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辭也不再理會白玄,轉身看向全真七子,拱手道:“諸位道長久違了!”
這一聲好似平地驚雷,在偌大的山頂回響不絕,在場諸人均是一震,白玄也收哭噤聲,再無聲息。
全真七子身形展動,便如雲雁一般拔高躍起,已在兩丈高空,雙袖忽振,勢如輕絮一團,飄然垂直落在石場高台,七人動作整齊劃一,俨如一人。
衆人見了他們這一手“金雁功”,齊聲喝彩。
丘處機踏前一步,對顧朝辭拱了拱手,朗聲道:“顧幫主,你武功高絕,威震江湖,也算是一世之雄,又何必羞辱于人?”。
他長須如墨,雙眉斜飛,目光炯炯照人,晨風西來,吹的長劍黃色劍穗,随風而起,端的豪氣逼人,神采飛揚。
顧朝辭淡淡道:“羞辱?你說的是你門下弟子,還是這位白玄?”
丘處機哼了一聲道:“伱對我弟子所作所爲,也不必再言,貧道說的是這位白玄!”
顧朝辭呵呵一笑,搖了搖頭道:“丘道長,照你的意思,我是站着不閃不避,讓其殺了我報仇?還是成全他這片孝心,與其直面交手,全力以赴,好不辜負他這片孝心?然後我再一掌震死他,讓他求仁得仁,這樣是否就不算羞辱了?”。
顧朝辭這話一出,丘處機頓時氣爲之滞。因爲他看白玄性情剛直,能爲師父報仇,不懼犧牲,着實令他佩服。
故而認爲顧朝辭就應該與對方交手,好了了他的心願,但這樣一來,好似就是讓白玄白白搭上一條性命,如此說來,對錯好似難言。不禁歎了一口氣,幽幽道:“你果然什麽都懂,貧道失言了!”說着退了回去。
顧朝辭笑而不語,忽然一人又從人叢蹿将出來,雙袖一抖,寒光閃動,飛出九口飛刀,打向顧朝辭。
轉眼間距離顧朝辭不足三尺,丘處機見他似若不覺,急要招呼。就見顧朝辭眸子裏奇光一轉,大袖揮出,從上而下劃了個弧,飛刀失去蹤影,跟着抖了抖袖子,“叮叮當當”飛刀落了一地。
顧朝辭掃落暗器,大袖輕輕一卷,轉過身來,眼見台下站了一人,看起來有四十多歲,臉色慘白,雙手發顫。
顧朝辭微笑道:“你又是誰,爲何背後傷人?”。
這人咬了咬牙,大聲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徐州‘銀刀射月’呂天雲是也。
對于你辣手書生,背後傷人也沒什麽不妥!
那赤練魔女就因一言不合,殺我師兄,你又幫着她在絕天谷殺我爹與衆位師叔,成某身爲血性男兒,焉能不報此仇?
既然失手,那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呂天雲皺一下眉頭,便不算好漢!”
他方才這手名叫“九星捧月”,一發九刀,直打上下三路,出道以來,鮮少有人能夠避開,當真讓他闖下了不小的萬!
饒是他知自己絕計傷不到顧朝辭,也沒料到暗中偷襲,竟被人不挪不移,随手破掉了。
好在他也非一般人,心念電轉,自忖不管怎樣,也要放出豪言,若能不死必然大漲武林聲望,即便自己賭錯了,落得身死,那也要落個硬氣名頭。
顧朝辭冷冷睇視于他,似要看透他的心肝脾肺,微微一笑道:“說得好,銀刀射月,這名号倒也中聽!果然是個背後傷人的好漢哪。”
衆人都聽出他言下之意,這名号中聽,本事卻不中用。又一語道出,呂天雲自相矛盾之處。
呂天雲焉能不懂?不由面皮一熱,甚感羞怒。
就聽顧朝辭接着道:“想要找我報仇,這很好也很正确,不知你還有什麽親人好友,也一起來了,就請站出來吧!
