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辭實乃率性之人,他生平行事,所謂對錯是非,隻是心之所想,便行之有力,行事種種,非以善惡好壞,所能囊括之。
他神功未成之時,爲人行事尚且有些肆無忌憚,什麽世俗王法、仁義道德都不能約束于他。真正能夠讓他一絲敬畏的,實則隻是那一次走火入魔而已。
或者說是有些良知底線,被重新點燃了,但那也隻是,他自己心中悟到了,并非别人說教于他。
洪七公收他爲徒後,對其也諄諄教誨,他真正聽進去的,其實壓根就沒幾條。
那現在以他武功之高,更不懼天下任何人了。
誠然,顧朝辭也知曉,如同西毒歐陽鋒這類高手,都有壓箱底的奇招妙想,但那種武學,且不說自己未必就接不住。縱然有所不敵,這世上有能敗他之人,但絕無能殺他之人,那又何必委屈自己?
無論處置甄志丙乃至尹志平,理由借口可以随便找,其實最樸實無華的說法,就是一句話:就是他想這麽做,那便這麽做!
至于什麽十幾年後,尹志平、甄志丙,要睡小龍女,有一個動手借口,給自己做個心理建設罷了。
丘處機眼見尹志平被擲過來,來勢平緩,而今呈布陣之勢,七人功力合一,也自然不怕接之不住,動念間左手探出,憑生出一股柔和綿軟的勁氣,包裹向了尹志平。
怎料自己内勁剛與他衣物相觸,一股雄渾大力,從尹志平身體猛沖而出,“嗤”的一聲,不但破了自己柔勁,還直沖自己左腕,若不變招,手腕立時折斷,危急中急忙變抓爲掌,将尹志平斜推出去。
饒是七人内力合一,但事起倉促,丘處機還是被這股磅礴巨力,反震出去,身不由己“蹬蹬蹬”連退三步,隻感氣血翻湧,也離了“天權”之位。其餘六子不虞有此一變,大驚失色,連忙變動身法,随之而動。
但在丘處機推尹志平時,顧朝辭腰不屈、腿不彎,腳下仿佛踩了根彈簧,尋丈距離倏然而至,右手食中二指疾伸,向丘處機雙目插了過去,指風甚是淩厲,隔着一尺,就刺的他眼皮生疼。
丘處機容色驚顫,精修數十年的内功徹底爆發,右手圈轉,揮劍上撩,“唰唰”有聲,于此同時,他欲要身形飛退,躲避對方後招。
顧朝辭看出他這招,還有數種後招變化,但身形不動,面上神色未改,右手變爪如鈎,直接探入劍網,這招看似尋常,卻正是“摧堅神爪”。
“铛铛铛……”
就在金鐵交鳴聲中,丘處機長劍轟然而斷,成了無數鐵片,顧朝辭嘴角微揚,微微一笑,右袖拂出,将碎片拂向馬、譚、王、郝等諸子。跟着左手疾發一掌,轟雷般直拍丘處機面門。
好一個“長春子”,不愧爲全真諸子武功最高者,在此時刻雖慌不亂,急使一招“天王托柱”,雙臂擡手去格。
但他一與顧朝辭手臂相交,就覺對方這條臂膀凝重如山,力發千鈞,内勁太過雄渾,自己如中雷擊,渾身氣血都是一晃,一口内息已然岔了,眼見他左掌直拍自己腦門。
丘處機這口被震岔的内息,還沒提起,但他身經百戰,知道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再要格擋、飛身而退,都屬奢望。直欲使個江湖底層人物,都會使的“鐵闆橋”,先躲開這掌,師兄弟自會出手救援。
可沒等他後仰彎腰,突覺腹部猛然一痛,便如被掄圓的大鐵錘,狠狠砸了一下,以他内功之深,都是眼前一黑,幾欲暈去,緊接着胸前“氣戶穴”一麻,整個人四肢百骸,都已然酸軟無力。
霎時間他已被顧朝辭,單手抓着胸口,拎了起來,兩腳離地,想甩一下腿,都是困難。
“丘師兄!”
王處一相較其餘諸子,武功稍勝,反應也最是迅捷,最先出手救援丘處機,眼見銀光閃閃,袍袖一振,手中長劍顫音不絕,劍光閃動劍,蕩開襲來碎片,又朝顧朝辭左側猛力刺出一劍,“哧哧”作響,這一劍去勢迅捷,劍光似電,變幻莫測,正是全真教法中的“一氣化三清”。
他這一劍好似星丸跳擲,就在一閃之間,已迫近顧朝辭身前二尺,顧朝辭喝彩道:“好劍法”!
