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辭當着少林僧罵秃驢,衆僧自然心中憤恨,但稍一尋思,也知自家長輩氣急之下,确實有些口不擇言了。
人“辣手書生”名聲好壞,且先不提,但威震江湖,那也不是吹出來,那是真正拿人命堆出來的。
你罵人潑皮,人還你秃驢,仿佛也是應有之爲了。
而今一見兩人要動手,都是目不轉睛盯着場上,苦相身法飄逸迅捷,固不待言。但他這一掌拍出後,心通、心澄等心字輩高僧,卻齊齊“噫”了一聲,充滿了驚訝佩服之意,暗道:“師叔好生了得,這須彌山掌,他竟能直接使出!”
原來苦相這掌,乃少林七十二絕藝之一的“須彌山掌”,此掌法極難練成,一待練成,卻也威猛無俦。
方丈心通大師也練成此掌了。但此掌有一弱點,即是發掌之前,須調息運氣一陣,始能将内勁聚于丹田。哪知苦相要出掌便出掌,動念間,就将“須彌山掌”拍了出來,這就遠非方丈所能了。
不過少林僧盡管心中佩服,卻也不便直接喝彩,但各人又想到,自己身處寶山,可武學造詣……不自禁汗流浃背。
心通大師身爲一寺方丈,涵養高深,雖知顧朝辭此來,來者不善,卻也不願見面,就即生死相搏。
而今雖見師叔出手不凡,心下也頗惴惴,畢竟以他輩分之高,此戰就關系少林威名了,勝敗之間得失匪淺啊!
苦相與顧、穆兩人相距三丈,但他身影一晃間,力自掌生之際,也就丈餘距離了。
顧朝辭隻覺他的這股掌風,甚爲雄渾淩厲,直沖自己與穆念慈。正所謂掌力未到,風勢已及。
穆念慈一覺掌風襲到,胸口立感悶塞,顧朝辭右手衣袖朝她輕輕一揮,不但将吹向她的掌風,消于無形。而她也借這一推之力,倒縱出數丈開外,身法靈動奧妙。
見了兩人這一揮一縱,少林僧都是識貨的,齊齊喝了聲彩。
苦相出掌隻是針對顧朝辭,但他掌力揮出,籠罩範圍極大,也知對方定會護着穆念慈,倒也并非有意針對于一女子。
而今一見穆念慈被送出,神色一凝,左掌也再次推出,先前他隻出了八分力,這時已然全力而發。
而顧朝辭本就心恨他罵自己無賴,又見對方掌力強勁,雄心陡起,也想與他硬碰硬的對掌鬥力,心想:“且看你少林絕技厲害,還是我的降龍十八掌了得!”
動念間對方這股強力,已如怒潮洶湧般推将過來,他左掌便也運力,朝着身前推出,還了一招“見龍在田”。
“降龍十八掌”與“須彌山掌”俱是剛烈威猛的掌功,兩人掌力一觸,隻聽“砰”一聲巨響。
苦相隻是忌憚顧朝辭内力驚人,是以上手便打出“須彌山掌”。
他自忖自家“須彌山掌”本就威猛至極,自己也苦修七十餘載内功,雖不敢說天下無敵,卻也實臻化境。而對方内力雖強,但限于年歲,未必就能善加運用。
不料雙方掌力方觸,苦相直感對方掌力如大海瀑布,雄厚勁強,掌力之威猛直是從所未見,隻是一瞬,他袈裟脹起如鼓,渾身俱震,五髒沸騰,喀喇兩聲,他腳下的青石,也承受不住這等大力,碎裂如粉。
苦相也是武學名家,情知對方不光内力驚人,這門掌法之威猛,更不在少林絕技之下,硬抗下去,對方若将自己掌力也撞回來,兩力合一,唯有斃命一途。
他心中動念,腳下一點,在空中連翻筋鬥,好似飛鳥投林一般,先是卸掉自己掌力,再化解來力,身在半空,一掌擊在寺前的銅鍾上,便将來力卸在鍾上。
登時“铛”的一聲,滿山皆聞,衆人耳中嗡嗡作響,就連碩大的銅鍾上,都多了幾條裂紋,可見這股力道之巨。
苦相落地後,猶是立足不穩,雙臂劇痛,胸腹難受,沒奈何隻能跌坐地上,喉間一甜,“噗”的一聲,一股鮮血噴了出來。
他心知對方掌力自己畢竟沒有完全化去,這一下所受内傷不輕,連忙盤膝運氣,以做調息,抑制傷勢。
顧朝辭隻爲出口惡氣,倒也不欲直接殺了苦相,一掌得手,也未追擊,輕笑道:“老秃驢,伱也不過爾爾!手上功夫比起嘴上功夫來,還是差了點意思!”
