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和王刃站在台階下,背對着台階上空蕩蕩的龍椅。
袁修等人走進天澤殿時,看到的畫面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他們以爲,天澤殿内就隻有文泰和王刃兩人,頂多還有一些王刃的親兵,但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時,殿内幾乎是百官齊聚。
文臣武将分站兩側,肅然而立。
朝龍椅走去時,袁修一時有些恍惚,眼前的畫面将他的記憶拉到了一年前,那個時候的他每天都這樣勤勤懇懇的上朝,看着百官肅立的場景。
然而自從中樞台設立後,他便再也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了,哪怕後來偶爾也有幾次,也是心不在焉的應付。
有些事情一旦改變,就再也回不去了。
袁修和文泰越來越近,看到文泰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副玉面,盡管已四十有三,但就連眼角的皺紋都十分少,和蒼老的趙歡顯現出來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仿佛這些日子他并不是坐牢,而是在養尊處優。
“臣文泰,參見陛下。”
“末将王刃,參見陛下。”
“左相,别來無恙。”袁修扶着文泰起來,對文泰微微一笑,又看向王刃道:“秦煌郡的事情還未結束,王大将軍便馬不停蹄的趕來長綏,真是辛苦了。”
王刃和文泰都聽明白了袁修話裏的意思,袁修這是在冷嘲熱諷,你文泰的命令一下,王刃就連秦煌郡的阿特金聯軍都不顧了,屁颠屁颠的跑來長綏,還真是聽話啊!
王刃正色道:“相較于秦煌郡的危難,陛下的安危當然更重要一些。”
明明是拍馬溜須的話,王刃卻說的極爲正經,看不出一點真心巴結袁修的意思。
袁修深感無趣,便不再多言,走上台階在龍椅上坐下。
文護和袁立在台階下立定,和文泰與王刃站在一排。
袁修把手搭在扶手上,道:“王大将軍,既然召你回來的目的你也知道了,那就無需多說,趕緊去做準備吧。”
王刃問道:“趙歡已經在燕川城起兵,正向長綏而來,陛下希望我怎麽打?是堅守長綏城,還是在城外将趙歡剿滅?”
“那自然是在城外剿滅趙歡!”
袁修認真的說道:“長綏城是大靖國都,若發起攻堅戰,難免會對城内經濟造成影響,傳出去也不好聽呐!”
王刃道:“若是堅守長綏城,末将有十足把握擊敗趙歡。”
袁修問道:“若是野外,有幾成把握?”
“八成。”
“那也夠了。”
“雖有八成把握,但會死很多人。”
王刃冷冷的看着袁修,問道:“陛下,你能接受這種傷亡嗎?”
袁修厲聲道:“既然是戰争,那當然會有犧牲,隻要能獲勝,朕不惜代價!”
王刃點點頭,道:“末将的話說完了。”
袁修點頭道:“去吧,鎮海伯都籲成都會領三萬長綏駐軍協助你。王大将軍,三十三萬大靖将士在你手中,你可千萬不要讓朕失望啊!”
王刃抱拳。
這時,文泰說道:“帝國有戰亂的時候,不光要有精兵強将禦敵,朝廷内部更需要團結穩定。在王大将軍出征前,臣有本上奏。”
袁修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嘴上道:“左相請講。”
文泰朝袁立瞥了一眼,道:“朝廷自從中樞台設立後,政令混亂,權臣當道,導緻帝國内有暴亂,外有強敵。臣甚至認爲趙歡的清君側并沒錯,陛下身邊有禍國殃民的奸臣在,王大将軍想打赢這場戰怕是不容易。”
聞言,殿内百官都屏住呼吸。
文泰這是借機要下手了?
誰都知道趙歡所謂的清君側是以文護爲目标,文泰說出這樣的話,就是要報複文護了!
袁修忍不住朝文護看了一眼,好家夥,王刃還沒和趙歡交上手,這對叔侄就要開撕了!
袁修道:“左相有何想法,請直言。”
文泰道:“裁撤中樞台,圈禁信王!”
嘶!!!
全場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所有人都懵了,敢情文泰針對的不是文護,竟然是信王?
左黨系官員雖然被鏟除的差不多了,但那隻是左黨系文官系統,現在中樞台一旦裁撤,文泰的相權便有了實際性的恢複,再借助左黨系武将的幫助,能很快做大做強,到時候王刃打敗了趙歡,相權将徹底淩駕于皇權之上。
王刃輸了,趙歡殺進長綏城,袁修沒好果子吃。
王刃勝了,文泰執掌權柄,袁修便會成爲傀儡。
坐在龍椅上的袁修突然感到背後發涼,自己已經處在了一個非常難堪的境地!
他看向王刃,将王刃眉眼間浮現着輕蔑之色,知道文泰此舉王刃是知情的。
他怒喝一聲,做出最後的反抗,高聲道:“典臣!!”
典臣立即從殿外跑進來,抱拳道:“臣在!”
袁修道:“将文泰和王刃帶下去!”
典臣沒有行動,而是擡頭看向袁修,道:“陛下,左相府在的時候,大靖國力劇增,左相對大靖忠心耿耿,已經遭過一次罪了,臣不忍左相再蒙受冤屈。國難當頭,趙家叛軍正向長綏城而來,陛下更不能無故羁押王大将軍。陛下可以不需要王大将軍,但大靖需要!”
“你!”
袁修猛地站起來,指着典臣說道:“你敢背叛朕?”
典臣抱拳道:“臣不敢!臣隻是不願看到陛下糊塗下去!”
“簡直放肆!”袁修怒喝道:“你是朕親自提拔起來的武舉探花!連你也背叛朕,你這個小人!”
“來人!給都籲成都傳令,讓他帶人殺進來!!今日背叛朕的人,一個都休想離開!!!”
都籲成都大步走進來,卻沒有理會袁修,而是相繼朝文泰和王刃拜了一下,道:“王大将軍,三萬長綏駐軍已進入靖宮候命!”
王刃點點頭,道:“陛下糊塗了,難免會下一些錯誤的指令,先把羽林軍和靖宮三大營控制住。”
“是!”
“都籲成都!!”袁修歇斯底裏的吼道:“你辜負了朕!!!”
都籲成都冷言看着袁修,道:“從我爹死的那一刻起,你這個皇帝在我眼中就隻是一坨屎!”
“朕要殺了你!”
袁修怒氣沖沖的跑下台階,被文護攔住。
袁修抓着文護道:“沙縣侯,你和朕是一邊的,你是宗師,快殺了文泰和王刃,不然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文護冷冰冰的看着袁修,沒有回應。
“沙縣侯,你……”看着無動于衷的文護,袁修反應過來,緩緩地松開文護。
文護擦着袁修的肩走到文泰面前,恭恭敬敬的說道:“叔父,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