而其餘諸子的長劍,早爲黃藥師先前折斷,劉處玄雙掌疾推顧朝辭,掌風震蕩,正是全真教最爲高明的掌法“三花聚頂掌”。
顧朝辭已然制住丘處機,也不想再多糾纏,虛晃一下,提着丘處機身形猛地倒退丈餘,幻出一道殘影,快如流星般,又到了他當初所立之地。
這一手“螺旋九影”,技驚四座。直接讓王處一、劉處玄攻勢落空,乃至于其餘諸子對視一眼,都感到一陣駭然,心下涼氣直冒,當然也盡皆無奈了。誰人不清楚,“天罡北鬥陣”被破,再上也毫無勝算可言。
“好俊的身法!”
就連黃藥師也不由贊了一句,自忖這一手與自家“靈鼈步”相比,更爲飄逸。
他武學修爲高深,看得極爲清楚,顧朝辭這幾招淩厲巧妙,出手看似平凡普通,但其武學造詣,已然升華到了常人不可思議之境界,丘處機武功再強,焉能抵抗?也就是他無心殺人,否則全真諸子必然死傷狼藉。
此時的曲家酒館,顧朝辭黑發飄揚,風吹衣袂,右手背負,左手将丘處機平舉起來,老道因要穴被制,全身酸軟,雙臂下垂,一動不動,看起來比那會的尹志平,還要“聽話”的多。
這也就是顧朝辭身高不低,若個頭稍微低點,也不能拎着對方胸口,就讓其雙腳離地,畢竟丘處機個頭也不矮。
幾人出手,雖然都是極簡單的武學招式,可畢竟修爲高深,均是如雷似電,交手在電光火石之間,已然完成。
但這一幕畫面感太強烈了,對場上衆人,所造成的視覺沖擊力,簡直無與倫比。好似都讓時間停止,畫面定格了。
就連黃藥師此等武功,一回想顧朝辭所行一切,都是驚歎連連,心想:“這小子非但武功了得,心思更是敏銳,先利用對方的師徒之情,施展隔物傳功,暗算丘處機一把。
抓住他離了‘天權位’的一刹那,七人功力分離,那好似簡單的一插一探一拍,出手秒擒對方,卻盡展武學妙詣!
他武功心思都是當世罕見,假以時日,一旦他将一身神功,真正的融會貫通,如此缜密的心思,加上這身蔑視天下的武功,又有誰人可敵?”
别人武學造詣終究有限,全真七子陣法一破,眼力就跟不上,顧朝辭出手速度了。雖然驚訝佩服,卻不懂其中奧妙!
但黃藥師卻是看的清楚明白,顧朝辭扔出尹志平時,隻是形之于外,勁力收攝其内,就算是一塊豆腐包裹在其中,也可不損分毫,但那洶湧澎湃的力量,一遇外力,就好似洪水開閘一般,顯于身外,自然沛然難當。
一将丘處機撞開北鬥位,七人内力出現斷續期,被他抓住機會,施展神功,自然速擒長春子了。
而這時密室中的郭靖正在加緊療傷,将孔口讓給了黃蓉,她見了這一幕,更是一臉駭然,不由尋思:“這是怎麽回事?天罡北鬥陣還沒開始,就這麽被破了?
這丘處機一直威風霸道,還訓斥自己靖哥哥,結果在大師兄手裏,隻一眨眼功夫,就成了提線木偶了?
也沒感覺到大師兄,施展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絕招啊?”
在黃蓉眼中,顧朝辭那隻是信手出招罷了,然而就已摧枯拉朽般,将丘處機所有攻勢擊破,還将他擒在手中了?
丘處機這位名震天下的有道全真,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在大師兄手下,竟如此不堪一擊?這豈非比自己爹爹還要厲害了?
想到這裏,黃蓉俏臉上滿是震驚,一雙明亮有神的美眸,都有些呆滞。
但她又哪知,黃藥師沒有完成一招秒殺丘處機,隻因他武功爲諸子之冠,遠超其餘之人,黃藥師自己又太過輕敵。反之顧朝辭那是有備而來,看起來自然比黃藥師還要威風多了!