“降龍十八掌”乃丐幫嫡傳絕技,本有二十八掌,經過喬峰、虛竹化繁爲簡,取精用宏,掌力更爲厚重,端的厲害無比。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絕頂功夫,運勁發力之高明,世上神功無數,也少有能及。當真是降龍伏虎,無所不能。
而且顧朝辭又是以“九陽神功”催動,那更是強上加強。
九陽神功與少林派内功,若都練到最高境界,可說難分高下。但苦相限于資質,内功造詣雖然精深,卻遠遠不及顧朝辭。硬碰硬的情況下,隻是一掌,便口吐鮮血,受傷不輕了。
反觀顧朝辭意定神閑,行若無事,還能口出調侃之言。
此等情景,心通和十數位長老,俱是看在眼裏,兩人武功之高下,已是判若雲泥,一時間都是神情凝重,黯然無語。
但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武林中能有人,一掌擊傷精擅“須彌山掌”的苦相師叔,直感匪夷所思,更感少林威名恐将不保。
不過聽了顧朝辭這句話,心通方丈涵養再高,也有些忍受不住,十餘位長老心同此想,齊聲合十念起“阿彌陀佛”,其音悲壯肅穆。
心通方丈又看了苦相一眼,雖知他性命無礙,但見他老朽枯槁,臉如金紙,胡須雪白,尤有血漬,一副行将就木的樣子。
心中大爲不忍,若非自己請出師叔,他焉能受此羞辱?
想着雙手合十,踏上兩步,沉聲道:“居士,同屬武林同道,隻是口舌之争,你便如此辣手相向,未免太過分了。”
顧朝辭卻是不愠不惱,反而溫言道:“心通大師,這苦相倚老賣老,先不将你這方丈放在眼裏,已然不守戒條,顧某更是素聞佛門諸戒中便有口戒,顧某不過略施薄懲,助他修行,怎稱的上辣手之名啊!”
心通聞言,氣爲之塞,心想:“顧朝辭這張利口,比其武功還要厲害三分。”
當即長吸一口氣道:“所謂好事多爲,閣下藝業驚人,橫行江湖,殺人無算。今日來我少林,無非就是敗我少林,好以揚名。但如此一來,不知又有多少人命,随風而散,你真的就不怕報應嗎?”
顧朝辭哈哈一笑道:“橫行江湖,殺人無算,顧某的确當的起,這八字評語,不過……”
說着面容一肅,接着道:“我想問,如你佛門所言,若放下屠刀,當真會立地成佛嗎?”
心通合十道:“阿彌陀佛,人人都是父母所生,無論以何種理由殺人,都難爲天理所容,居士如能痛改前非,雖不一定成仙成佛,但爲善之人,自有一種快樂心境。”
顧朝辭見他說的慨然,冷冷一笑道:“大師既然說的如此好聽,那少林七十二絕技都是殺人技,你等又練來何用?”
“阿彌陀佛!”
這聲佛号宏亮清朗,顯見發聲之人,中氣充沛,内力深厚。
衆人就見心通方丈右首一個幹枯精瘦的老僧踏上一步,合十說道:“一别經年,居士風采依舊,卓然超群,當真可喜可賀。”
這老僧正是菩提院首座心玄禅師。
六年前,顧朝辭上少林謀取《九陽真經》時,與他曾大談佛法,他也流露過收徒之意。
顧朝辭早已看見他了,隻是今日他抱着領教少林絕學之心,自然裝作視而不見了。
沒想到對方還是沒忍住,站了出來。
顧朝辭也隻得抱拳說道:“大師康健如昔,晚生也爲之高興。隻是今日之事,我有我的道,貴寺有貴寺的理,終究免不了得罪貴派,故而未與大師見禮,還望勿怪!”
心玄搖了搖頭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敝寺立派數百載,上至方丈,下到弟子,平生所爲,也不見得,就毫無瑕疵。你也談不上,什麽得罪之說!
而且施主文才武功,都是當世頂尖,又年少得志,縱然輕狂孟浪,都屬人之常情。
如今之所爲,也在情理之中。但你要的是什麽,老衲與諸位師兄弟,不說心知肚明,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說到這他語音略頓,又謂然長歎道:“可古往今來,武功絕世之人,武林中亦算出過不少,但想武林稱尊,或被萬衆敬仰,那種高手,無一不是除了武功冠絕當時,還具備一種超人武德。”
顧朝辭也非笨人,知道自己心思瞞不過諸位高僧,索性開門見山,一拱手道:“大師微言大義,晚生受教了。
今日我此來,本有三件事,必須要做。不過大師既已出面,晚生必須給你面子。”
說着一擺手,長歎一聲道:“也罷,那第三件事,也就不再提了。”
話音一落,用手一指無痛道:“但這無痛和尚曾暗算于我,發镖射我面門、胸口、小腹。我也不欺負于他,我也朝他同樣部位,射上三镖,任他擋躲,隻此一招,這事也就過了。諸位,這要求,并不爲過吧?”
