,文泰就失去了權力,左相就和右相一樣隻是個虛名了。
文泰這是在和袁修博弈。
袁修深深歎了口氣,神色變得柔和了些,心中雖那樣想,嘴上卻道:“左相,朕知道你是一片忠心。但君無戲言,朕已經當着百官說出口了,現在若改,你讓百官如何看待朕?你又讓百官如何看待你?”
“堂堂大靖,究竟是皇帝說了算還是左相說了算?”
“陛下!”文泰立即跪倒,叩首道:“那就請陛下縮短朝會的間隔,就請……三日一朝會!”
袁修道:“七日。”
文泰道:“五日!”
“七日,就七日!”袁修将文泰扶起來,誠摯的說道:“左相,别再讓朕爲難了!”
文泰歎息一聲,咬着牙說道:“臣,謝陛下采納!”
“好,此事已定,皆大歡喜!”袁修臉上浮現出笑容,拉着文泰的手面朝百官,笑道:“大靖的江山是朕和你們這些臣子的,君臣和睦,大靖萬年!”
百官頓時叩首高呼。
“陛下萬歲!!!”
“大靖萬年!!!”
……
中樞台設立,朝堂暗流湧動。
當天夜裏,左黨系官員便急不可耐的一窩蜂跑去左相府,可左相府大門緊閉,文泰一概不見。
沒見到文泰,官員們賴着不走,到了深夜俞長思才出來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們想說什麽,擔心什麽,左相都知道。左相自有決斷,你們都請回吧!”
“俞先生,你就讓我們見一見左相吧!”
“中樞台的設立毫無征兆,誰知道他們明天想幹什麽?我們得趕緊商議出一個章程來,不然怕來不及了!”
“俞先生,不見到左相,我們放心不下啊!”
俞長思面色嚴肅,厲聲道:“可你們此時過來,恰恰是陷左相于不義!”
“俞先生……”
“都籲和!”俞長思突然喊道。
一直混在人群中沒說話的都籲和走出來,道:“俞先生。”
俞長思質問道:“都籲大人,你怎麽也這般沉不住氣?”
“我……我……”都籲和被問的啞口無言,朝衆人環視了一眼,道:“大家都挺着急,這氣氛……我也攔不住啊!”
“你還不了解左相嗎?回去!”俞長思轉過身,走到台階上時,道:“和從前一樣,你們該幹嘛還幹嘛,要記住,你們是大靖的官員!”
見俞長思态度堅決,都籲和定下心來,幫着吆喝道:“都回去都回去!!左相不會不管咱們的!!”
将官員們勸走後,俞長思來到文泰的書房,見文泰正在寫着一份名單。
“都回去了吧?”文泰問道。
“回了。”
俞長思搖了搖頭,道:“都籲和那家夥也來湊熱鬧。”
文泰道:“這個人越來越靠不住了。若不是生了個好兒子,恐怕皇帝第一個就要拿他開刀。”
俞長思道:“可惜他還不自知,遲早要出事。”
文泰道:“對我們而言,都籲和的用處不大,全力扶持他兒子就好。而在别人眼裏,都籲和是我的左膀右臂,所以必要的時候,可以扔出去示弱。”
俞長思想了一下,道:“他估計不需要我們扔,等到中樞台對他動手的時候,我們不保就行了。”
“你說的有理。”
文泰點點頭,将寫好的名單遞給俞長思,道:“這是我拟定的中樞台中基層官員名單,你看看。”
俞長思接過名單認真的看了起來,道:“有咱們的人,也有那邊的人,不偏不倚,此名單挑不出毛病。”
文泰微笑的:“若無改動,你明早就送去吏部,直接遞到陳尚書手中。”
“明白。”俞長思又仔細的審閱着名單,道:“這兩年陳尚書還算乖巧,就是不知中樞台設立後,他的心思會不會出現變化。”
文泰隔空朝俞長思手中的名單點了點,道:“所以這名單,也是試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