此情此景,任憑丘處機再是豪雄,被人捏住胸口,雙腳離地,他垂眼看着顧朝辭,一雙明亮的眸子,也由驚訝逐漸變得空洞,臉上神色也滿是茫然與不解。
顧朝辭自然明白他的疑惑,淡淡道:“手掌打向哪裏,掌力未必就得擊在哪裏。”
丘處機眼神一亮:“你先是利用志平,施展近輕遠重的隔物傳功之法,将我撞開,最後那一出掌時,看似對着我的頭,那掌力卻在周圍,打得是我腹部!”
他畢竟也是武學高手,顧朝辭稍一提點,就瞬間明白了,自己爲何敗的這麽慘。心念一閃:“這小子武功高,心思也敏銳過人,我敗的也不冤!”
顧朝辭微一颔首道:“你的确了不起,我擒你看似簡單,但施展了數種武林絕學,當今武林能讓我如此費勁的,也不多見,伱也足以自傲了!”
他現在的武功,已經到了一法通,萬法明的境界,扔出尹志平用的九陰真經中的,隔物傳勁之法,一插眼出自于“打狗棒法”中的“獒口奪食”,抓斷對方長劍是“摧堅神爪”,一拍是降龍十八掌中的用勁手法。
不過丘處機雖然佩服顧朝辭武功高手,但聽了他這言語内容,再一瞥衆位師兄弟,心中頓覺堵了一股氣,憋的胸口生疼,很是不忿道:“你雖然破了我等陣法,擒住貧道,可你接連使詐,也非英雄好漢之所爲!實難教人信服!”
顧朝辭自然知道他不服,這天罡北鬥陣一旦展開,按道理,剛才自己擲出尹志平,就該王處一、劉處玄出手側擊的,不該丘處機親自出手回擊,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偷襲。若由王劉兩人出手,丘處機斷然不會被擒,那陣法也就不會,被這樣給破了!
但顧朝辭呵呵一笑道:“你隻說我使詐?那你憑心而論,你我單打獨鬥,不來這些虛的,在我手裏,你又能走幾招?”
丘處機不加猶豫道:“三招!”
他這話一出口,就連自己都是羞慚無地,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真是鬼使神差了,竟能說出這兩字來,真真丢死人了。
其餘全真諸子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就連馬钰這個穩重之人,也差點笑了出來,不由心想:“丘師弟一向目中無人,尤其近年來武功大進,火性随着年紀增長也不稍減,今天吃了一把虧,也不一定就是壞事!”
他也看出來了,顧朝辭無心殺人,隻是這人行事随心所欲,到底在想什麽,根本猜之不透。
顧朝辭也被丘處機這話逗樂了,見這老道的确直爽,有什麽說什麽,也不想再對他有所折辱,遂手上勁力微吐,将丘處機彈出丈餘。
馬钰等人目光關切的投向丘處機:“師兄、師弟,如何?”他們都怕顧朝辭這種心性無常之人,下了暗手。
丘處機默運内息,流轉全身,隻是肺腑出有些隐隐生疼,搖了搖頭道:“沒事”。
他心中也很是奇怪,腹部中了一擊,竟沒多少傷害?這家夥對自己手下留情爲了什麽?
顧朝辭根本無心殺丘處機,否則他早被一記降龍掌,震得筋斷骨折了。
顧朝辭雙手背負,眼神滑過全真七子,見他們如此關心丘處機,豈非質疑自己下黑手?遂很是昂然道:“諸位放心,顧某再是不才,還不至于暗下毒手!
隻是丘道長,你扪心自問,若無天罡北鬥陣加持,我又不想生擒你,隻想殺你,真需三招嗎?”
丘處機聞言,劍眉一挑,暗自思忖:“也是,殺人與生擒,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他輕功身法精妙絕倫,内力雄渾,若直接施展全力殺我,我能否堅持一招,真是未知之數啊!”
但這事他心裏是怎麽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了,莫非他“長春子”不要面子的嗎?
先是抑制不住的咳嗽一聲,又脖子一梗,很是不服道:“貧道爲你所擒,你怎麽說,我便怎麽聽了,但我心裏就是不服!”
顧朝辭擺了擺手,輕笑道:“丘道長,我現在也沒想着讓你服!
畢竟我也想好好領教一下天罡北鬥陣,我們到底誰服誰,正兒八經戰上一場,就都清楚了!”