或者還有誰與顧某以及赤練仙子有仇,也可以一并站出來,多多益善嘛!”
他話音剛落,“嗖”的一聲,又飛出一人,隻聽他沉聲說道:“在下飛馬镖局總镖頭王騰金,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赤練女賊出道以來,爲非作歹,幹盡無恥勾當。
哼,你辣手書生身爲丐幫幫主,竟然包庇于她,這實在有違俠義之道!
你武功雖強,勢力雖大,卻也未必強得過一個理字。”
其實李莫愁出道以來,剛開始殺過的一些人,都是背地裏罵顧朝辭的,後來這些人爲了報仇,将氣撒在李莫愁身上,她反擊之下,方才殺了好多人,得了“赤練仙子”之名,并非如同原軌迹一般,不問緣由,見着姓何的就殺,見着帶“沅”字的招牌就砸!
而且顧朝辭那會也不是丐幫幫主,他這樣說,隻不過想爲顧朝辭套上一層枷鎖罷了。
顧朝辭自對一切心知肚明,望了望王騰金,見他虎背熊腰,中氣充沛,聲賽洪鍾,兩邊太陽穴隐隐凸起,料來手上藝業也不會差。
而他這話一出,頓時場上又有人起哄,聲浪滾滾。又有一人跳了出來,瞪眼大喝道:“不錯,辣手書生仗着自己武功高,行事素不講理,根本都是武林一大害!”
顧朝辭對這一切仍然不爲所動,舉目四顧之下,漫不經意道:“還有誰?”他輕聲細語吐了三字,卻将場上喝叫聲一時蓋過。
過了半晌,顧朝辭見再也無人出來,鋒銳的目光落在了三人身上,寒聲道:“爾等與白玄不同,他當着天下英雄,竟敢直面于我,無論我是否殺了他師父,就沖這份光明正大的膽氣,我能容他!
而你三人,呵呵,無外乎兩種情況,一種就是平素卑鄙陰險,一種則是看我未殺白玄,你三人也來一出東施效颦。
倘若今日不死,日後在江湖上也能大漲聲望。畢竟敢直面辣手書生的,當今武林也不多見啊,這才是你們最終目的吧?
至于什麽爲誰報仇,都隻是你們想要揚名武林的托詞吧?”
三人強做鎮定,但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因爲一切盡被顧朝辭言中,正想說兩句敞亮話,見好就收。
忽聽顧朝辭寒聲道:“今兒個就遂了爾等心意,好讓你們揚名于世!”
話音一落,振袖輕揮,腳下的九枚飛刀,好似一片刀林射了過出。
三人見來勢不快,也自恃藝業,伸手欲接,顧朝辭眼中煞氣劇盛,冷哼一聲,左掌拍出,一道掌力如飓風卷過,受他掌風一激,飛刀去勢倍增。
這飛刀帶了顧朝辭兩重掌力,誰人敢硬接?他們剛要閃身縱躍躲避,誰料這飛刀好似被人控制一般,半空中“嗖嗖”扭動,好似活蛇,本要射向腹部都變成頭臉、射向下盤的變成腹部乃至頭臉。
“噗噗……”一陣響,九枚飛刀盡數釘在三人身上要害之處,齊齊摔倒在地,均是一動不動,死了都是怒目圓睜。他們實在沒想到,顧朝辭竟真敢當着天下英雄殺人?
顧朝辭這一手算計精準,掌力更是神乎其技,群雄一見幾乎都面無人色,心想:“這三人都是武林中叫上号的人物,隔着七八丈,都躲不開他的一飛刀!
