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下起了雨。
春雨貴如油的季節已過,此時的雨讓人的心很燥,很慌。
深夜有雨,是爲雨夜。
塗子鳴頭戴鬥笠,在塗千虎門前求見。
“侄兒塗子鳴求見家主,深夜到訪,隻因有緊急要務禀報!”
雨嘩嘩下着,門内沒有回應。
“侄兒塗子鳴,有要務禀報家主!”塗子鳴又喊道。
這次屋内傳來回應:“塗子鳴?可是塗昂之子?
”
“正是!”
“有何事,但說無妨。”
“即是要務,便隻能與家主細說!”
沉默一陣後,屋内才傳來塗千虎的聲音。
“進來吧。”
塗子鳴大大方方的進入房間,看到塗千虎正披着一件外衫在床邊小圓桌上喝茶,外衫沒有系好,很明顯是剛剛才随意披上的。
塗子鳴下意識的朝床上瞄了一眼,一個穿着胸罩的女人正半躺在上面,可能是夏季來了燥熱,上半身都沒蓋被子。
“别東張西望。”
塗千虎喝了口茶,道:“我不知道你,但我認識你父親。雖然他現在是個瘋子,但他以前是個聰明人,所以我希望你也是聰明人,不是白來一趟掃了我的興緻。”
“不然的話,我會讓你不好受。”
聞言,塗子鳴立即跪下,抱拳道:“從我懂事起,便再也沒和父親有過一句正常的交流,但我今天帶來的消息,絕對重要!”
塗千虎笑了一下,道:“沒和你父親交流就對了,不然你也會被他帶瘋的。”
“好了,以前的事不提了,你有什麽事,說吧!
”
塗子鳴朝左右看去。
“還很警惕!”塗千虎揚了揚手,道:“沒有外人了,對你伯父沒什麽不能說的。”
“是!”
塗子鳴正色道:“我有朋友住在雅俗别院旁邊,今日他誤打誤撞聽到風聲,說是小相爺和郡守大人…
咳咳!!”
塗千虎眉頭一挑,道:“咳什麽!繼續說啊!!
”
“最近偶感風寒,忘家主恕罪!”
塗子鳴又咳了一下,道:“侄兒能否離家主近一些?”
塗千虎招招手道:“我也沒讓你那麽遠啊,過來說。”
“謝家主!”
塗子鳴跪走到塗千虎面前,接着道:“小相爺和郡守大人…他們…”
說着,塗子鳴眼神陡然一凝,一把匕首從他袖中鑽出來。
塗子鳴抓住匕首,一下捅進塗千虎的胸口。
霎那間,塗千虎胸口綻放出一朵血花!
“你…”塗千虎愕然的盯着塗子鳴。
“誰說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塗子鳴的雙眼通紅,聲色中飽含着無盡的恨意。
“我娘的風言風語是誰造謠的,你以爲我不知道?”
“是你,塗千虎!害的我娘投井自盡!”
“是你,塗千虎!還得我爹瘋瘋癫癫!”
“你欠他們的債,我來讨!!!”
塗千虎于絕望中驚道:“他們的事,和我…”
沒等塗千虎說完,塗子鳴把匕首轉動起來,攪亂塗千虎的髒器,弄得他鮮血狂噴,“我不想聽你解釋,我隻想你死!”
言畢,塗子鳴抽出匕首。
塗千虎胸口鮮血狂湧。
“啊!!!”
這時,床上那女人終于尖叫起來。
塗子鳴朝她望去,道:“我沒想殺你,但你想死,你就繼續。”
女人趕緊捂住嘴。
這時塗千虎的護衛推門而入,看到塗千虎的慘狀,拔出佩刀。
塗子鳴神色不改,甚至又往塗千虎身上捅了一匕首,邊捅邊道:“你主子已死,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意義。你選擇就此作罷,或者效忠于我,我保你榮華富貴,家人享福。”
護衛道:“就算我不殺你,塗家其他人會放過你?”
塗子鳴這才便護衛看去,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看見這個笑容,護衛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剩下的事自有人解決。我隻需要讓你知道,效忠我,就是效忠小相爺。”
護衛瞳孔猛地一縮!
他是塗千虎的護衛,自然知道一些家族的内外事務,很清楚塗家目前正在和小相爺對着幹,塗子鳴這樣說,豈不是說他自己效忠小相爺了?
而他,是替小相爺來殺人的??
更何況…塗千虎已經死了。
這還怎麽玩!
“我什麽都沒看見!!”
說着,護衛破門而出。
塗子鳴長長出了口氣,看向門外的月色,喃喃道:“娘,你看到了嗎?”
…
在塗子鳴行動的同時,陸家那邊也掀起了變天的風波。
陸琛雖然和塗子鳴的實際遭遇不同,但他幼年喪父,而父親又是陸源最小的弟弟,曾經被陸家譽爲天才的人物。
隻可惜天妒英才。
陸琛心裏卻很清楚,他父親是爲何而死。
陸琛的童年比塗子鳴更不好過,因爲塗子鳴在塗家是透明人,而陸琛作爲天才之子,從小就被人欺負。
誰都想把天才踩在腳底,也包括天才之子。
尤其是陸通,幾乎是從小把陸琛打到大的。而陸源,永遠隻向着陸通這個侄子。
因爲陸通是長孫,陸源需要通過他積累力量與人心。
每一年,每一歲,身上的淤青隻多不減。
每一年,每一歲,身上的傷害逐漸增多。
精神上的傷也是如此,但陸琛已經習慣把他們當成生活的解藥。
隐忍。
隐忍!
隐忍!!
終有一天,我要讓你們匍匐在我的腳下,我将成爲陸家的主人!
于是很默契的、巧合的,陸琛選擇了和塗子鳴一樣的方式,将陸老家主和一些老人趕盡殺絕。
雖然在同一個夜晚,同一片月色,但陸琛其實下手更快,就如同他比塗子鳴更快向趙澄表明心迹一樣。
他從血海中走出來,仰望月色,笑出了聲。
“爹,我做到了,兒子爲了報仇了。”
…
雅俗别院。
元飛向趙澄彙報塗陸兩家的情況後,不光是趙澄沉默不語,場間所有人都是鴉雀無聲。
尤其是徐鞍,在他眼裏是兩個見到他們就發抖的慫包的人,居然做出了此等瘋狂血腥的舉動,這讓他很詫異。
良久後,趙澄歎了一聲,朝院子裏走去。
神情無喜無悲。
趙澄擡頭看了眼懸挂在夜空中的月亮,道:“今夜…”
“月色染血,江城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