顧朝辭之所以先使計,擒住丘處機,實則爲了挑戰“天罡北鬥陣”,先留一條退路。
他若直接面對天罡北鬥陣,還真沒有把握一定能赢。那麽就得學學黃老邪,先讓你們知道好歹,我們再打,縱然不勝不敗,可實際上誰赢了,也是一目了然。
他的這番想法,瞞不過黃藥師父女兩,黃藥師心中雖有發笑之意,卻也不禁佩服,心想:“這小子看似狂妄,卻從不打無準備之仗,難怪小小年紀,能在江湖上興風作浪,沒被人給行俠仗義了!
他能拜老叫花爲師,估計也是動了心眼!”
他本來還覺得,自家女兒爲何能看上了郭靖那個愣小子,卻看不上這小子,這時侯一切都清楚了。
這人心思太多,一步三想,女兒也太過靈透,兩人确實很難産生感情了。
丘處機掃了一眼尹志平,就見他躺在地上,雖有呼吸,但人卻是一片絕望。
丘處機也甚通醫理,過去一探脈,便知他“箕門”“水道”穴道處經脈斷裂,以後定會氣血不通,這個徒兒與甄志丙一樣,都會成爲太監。
要知道尹志平、甄志丙,非但是丘處機弟子,更是全真派三代弟子中,最爲出類拔萃的人物,在師門中又一向謙恭有禮,不但深得丘處機喜愛,就連馬钰等人,也是極爲看重的。
既有了馬钰、丘處機看重,這尹志平、甄志丙,就是全真下一代掌教的熱門人物,沒想到全都被顧朝辭變成了太監。
全真道士雖是出家方外之人,但也是堂堂男兒,而今遭受這等奇恥大辱,也是全真教之大辱!
馬钰、丘處機等七人目光一交流,明知對方了得,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對視之間都狠狠點了點頭。
馬钰突地看向顧朝辭,眼神中滿是怒火,厲聲道:“閣下縱然與我全真教有任何怨仇,又何必如此羞辱于人?”
其餘諸子震怒的目光,好似一重重包圍圈,将顧朝辭圈在了中間,幾人渾身上下氣勁蓬勃,内力鼓蕩之下,道袍獵獵作響,看這架勢,都已經做好了随時出手的準備。
顧朝辭見老實人馬钰一副疾言厲色的樣子,明顯怒不可遏了,微微一笑道:“我要說你們眼光太差,收的什麽尹志平、甄志丙、趙志敬,都是些有辱師門的敗類,我這樣做,是爲了全真教好,你們肯定都不信!
那就當我是個神經病吧,直接出手吧!”
王處一聽得自家徒弟趙志敬,也變成敗類了,簡直豈有此理。頓時戟指喝道:“顧朝辭,你欺人太甚!”
顧朝辭冷哼一聲,也不言語,就等他們出手。
豈料馬钰長袖一擺,冷然道:“閣下武功蓋世,我等也是略有薄名,可我等先與黃島主大戰一場,你也與歐陽鋒較量半日,咱們雙方力氣都有折損,那就另約個時間地點,再好好聚聚,一切恩怨到時而決!”
他這話一出,全真諸子也明白了,他們七人手裏,隻有王處一還有兵器,其餘的都被黃藥師、顧朝辭二人給毀了。
而武功到了黃藥師、顧朝辭這等境界,單打獨鬥或者面對少數人圍攻,手上有沒有兵刃影響不大。但他們卻是做不到。
縱然七人布陣遇上旁人,空手也是不懼!但顧朝辭心無常性不說,還心狠手辣,誰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這一戰更事關全真威名,自然得全力以赴。那麽做好一切準備,方是應當。
他們再是不怕輸也不怕死,但生死榮辱,不隻關乎個人,更關乎一教之命運。
全真教縱然有八百道觀,弟子過萬,信衆雲集,可有着“全真七子”的全真教,才是天下第一大教派。
若沒了他們,本教就是一盤散沙,也立即會遭到其它教門打壓,無需多久,這第一大教,就會陷入分崩離析的境地。
全真七子自然深知這個道理。
顧朝辭聽了馬钰這話,也心裏一盤算,便點了點頭道:“如此也行,但日子地段,得由我定!”
馬钰微一颔首:“那是自然,還請示下。”
“一月之後,八月中秋,淮南東路海州雲台山巅,咱們既可以登山賞月,也能研論武功,豈不美哉?諸位道長瞧着怎樣?”
打架還約時間地點,在顧朝辭看來,那就是給人找機會弄你呢!