這人武功也太高了吧?”。
顧朝辭前世就見過不少爲了蹭流量,蹭熱度不要臉之人,而今自己話題性之高,堪稱流量之王,都已然超過五絕。
這三人隻要今天能活下來,在武林中聲望大漲,那時候金錢美女乃至于權勢都不爲難。
不過這一現象,不光顧朝辭看出來了,洪七公、歐陽鋒、全真七子、黃蓉、李莫愁等見多識廣、聰穎機智之人都是看的明白。
對三人之死,場上群雄實則無人同情,反而頗覺好笑。
畢竟武林中踩人揚名,本就危險重重,尤其面對“辣手書生”這種人,本事不夠,那就真是茅坑點燈了。
這時全真教掌教馬钰眼見衆人面色不振,向四方團團一揖,正色俨然道:“諸位前輩,諸位同道,貧道馬钰與衆位師兄弟等雖庸碌無能,卻恪守先師教誨,緻力于傳教強身,報國爲民,更不敢挑起武林紛争……”
說到此處,他向丐幫與顧朝辭各望一眼,又續道:“本教與顧幫主之過節,實所難言,也怪貧道德薄才淺,調處不力,緻使過節益深。
勢雖如此,貧道師兄弟等仍望雙方依照武林規矩,能化解的盡量化解,縱然難以化解,亦要盡量不傷人命,亦可不使兩派數十年交誼毀于一旦。”
馬钰一派掌教風範,話說的有理有據,隻是他實在不好意思坦言,自家門徒是被人閹了,才有了恩怨,隻能含糊其辭。
場下之人雖不知雙方爲何結怨,但也知肯定是“辣手書生”的錯,頓時轟然叫好。
忽然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又隐隐約約飛了過來:“丹陽真人德高望重,辣手……”
他剛說到那個“手”字,顧朝辭眼中寒光一閃,氣吐丹田,喝道:“死!”他這個“死”字和對方的“手”字雙音相混,聲震全場。
各人耳中嗡嗡大響,但聽得“啊”的一聲慘呼,從東邊人叢傳了出來。
顧朝辭“死”字餘音未絕,夾着這聲慘叫,一人直接蹦起了一丈多高,口中鮮血狂噴,“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顯然顧朝辭以音相合,心脈已被這渾厚的内力震斷,當場斃命。
衆人眼見發話肇禍之人,面色蒼白,長得形如僵屍一般,群雄中有人認得于他,顫聲道:“他是湘西名宿潇湘子!”
衆人知道其名者,盡皆毛骨悚然。
顧朝辭本不在意此人是誰,聞聽這話後,神光流轉,多看了其一眼,心想:“這家夥不應該二十年後,神功練成後,才出來興風作浪嗎,怎地現在就跑了出來?看來我這隻蝴蝶,改變了很多啊!”
想到這裏,冷冷道:“垃圾一個!”
又浏目四下,朗聲道:“今日是我與全真教了解過節之時,誰願意看就看,願意聽就聽,再敢多出一語,此人就是榜樣!
莫怪我言之不預!”
他此言一出,震驚四座,衆人雖看不慣他的狂妄,但懾于他神功驚人,又見歐陽鋒雙目微閉,洪七公周伯通也都是視而不見,也無人再敢發作了,隻能靜悄悄做好一個看客了。
其實歐陽鋒早都煩了,他是來看顧朝辭與全真七子對戰的。
沒想到竟有這麽多不知死活的東西,在這裏刷存在感,若非顧朝辭出聲太快,剛才他都想發聲,直接震死那個說話之人了。
還什麽潇湘子,名字倒是挺中聽,實則也就是一個廢物罷了!
顧朝辭在天下英雄面前,喝死潇湘子這等一流高手,成功立威,見無人再敢出言找事,心下極爲滿意。
這才轉身看向全真七子,正色道:“幾位道長,風采氣度素來令我敬服。
當日我在中都與幾位同戰金賊,而今思之,仿佛昨日。
隻是人生在世,身如不系之舟,是非難分,善惡難辨。
而道理自在人心,可每人都是想法不一,當下也隻能求個心之所安,已是莫大解脫了!”。
丘處機聽了這話,深深看他一眼,雖憤恨他閹了自己兩位得意高徒,也不由擊掌歎道:“好個心之所安,已是莫大解脫。不提恩怨,就沖你這句話,也當浮三大白。”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能得丘道長一贊,在下也是不勝榮幸。
既如此,我們就不要拘泥這些了。貴派‘天罡北鬥陣’實乃武林一絕,當日與黃島主一戰,實在令在下歎爲觀止,今日正好全力請教!”
