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太子府,頓時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朱高熾眼中閃過一抹凝重,随即眨巴了幾下小眼睛,又嗚咽了起來。
“好啊,這可是真是太好了……兒呐,咱們這就收拾收拾,明兒一早就請道恩旨回順天去……給人家騰地方……”
“應天容不下咱們了……騰地方……騰地方啊……”
朱瞻基見狀無語地以手撫額,随即揮了揮手,示意宮人趕緊把他架走,别在外面丢人現眼。
鐵憨憨就這般一邊嗚咽着,一邊被好幾個宮人架了進去。
等到他們走後,朱瞻基這才走上前來,故作鎮定地笑問道:“二叔,老爺子真讓您監國?”
朱高煦打量了一下這英武俊朗的好大侄兒,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你不是老頭兒的心肝兒嗎?自己去問他啊!”
碰了個軟釘子,朱瞻基隻能讪讪陪笑。
畢竟他如今不過十五六歲,還隻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全無日後宣德大帝的氣度與城府。
朱高煦慨歎了一句,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大侄兒,你喜歡吃烤肉嗎?”
朱瞻基一愣,“二叔說的是‘炙肉’吧?外酥裏嫩,肉質鮮美,别具風味。”
朱高煦:“!!!”
你娘咧!
這小兔崽子!
懶得與他廢話,朱高煦拔腿就進了裏屋。
與朱瞻基單獨站在一起,他總感到一股涼氣襲來。
太子朱高熾正坐在床榻上,一般的椅子還真承受不住他這噸位。
瞧見朱高煦跟了進來,鐵憨憨又開始嗚咽了起來,還不忘抹了幾把眼淚。
見到他這副模樣,朱高煦歎了口氣,随即将宮人們都趕了出去。
“行了老大,你裝模作樣地哭給誰看呢?我這正心煩着呢!”
朱高熾有些尴尬地止住了嗚咽,伸出小胖手撸着白毛閣大學士。
“老二啊,你都監上國了,還煩什麽?”
鐵憨憨不太明白,自己這個二弟,今日登門是來故意炫耀的嗎?
但是看他這滿面愁容的模樣,倒還真是不像。
朱高煦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太子爺對面。
“監國?我一個王爺,監哪門子的國?”
“老頭子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他又想打仗,又不願受你掣肘,這才借着由頭把你的監國之權給收了!”
“不過你們兩個置氣,把我卷進來算怎麽回事?反正這爛攤子我不接,愛咋辦咋辦!”
朱高熾臉色一變,重新打量了幾眼朱高煦。
這個老二,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若是換作以往,老頭子讓他監國,隻怕他會高興得連蹦帶跳。
但是現在這表現,倒真不似作僞!
想到這兒,朱高熾忍不住寬慰道:“皇上都下令了,那你就先幹着呗,難不成你還敢抗旨不尊?”
“正好我這身子骨弱,總算是得空休息幾天了。”
瞧見他這副憊懶模樣,朱高煦更是氣得不行。
“反正我不管,這爛攤子我不接,明兒一早我就去雲南就藩!”
“你們爺倆愛咋鬧咋鬧,不能這麽欺負人啊!”
鐵憨憨徹底驚了,難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這還是自家老二嗎?
去雲南就藩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你擱這兒騙鬼呢?
“老二啊,你到底想問什麽?别打馬虎眼了,我這身子骨經不起折騰啊!”
朱高煦聽了這話,眼中頓時劃過了一道亮光。
太子朱高熾仁政愛民,對自己這個二弟也是維護有加,隻可惜他天生肥胖,體弱多病,導緻在位時間極短,隻有可憐的八個月。
若是把他這身肥膘給減了下來,讓洪熙皇帝多活幾年,宣德大帝晚點出現,那自己日後的逍遙生活指日可待啊!
一想到這兒,朱高煦頓時興奮地看着大胖胖,眼中露出了熾熱目光。
朱高熾被他那眼神給吓到了,急忙用白毛閣大學士擋在了胸前,略顯慌亂地喝道:“老二,你想幹嘛?你不要亂來啊!”
這家夥抽什麽瘋,那眼神怎麽就跟地痞流氓見到了俏麗姑娘一樣?
“大哥,我最近學了一套‘畊宏體操’,對燃脂很有幫助,來跟我一起跳起來!”
“啥畊宏?啥體操?啥燃脂?老二你瘋了吧?你别上手……你不要過來啊!”
半個時辰後,一個三十來歲的華貴婦人,帶着幾名宮女快步走來,正是太子妃張氏。
因爲永樂帝與徐皇後感情笃深,加上某些特殊原因,故而在徐皇後病逝之後,朱棣也效仿老爹朱元璋,下旨永不立後。
宮中無皇後,太子妃就是這皇宮内最尊貴的女人,所以張氏每日都要處理後宮裏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處理完了後宮瑣事,從宮人口中得知了“漢王即将監國”這個驚人消息,頓時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遠遠地望見寶貝兒子在門外發呆,張氏急忙快步走了上去。
“你這孩子,在這兒發什麽呆啊?你爹呢?”
朱瞻基面容僵硬地回過頭來,擡手指向了屋内。
張氏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下一秒同樣僵在了原地。
這是在……弄啥咧?
“大哥,這第一套名《本草綱目》……”
“老二啊……你放過你大哥吧……”
“五、六、七……走……诶對……腿擡起來……來把腳踢高……”
“老二……我出汗了……好像……還真有效果……”
朱瞻基母子靜靜地看着兄弟二人手舞足蹈,跟着漢王口中的拍子跳個不停,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漢王朱高煦,這是咋滴了?
……
乾清宮。
朱棣正驚詫于朱高煦的變化,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
老二主動請求去雲南就藩,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若是真心,那他爲何直到今日才幡然醒悟?
如果是假意,那爲何朕讓他監國,任由他鬧騰,他又那樣百般推脫?
一時間朱棣心亂如麻,捋着胡須沉吟不語。
恰在此時,一道身影匆匆入内,跪地禀報道:“啓禀皇上,太子府屬官已經緝拿,請皇上下旨發落。”
此人面容陰鸷,鷹嘴鹞目,神情陰冷,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紀綱。
朱棣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什麽反應?”
紀綱心中一凜,卻還是硬着頭皮描述了當時場景,甚至将太子爺的原話原封不動地講了出來。
朱棣聽後并未動怒,隻是覺得有趣極了。
老大每次都是這樣,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嘛。
隻是老二去了東宮太子府,去做什麽?
去炫耀嗎?
還是去請教?
“去看看,漢王去太子府所爲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