但他現在武功有成,心想縱有埋伏,怕他怎的?自也覺現在沒有必勝把握,等他這段時間,再研究研究,一舉破了“天罡北鬥陣”也未嘗沒有可能,故而很是爽快的答應了。
馬钰點頭說道:“中秋佳節,雲台仙山,閣下真是風雅之極!”
丘處機也撫掌叫好:“妙極,妙極。一言爲定,就是這樣。”
全真七子對黃藥師行了一禮,丘處機抱起尹志平,一行人頭也不回地出門而去。此時他們都想着,乘着一個多月,回去得好好下番功夫,一報此辱。
眼見全真七子盡數遠去,密室中的黃蓉方才松了口氣,馬钰對靖哥哥有授業之恩,算是半個師傅,若真的被爹爹和大師兄所傷,靖哥哥過于激動,一口真氣走岔,說不得還會引起大禍。
隻是眼見他們來的時候,意氣風發,高吟詩号,走的時候,一個個卻是面目頹然,屈辱不忿,心下還頗覺好笑,不由“咯咯”輕笑出聲。
郭靖此時正全神貫注,将四肢百骸的真氣收歸丹田,聽她發笑也沒做理會。
這時黃藥師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可真是個武癡啊!比我等都要執着的多!”
顧朝辭自然知曉,自己要幹什麽,瞞不過黃藥師,也哈哈一笑道:“晚生也沒有别的愛好興趣,隻生性好武,在這方面自然得多下點功夫了!”
黃藥師點點頭道:“嗯!看出來了,但你今天也領教了西毒的武功,你覺得你再打下去,勝算幾何?”
顧朝辭赧然一笑道:“不瞞黃島主,那時的我,已然感覺真氣不純,後勁不足了,再鬥幾百招,恐爲其所制了!”
黃藥師微微一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你能與歐陽鋒大戰幾千招不落下風,也足以自傲了,他侄兒都比你大了十多歲,他自己比你大了四十多歲,真氣比你精純,很是正常。
而你也是年輕氣盛,想要在歐陽鋒最擅長的領域将其擊敗,那是何等困難?
你内力不及我等精純,你想啊,同樣的内力量,我等打出兩掌,你隻能打出一掌,可威力都是差不多的。
如此一來,你内力再是深厚,又如何可以堅持長久?
這打通任督二脈之人,内息毫無滞塞,一刻不停的在體内運轉,自生速度很快,完全跟的上消耗速度,就仿佛無窮無盡一般。
但如你這般大力消耗,莫說是你現在,就是再過十年二十年,你内力再是精純,依然會後勁不足。
俗語有雲:一力降十會!
這話本身是沒錯的,但有個前提啊,你的力得大到對方十倍幾十倍,就比如一掌拍出,蘊含萬斤十萬斤力道,自然無強不破,可人力有時而窮,怎麽可能會有這等人物?
若真有,也不存在這個世界,肯定是古書中提到的,那些可以出入青冥的仙人了!
故此武學之道,可以厚重克敵,也可以輕靈緻勝。不是什麽對手,你都能一力降十會的,我掌力不如歐陽鋒、洪七公厚重,難道武功就弱于他們了?
須知“以力破快,以直破迂”與“以快破力,以迂取直”是兩種不同途徑,但誰也不比誰弱,兵法決勝之道,亦是如此!”
顧朝辭也覺黃藥師所言大爲有理,他今日親自領教了歐陽鋒的蛤蟆功,蓄力反擊之威力的确驚人,他就是“以力破快,以直破迂”的大成者,而黃藥師則善于“以快破力,以迂取直”。
不由想着,今天自己确實有些太狂了。整個射雕中,就沒人敢硬接歐陽鋒的蛤蟆功掌力,隻有神雕中,三十歲的郭靖和他硬碰硬的對過一掌,不落下風。
但那時郭靖武功已然大成,又融合“九陰真經”,将“降龍十八掌”做了改良,一掌之内蘊含十三道後勁,才能正面敵得住歐陽鋒的“蛤蟆功”。
至于那次對掌,有人說是郭靖輸了,吐血了,不能動彈了等等……
但好多客觀原因,那些人壓根就不了解。那時郭靖三十多歲,正當盛年,歐陽鋒至少八十,年老體衰,二人隻要正常拉開架勢打,歐陽鋒敗多勝少,幾乎可以說穩敗!