全真七子也都是聰明人,聽他将話說到這份上,也知再說其他,沒有意義,是非對錯也全在此一戰了。
七人互視一眼,目光隻一交流,便點了點頭,同時向前邁出一步。
“铛啷”一響,七劍同時出鞘,凝神相對,眼見大戰一觸即發。
馬钰朗聲說:“顧幫主,太過客氣,我師兄弟愧不敢當!”
顧朝辭長袍一撩,單手伸出,雙目精光迸出,沉聲道:“道長切勿謙虛,在下從不妄言高下!”
他笑容斂去,顧盼之間,流光溢彩,越發風神照人。七人與他目光一接,不但提不起絲毫敵意,反而生出了莫大的慚愧。
單看顧朝辭的容貌風采,真如仙人下凡,若無此事,大可對坐品茗、談武論道,與之打打殺殺,真是大煞風景。
“諸位請了。”
顧朝辭聲音入耳,七人才如夢方醒,擡眼看去,見他右掌徐徐送出,一股大力沉凝如山,奔湧直來。
馬钰一聲大喝:“天罡北鬥陣!”但見青袍晃動,全真七子往來穿梭,騰挪如風,轉折似電,左臂互搭,陣勢以成。
丘處機與王處一左足踏開,一招“定陽針”向上斜刺,撞擊對手掌風。
這正是正宗全真劍法。這一招神完氣足,端凝厚重。勁、功、式、力,無不恰到好處。看來平平無奇,但要練到這般沒半點瑕疵,天資稍差之人,積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夠。
掌勁劍氣相交,顧朝辭乘勢,向前又跨出一步,衆人還沒看清,他已經身在半空,右腳直勾勾踹向孫不二咽喉。
這一腳快如閃電,卻無一絲風聲。
這時劉處玄與郝大通使一招“北鬥橫天”,雙劍上舉,抵擋來腿。
顧朝辭腳尖一壓,踩在雙方劍上,兩人便覺一股無匹大力,從顧朝辭腳上迸發出來,但七人功力相連,長劍隻是微微一彈,卻不脫手。
馬钰、譚處端長劍又刺向顧朝辭後心。
顧朝辭借力一個跟鬥向後翻出,心想:“好厲害!”
他非常清楚,全真七子若非成了陣法,他這一掌一腳,豈是兩人就能架的住的!
顧朝辭足方落地,隻感風聲飒然,一股掌力自背後而來,雄渾強勁,左手揮出想卸開掌力,不料招式甫出,背後掌力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身前卻又有兩道掌力襲來。
顧朝辭心下暗贊:“虛虛實實,收發由心,果真不凡!”但他招也未用老,雙掌齊出,其快如風,其重如山。
“蓬蓬”兩響,他與馬钰、丘處機同時退出三步。
顧朝辭一身武功修爲見識,都在當世頂尖,早都見識過黃藥師大戰天罡北鬥陣,兼且精通九陰真經中的“北鬥大法”。
現在已經确定這天罡北鬥陣,想要以力破之,根本非人力可及。當下隻能選擇搶得北極星位,便能以主驅奴,念及此處,袍袖一拂,徑取北極星位。
然則天罡北鬥陣奧妙無比,乃是王重陽一身武學,冗雜爲一的最高成就,以東邪黃藥師那等武功,别說占不得絲毫便宜,都險些喪命。
他想要搶得北極星位,戰略的确沒錯,可這天罡北鬥陣正勢奇變,無所不包。全真七子又修煉二十多年,互相心意相通,渾然一體,當真談何容易?
顧朝辭剛邁開兩步,便覺掌風呼呼,劍氣縱橫,人影錯雜,随着對方陣勢變化,北極星位已變了方位,他隻得凝神出掌招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