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頓時被趙澄這聲怒喝吸引,紛紛回過來頭看向王玉巒。
王玉巒也愣住了,朝趙澄看了一眼,趙澄趕緊附在他耳邊小聲道:“莫慌,這群人是南周來的,天子腳下,正是你揚威的好機會。”
人群分開,那群人走過來,爲首那人看上去年紀不到三十,雖然穿着寬衫短褲,但那稀薄的衣料一看就很華貴。
他沉默不語,隻是打量着王玉巒,他身邊一中年人喝道:“什麽小将軍敢管我們的閑事,知道我們是誰嗎?”
王玉巒也不是沒見識之人,看這群人的穿着,聽這人的口音,又經趙澄提醒,頓時也知道對方的确不是靖國人,冷笑道:“你們誰啊?”
中年人向身邊人攤手,道:“這位是南周和親王,咱南周皇帝的親弟弟!”
此時大街上至少聚集了幾百人,所有人都愣住。
南周皇帝的親弟弟!
親王!
王玉巒的神情也滞了一下,但眼神越發凝重,道:“南周親王又如何?這裏是大靖!”
說着,他指着被踹到在地的老工人,道:“你們在我大靖國都欺淩老人,還有理了?!”
中年人剛要說話,周景煥擡起手示意他閉嘴,而是朝王玉巒走近一步,輕蔑地笑道:“那請問這位小将軍,你要如何?”
作爲南周皇帝的十弟,如今才二十八歲的周景煥是南周最年輕的親王,比南周太子都大不了幾歲。皇帝和太後對他疼愛有加,年紀相仿的子侄們對他極爲尊敬,平日裏習慣了受人敬仰的他,像今天這種被一個低賤的平民弄髒衣服的情況,那勢必是要把人拖出去砍了的。
隻是踹了一腳,罵了一句,已經是給足大靖面子了!
“把這老人家扶起來。”
王玉巒哪知道周景煥所想,吩咐張大連安排人扶起老人後,厲聲道:“罵人不對,打人更不對,我不管你是什麽王爺,快給這位老人家道歉!”
“道歉?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周景煥抖了抖寬袖,道:“我是你們的皇帝請來赴宴的,是南周使臣,是你們大靖的貴客!你讓客人給你們的……小老百姓道歉?”
王玉巒高喝道:“皇帝,臣子,小老百姓,都是我大靖人!你在我大靖土地上欺負大靖人,就是不行!”
“好!!”
“這位小将軍說得好!!”
“欺負我大靖人就是不行,道歉,必須道歉!!
”
圍觀的老百姓頓時吆喝起來,一個個下意識的靠近周景煥。
趙澄也暗暗的豎起大拇指,心想憑王玉巒這份血性,自己不需要再煽風點火了。
周景煥斂住笑容,道:“萬一我不道歉呢?”
王玉巒沉聲道:“你試試?”
聞言,張大連揚起手,身後帶來的十幾個接人的侍衛将周景煥一行圍住。
周景煥一行也就十來人,且個個身上都沒佩戴兵器。
“真是年輕氣盛啊,你可知道如此待我的後果麽?”
周景煥冷笑道:“敢問一句,小将軍是哪座府上的小娃娃啊?”
沒等王玉巒開口,趙澄模仿趙五那種狗腿子的語調說道:“燕川将軍府!”
“燕川?你個燕川的來長綏嚣張……”話說一半,周景煥突然愣住,然後臉色微微一變,改口道:“燕川将軍府?哪座燕川将軍府??”
趙澄悠悠的說道:“燕川就一座将軍府……”
周景煥疑問道:“你和衛将軍……”
王玉巒朗聲道:“衛将軍王刃正是家父!!”
嘶!!!
連同周景煥在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靖國的相府隻有兩座,将軍府卻有無數座,但現在要問名聲最響亮的将軍府,那就隻有燕川将軍府這獨一無二的一座!!
“我的天!這位竟是王刃将軍的兒子!!”
“衛将軍的公子,難怪如此有血性,虎父無犬子啊!!”
“王小将軍真是氣質斐然!”有人指着趙澄道:
“你們看小将軍身邊的随從,那都是一表人才啊!!
”
圍觀群衆激動,王玉巒也很激動。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
能如此自豪自信的報出父親的名諱!
我乃王刃之子!
我乃燕川将軍府小将軍!
這一刻,王玉巒擡頭看向天空,在心中默然道:
“哥,你看到了嗎?我們的爹……他出息了!!!”
“哈哈哈哈哈原來是衛将軍的公子啊,失敬失敬!”
周景煥臉上又揚起笑,這種切換表情的技術非常娴熟,抱拳道:“此次大靖國宴的主角就是令尊,我等也都是前來祝賀衛将軍的,居然在這裏遇到了!還吵什麽吵,可不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誰和你自己人?”
享受到了老百姓的愛戴和周景煥的示弱,王玉巒越發硬氣了,質問道:“你道不道歉?”
周景煥有些尴尬,剛向前朝王玉巒邁進一步,周圍的将軍府侍衛立馬朝他逼近一步。
他停下,輕聲道:“小将軍,若是衛将軍在此,他不會如此做的。”
“我就問你道不道歉,哪來這麽多廢話?!”
趙澄揚起拳頭,喝道:“小将軍問你話呢,道不道歉?!”
周景煥緩緩垂下頭,沉聲道:“非要如此嗎?”
他看向那老工人,道:“這不過就是一賤民……
”
“混賬!!”趙澄怒道:“你一個外國人,膽敢喊我大靖百姓爲賤民?”
說着,趙澄走到那老工人身旁,将他本已經被磨破的衣服掀起來,指着他腹部的傷口道:“老人家,我早看到你這些傷口了,這些……應該不是工傷吧?
”
老工人對趙澄點點頭,又朝不遠處的王玉巒抱抱拳,道:“回公子的話,如果打仗時受的傷不算工傷,那我這些就不算。”
果然!
趙澄神色一凝,道:“老人家是大靖軍人!”
在王玉巒吩咐人扶起這老工人的時候,趙澄就注意到他腹部上的傷口了,那很明顯是刀傷和槍傷。
趙澄隻是試探性的一問,沒想到這老工人真的是老兵。
趙歡對老兵極好,從他善待從龍槍士退下來的老兵就看得出來。
趙歡曾經還說過:老兵不死,大靖不亡!
這句話深深的留在了趙澄心裏,也算是右相府的家風。
所以事情發展到現在,趙澄的情緒早已不是裝的了。
“曾經是……”老工人朝南周人掃了一眼,道:
“年輕的時候打過夜丹,打過海寇,也……打過南周!”
說着,他自己掀起衣服,指着腹部上的傷口,顫抖着嘴唇道:“這一道是在漠北留下的,這一道是在雲荊,這一道是在雲夢……這麽算的話,我在南周人手上吃的虧要多些啊,今天又挨了南周人一腳……”
“老人家!”
趙澄緊緊地抓住老工人的手,肅然起敬道:“一時爲軍人,一生都是!你曾經是大靖軍人,現在也是!”
“在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是您爲我們流血犧牲。如今我們長大了,該由我們來保護您了!!”
趙澄對王玉巒抱拳,道:“小将軍,侮辱我大靖軍人,便是踐踏國威,此人不可輕饒!”
人群中頓時沸騰了。
“對,不可輕饒!!”
“豈有此理,什麽狗東西,敢跑來長綏撒野!!
”
“必須給老爺子道歉!!”
聞言,王玉巒一步邁到周景煥面前,鼻尖幾乎觸碰到他的額頭,說話時口水都濺到了他臉上,怒吼道:“道歉!!必須跪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