但郭靖就是一出手就硬拼,可以說是舍已之長了,最主要就是柯鎮惡沖的太前,郭靖生怕其一招,被歐陽鋒送了性命,隻能搶上硬出一招,逼的對方沒有向自己師父,連續進招的機會。
而這硬碰硬,本來就是蓄力反擊絕學蛤蟆功最擅長的,縱然如此,郭靖那招“亢龍有悔”也是十三道後勁,怎麽也不至于輸!
但又那麽寸,二人踩塌屋頂,落下屋子,腳下都踩了人,歐陽鋒自然不在乎,可郭靖生性仁厚,怕踩壞人,腳下不敢使力,而武學之道,力從地起,是基本武學理念。
一個無力可借,一個力從地起,誰占便宜,自不用多說。
所以二人這次拼鬥,郭靖有苦都沒法說,柯鎮惡急着報仇,其又不能強行阻止。總不能說師父,你不行,讓弟子來,隻能盡力保駕護航!
先是舍己之長,攻敵所長,後又怕連累無辜,可說這一陣,打的極爲憋屈。
或許也是上天給歐陽鋒,安排了任務,不能讓其早早退場,也隻能限制郭靖了。
至于那些說歐陽鋒能自己跑路的,郭靖需要柯鎮惡扛着走的,由此可見,歐陽鋒勝過了郭靖,那是真的沒有一點邏輯思維能力!
人郭靖有妻子和師父在,沒必要強撐,自然立馬着手打通閉塞的經脈了。而歐陽鋒孤身一人,不硬撐着離開險地,莫非也學郭靖一樣,原地療傷?真以爲黃蓉與柯鎮惡不會殺人?就這也就跑出了一點距離,就舉步維艱了,沒有楊過相救,估計都得喂了狼!
換言之,若郭靖孤身一人,歐陽鋒有歐陽克在身邊護持,強撐跑路的不得是郭靖了?
他每次看到此番論調,就想笑,明明自己傻,還要将歐陽鋒郭靖這種人物,都想成傻子!
想到這些,顧朝辭也知道自己,目前在“降龍十八掌”的運用上,的确還比不過三十多歲的郭靖,和歐陽鋒“蛤蟆功”硬幹,終究屬于戰略失誤。要硬幹倒他,除非也對“降龍十八掌”加以改良。
自己好多神功妙法集于一身,比小說中的郭靖見識還多,高屋建瓴更是得天獨厚,若做不到這點,也是枉費這身機緣了。
言念及處,朝黃藥師拱手一抱拳道:“多謝黃島主指點!”
黃藥師一擺手道:“客氣了,我們先出村,去喝上幾杯吧?”
顧朝辭朗然一笑:“晚輩卻之不恭了!請!”
說着兩人并肩出門,梅超風緊随其後。
三人剛要出村口,忽聽一聲馬嘶,又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道:“這裏應該就是牛家村了!”
黃藥師一聽這個熟悉的聲音,瞬間冷笑了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伴随着他的冷笑聲,一轉角處走出六人一馬,五男一女,正是“江南六怪”還有一匹大紅馬。原來他們放心不下,郭靖一個人去桃花島赴約,便也去了桃花島。
但到了島上,東轉西繞,始終沒法進入,後來遇見島上啞仆,才知他已離島。
六怪見小紅馬在林中亂闖,韓寶駒就将它牽了,來牛家村尋找郭靖。也正因如此,和黃藥師走岔了,方逃得一命。
但這時的江南六怪,落在黃藥師眼裏,就像是漏了漁網的小魚小蝦。
江南六怪甫一聽見怪笑聲,瞬間如臨大敵。但當瞧見幾人正是顧朝辭、黃藥師、梅超風後,本來戒忌的心神,也放松了下來。
韓小瑩直接脫口而出道:“原來是顧公子與黃島主!”
她被顧朝辭從梅超風手下救過一命,對其頗爲感激,自然将其放在最前面了。
他們和黃藥師無冤無仇,也知對方性情古怪,根本讓人難以琢磨,因此對其發出冷笑,也不以爲意。
妙手書生朱聰,更是一步上前,躬身長揖道:“黃島主别來無恙!我們六兄弟遵囑,赴桃花島拜會,适逢島主有事他往,今日在此邂逅,幸何如之。”
黃藥師冷冷道:“無恙,我自是無恙,但你們今日遇見我,卻實非幸事。”
他話音剛落,忽地長眉一豎,殺機陡然大盛,袍袖一揚,揮掌閃電般擊向朱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