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九尺,暗無天日。
對陳海來說,這一晚每一炷香的功夫對他來說都宛如一個世紀。
哪怕此時的他全身上下已沒一塊好肉,指甲已全被扒光,頭皮也少了一截,牙齒上全是裂紋,身上碎成小細布條的衣服已和肉長在一起,他仍舊還是撐了過來。
“硬漢。”
中衙署牢房的酷吏獄卒以前都是上過戰場的精銳,都忍不住對這個同僚生出敬佩之情,給出了這個評價。
硬漢與硬漢是惺惺相惜的,無論立場與陣營,隻要夠硬,就能得到對方的尊重。
尤其是大家平日裏都在中衙署工作,偶爾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陳海在他們眼中的形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和印象中的完全是兩個人。
“陳署丞,再撐下去沒意義了,招了吧。”
該用的刑還是用,那是工作,但獄卒們實在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陳海垂着頭,一聲不吭的他忽然笑了起來。
他一張嘴,便咳出幾口血。
“我太清楚你們的……手段了咳咳……沒招了吧……”
“陳海你!”獄卒怒極,又歎了一聲:“何苦!
”
牆角疙瘩裏響起老鼠的叫聲,牢房門打開,蕭洛風帶着楊桃枝走了進來。
透過鐵欄,楊桃枝看到陳海的雙手正被吊着,耷拉着腦袋,披頭散發,發梢上有凝固的血塊。
“打開。”
獄卒打開門,在楊桃枝進去時說道:“不怕死不怕痛,從進來後連一個字都沒說過。”
“我知道你們已經管他叫硬漢了,若是紙糊的,蕭守尉就不會叫我來。”
獄卒看向蕭洛風,蕭洛風點點頭。
獄卒道:“您需要什麽,請吩咐。”
“給我拿根針來就好。”
“是!”
楊桃枝走到陳海面前,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抓着陳海的頭發将他的頭提起來。
“我叫楊桃枝,你可以記住我,因爲我将是你這一生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清晨第一縷陽光射在趙澄和蕭洛木面前的石桌上時,蕭洛風和楊桃枝走了過來。
趙澄和蕭洛木都停止飲酒,看着他倆。
蕭洛風神色怪異,下意識的和楊桃枝拉開距離,搓了搓手,道:“陳海……全招了。”
……
陳海和陳雨閑一樣,是南周諜子組織中的頭目,負責整個青東的諜報網。
最要命的是,陳海雖然不知道靖東十三城的諜網人員情況,但每座城都有個固定的聯絡人。靖軍順着聯絡人的線去深挖,揭開整個靖東十三城的情報網隻是時間問題。
陳海的開口,對南周諜報網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對靖國而言,又是一場巨大的勝利。
這次的功勞趙澄沒想着讓,也不需要讓。他已決定,在回燕川之前,在青東鬧出的動靜越大越好。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燕川城沒了陳雨閑,馬上就來了新的聯絡人。
一群人住在蕭家,吃過早飯在院子裏散步時,趙五快步朝趙澄走來。
“主子,徐鞍來信,說要過來找你。”
趙澄伸手撫摸樹上的果子,道:“我都要回去了,他還來幹嘛?”
“他說他想你,還說我們收到信時他已經在路上了。”
“想我……”趙澄撇撇嘴:“他啥時候變得這麽基了!”
“好啊!”蕭洛木拍手道:“小侯爺來了我得好好款待!小郎爺來嗎?”
“信裏沒說。”
趙澄擺了下手,道:“那你款待他吧,我得回燕川了。”
“别啊小相爺!”蕭洛木拉了下趙澄,輕聲道:
“我爹還有生意要和你談呢。”
董十二從趙澄身後走過來,支支吾吾的說道:“老闆,我……我們……”
看着鼻青臉腫的董十二,趙澄皺眉道:“有屁就放!”
“要不我們就在燕川多留兩天吧!”
趙澄愣了一下,看着被董十二摟在懷裏的闫芝,疑問道:“你們要親熱,你把她帶回燕川不就行了?
”
“阿芝是跟我回去,但是……”董十二壓低聲音道:“她想把她妹妹也帶走。”
“戀愛中的男人怎麽變得這麽啰嗦了?半天憋不出個屁來!”
趙澄看向闫芝,道:“到底什麽情況,你來說!
”
闫芝似乎有些害怕趙澄,說話時不敢看着趙澄的眼睛,道:“我妹妹闫蘭是被哥哥賣到翠芳樓去的,哥哥拿了錢就跑了,我沒錢給妹妹贖身。”
“這還不簡單,讓老董拿錢啊!”
“闫蘭長得好看,又年輕,也……未經人事。翠芳樓的媽媽把她當成寶貝,想要把她捧成花魁,怕是不肯讓她贖身。”
“開青樓爲了啥,爲了銀子!隻要價格滿意,這生意不可能不成!”趙澄拿出青樓老闆的氣場。
蕭洛木點點頭,道:“這是小事,翠芳樓的福媽媽我熟!”
聞言,闫芝抓着董十二的胳膊,激動的連連跺腳。
趙澄怪笑着看着董十二,道:“老董豔福不淺啊!”
董十二趕緊道:“不是老闆想的那樣!把阿芝的妹妹帶到燕川去,是想讓你給她安排一下。”
“安排去會所?”
“老闆别鬧……”
趙澄對周諾笑了笑,然後白了董十二一眼,道:
“右相府不需要丫鬟了!”
“總會有地方需要的。”
“爲啥不留在你家裏,她們姐妹還能在一起。”
“這不擔心你說的那個問題,怕我豔福不淺嘛…
…”
“嘿!”趙澄剛想大罵董十二自戀,餘光瞥到了闫芝的眼神,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不是董十二不想,是闫芝不願意。
趙五突然說道:“主子你不是要給采娥姑娘找個丫鬟嗎,可以讓她過去。”
“要你多嘴!”趙澄瞪了趙五一眼。
雖是如此,但趙五的話的确提醒了趙澄,若是闫芝的妹妹靠得住,倒是可以讓她去服侍羊采娥。
畢竟趙歡要回家了,趙澄得把和羊采娥的事提上日程,得讓羊采娥盡早适應少奶奶的生活。
想到這些時,趙澄下意識的朝周諾看了一眼,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小相爺,不如我帶你們去翠芳樓看看吧!”蕭洛木提議道。
趙澄掃了衆人一眼,見大多數人都目光殷切,像第一場沒喝好非要鬧着去喝第二場的酒蒙子,不由得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去去去!”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來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