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在院子裏,便聽陸老大回去後,屋裏沒多久便響起了巴掌聲和張氏的哭喊。
莫氏在原地停了片刻,不知道該作何表情,搖了搖頭,歎息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東廂房裏。
陸老大坐在床邊,看着撲在床上大哭的張氏,手裏拿着個木闆,往床上打,一邊打一邊罵。
待聽見外面腳步聲走遠,陸老大便停下手來,看着張氏,眉頭緊鎖,壓低聲音:“你說說你辦的都是什麽事?”
“我這不都是爲了旭兒好嗎?我是爲了我自己嗎?”張氏一抹眼淚,憤憤不平。
“我說陸平,你就是個廢物,就聽你娘的!你那娘是你娘嗎?那是陸老二的娘,你說說這些年,咱們的錢都交到了公中,給他們吃給他們喝!可你娘呢?”
“你娘一心全撲在了那個死藥罐子身上,把錢全部都貼給了那個無底洞,旭兒的束脩都拿不出來,我要不是被逼急了,我也不想這麽做,難道我不知道丢人嗎?”
陸老大聞言,歎息不止,“算了,老二畢竟是我弟,我總不能看着他死。”
“你不能看着他死,你就想看着我們娘倆死是不是?!”
張氏一聽,一下子從床上翻起來,“陸平,你說你怎麽就那麽沒用啊!每次就會和稀泥,你能不能好好爲旭兒想想!”
張氏氣得什麽話都往外說,眼睛紅得吓人,“都說有後娘就有後爹,我算是發現了,有後爹也就有後娘!陸平,你還真以爲,你娘還是你娘啊?”
“打從你那個爹死了,她嫁給陸泾的爹,她就不再是你娘了!我告訴你,陸平,你真得好好想想,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我跟你真沒法過了!”
陸平沉着臉,臉上滿是疲憊和無奈。
莫氏先後嫁過兩任丈夫,可惜她大概是真的克夫,兩任丈夫都沒活多長,丢下兩個孩子給莫氏。
陸平和陸泾算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陸平是改随了後爹的姓。
莫氏嫁過兩任丈夫,都沒得到一個‘善終’後,便沒再改嫁,守着兩個孩子過日子。
她也算是有本事,承包了一大片藥田,陸家因此過得不差。
可惜,他們至多就算是個普通小康之家,連小富都算不上,有點錢也經不起陸泾的病折騰,這幾年手裏是愈發捉襟見肘,都快揭不開鍋了。
可莫氏不肯放棄陸泾,稍微擠點錢出來,便都貼在了陸泾的病上。
張氏因此也是愈發不滿。
“我能怎麽辦?”陸平煩悶地抓着頭發,“你說我能怎麽辦,那畢竟是我弟,是我娘,我還能不管不問?”
“你不能,我能!我告訴你,陸平,你想再這樣過下去,我不想!學堂裏的夫子說了,旭兒是個讀書的料子,我将來就指望着旭兒當官,讓我當官他娘呢!無論如何,我都得想辦法讓旭兒繼續讀書!”
張氏聞言,指着陸平,眼裏有癫狂之色。
陸平歎了口氣,“别折騰了,我想辦法給旭兒找錢,現在老二也醒了,那沈家的姑娘也進了門,你就别折騰了。”
“進門?”張氏聽到陸平還在爲他們說話,便愈發生氣。
“這件事且沒完呢!她以爲進門就沒事了,沒拜堂算什麽?這事兒别說我不會放過她,劉家也不會放過她!你且等着看吧,她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陸平見她發癫似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忙問道:“你又想幹嘛,你現在還能幹嗎?”
“我是幹不了什麽,但還有劉家呢!”張氏眼睛一瞪,冷哼一聲,一把甩開陸平的胳膊,便出了門。
伴随着砰地一聲,陸平看着被甩上的門,眼裏有說不出的煩躁和冷意。
就在張氏前往劉員外家的時候,劉莊頭早就帶着人回到了劉家。
得知事情沒辦成,劉員外把劉莊頭臭罵了一頓。
劉莊頭挨了罵,悻悻地帶着自己的人,從劉員外家出來,火從心頭起,今天一直不順,還被罵,沒人能夠高興。
劉莊頭帶人走在路上,手下的人,都挨了打,一個個怨氣滔天。
“老爺也真是的,那陸家不願意把剛進門的媳婦送出來,怎麽能怪咱們?”
“就是,誰家願意把媳婦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咱們做下人的,就是倒黴……”
劉莊頭聞言,怒氣一波一波往頭上沖,也忍不住啐了一口,“也不看看自個兒的兒子什麽樣?一個傻子,還是個色胚,害了多少家姑娘,誰願意嫁過來?自個兒的問題不找,就知道怪我們,我招誰惹誰了我!”
“這說誰是傻子呢?”
劉莊頭的話音剛落,後來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老爺,老爺……”劉莊頭悚然地擡起頭來,便看到劉員外和管家,正站在身後不遠處。
劉員外本來是帶着管家去辦事的,沒成想在半道上碰到了劉莊頭。
看到劉員外那一瞬間,劉莊頭和其他人,臉上全是一片蒼白。
劉員外臉色陰沉地盯着他們,不大的綠豆眼裏,滿是怒氣:“劉麻子,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爺剛才沒聽清。”
劉莊頭面色煞白,僵硬地賠着笑臉,“老,老爺,這是誤會,你,你聽錯了……我,我什麽都沒說啊……”
“聽錯了?”劉員外長得腦滿腸肥,聞言,他那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個冷笑,“你是說爺耳朵聾了是嗎?”
“沒,我沒有,我……”
劉莊頭吓得都快哭了,撲通一下就跪下來求饒,“老爺,我就,我就是一時豬油蒙了心,嘴上沒把門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嘴上沒把門的,就是說,你說的都是心裏話!”劉員外最忌諱别人說他的兒子,“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心裏都是怎麽想的!今天是讓我聽見了,我聽不見的時候,還不知道你們怎麽編排我兒子呢!”
小兒子是劉員外的老來子,盡管癡傻,但還是最得劉員外喜愛,想到劉莊頭說的話,他就覺得憤怒不已,“來人,把他的嘴給我打爛,斷了他兩條腿,丢到莊子當最下賤的雜役!”
劉莊頭驚恐地瞪大眼睛,還來不及辯解,劉員外旁邊的長随,聽見劉員外的話,便圍住了劉莊頭。
劉莊頭吓得差點暈過去,蓦地想起來,沈清詛咒他的話……
他不知道該說沈清是烏鴉嘴,還是什麽。
他來不及多想,嘴巴上便傳來劇痛。
劉員外看着劉莊頭滿嘴的血,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管家見狀,立即狗腿地轉身跟上,小聲勸着:“老爺氣大傷身,小心身子,要老奴說,這事兒不全怪劉莊頭他們,怪也怪那姓陸的人家,拿了錢卻不肯辦事。”
劉員外鐵青着臉,他早就記恨上了陸家,拿了他的錢不肯辦事,讓他們劉家顔面掃地!
今天這樣的事傳出去,往後他再想給兒子找些家世清白漂亮的女人都不好找。
“陸家,那個姓沈的賤女人!老子也不會放過他們!”劉員外綠豆大的眼裏都在噴火,狠狠地一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