心玄大師還未開口,心通方丈很是愕然道:“居士此話當真?”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諸位高僧在此,顧某必然言出如箭,斷無反悔!”
不是心痛大驚小怪,實在是聽了顧朝辭這話,有些不能理解。
他被無痛暗算,想要報仇,這也沒錯!
可暗器暗器,顧名思義,就是讓人無法琢磨,依靠突施偷襲,來克敵制勝。
提前說出打你哪裏,這還算發暗器嗎?
如此作爲,委實讓人有些難信了。
不止心通方丈,幾乎所有少林僧,也都在想:“無痛和尚也是一身武功,在少林寺勤修苦練三十載,縱然遠不及你顧朝辭。
但既然提前知道,你要打哪裏,接不住,莫非還躲不開、打不掉嗎?也不知他是狂妄自大,還是……”
這時節,無痛和尚也有些羞慚無地。他當日被顧朝辭打敗,就說要當場還給他,但爲其所拒。
不曾想,今日卻被顧朝辭以此爲借口,上少林當着衆人面,公開處刑,自己丢了顔面不說,還連累本寺遭此大厄,師叔祖也一敗塗地。
他本就心喪欲死,而今聽得顧朝辭如此狂言,再也抑制不住,他今日縱然技不如人,死則死耳!又豈能爲人如此小瞧?
當即從人叢中越衆而出,朝心通方丈以及諸位長輩,團團合十行了一禮,道:“方丈,兩位師叔祖,諸位師叔伯,弟子不肖,讓你們在此勞心,可今日之事,全因弟子而起,剩下的事,就交給弟子自己處理吧!”
說着轉頭朝顧朝辭道:“昔日得蒙顧公子手下留情,但無痛嗔怒之心發作,不識好歹,暗算偷襲,貧僧苟活至今,也深感大德。
既然公子說要發暗器,一手還一手,也是理所應當。說起來也是貧僧占便宜了,無痛又豈能不應?
不過貧僧若躲一步,不用你說,立馬自刎謝罪。
今天諸位長輩,師兄弟也在,縱然弟子死在顧公子手上,也是貧僧學藝不精,與人無憂,切不可再爲弟子,生出什麽複仇之念,無痛也就心滿意足了!
顧公子,發招吧!”
顧朝辭見無痛和尚脾性雖差,可這份豪氣卻是難得,遂點了點頭,拍手道:“好和尚,今日沖你這番豪性,你也不要說什麽,隻接不躲的話,沒有這個必要。
顧某言出如山,你無論是躲、是接還是打掉,此招過後,你我之事,一筆勾銷。”
無痛合十說道:“有此一言,貧僧足感盛情,又豈敢不從!那就來吧!
也讓本寺諸位師長,再見識見識顧公子的神功絕技!”
他說着已然跨出幾步,離顧朝辭一丈處站定。這距離與他曾經棍中夾镖,射顧朝辭時一般無二,顯然一分便宜也不想占。
無痛立定之後,單手一伸,朗聲道:“請!”
顧朝辭也點頭道:“好,小心了!”
說着左掌揮出,以“降龍十八掌”中的運勁法門,微微一縮,一股無形勁氣震蕩之下,丈餘外青石地上的一根樹枝,“嗖”的一聲,就跳了起來,徑直落在了他的左手裏。
人人都知他,明顯是要将樹枝當作暗器,來打無痛。
可饒是場中衆人知道顧朝辭,神功驚人,但見了他這手隔空取物的本領,諸位高僧也不禁驚呼道:“‘擒龍功‘‘控鶴功’”。
這手功夫,少林高僧不是沒聽過,也不是自家沒有。隻是他們之中縱然有人練成,施展出來,威力所及,能有個四五尺也就頂天了。
但如顧朝辭丈餘外,施展神功,就遠非他們可想象了。不由俱是心驚不已:“就這手功夫,其内功之深湛,手法之奧妙,俱已臻化境,那五絕武功再高,也不知是否可及啊?也難怪他敢如此托大!”
至于穆念慈與少林普通僧衆,見了這一手,都隻覺神奇之極。
天下間武功再強之人,運内力不過兩丈,這指的是,打出的掌力拳勁指力劍氣,不脫離手心控制,能夠臨時變動方向。
擊内力則超不過五丈,這指的是,内力擊打出去,不再受自己控制,就仿若用手扔出了一個石頭,他的運行軌迹,中間想要再次變動,就非人力所及了。
如顧朝辭将内力運至一丈開外,抓起一根樹枝,不傷分毫,那是随心所欲,剛柔并濟,無不妙到毫巅,縱然洪七公親臨,見了他這一手“降龍十八掌”中的運勁手法,也得大爲歎服,不能做的再好了。
此時無痛也是内息急行運轉,凝神待接。他縱然想不明白,隻兩個月不見,這顧朝辭究竟是如何,将武功提升到了如此地步。但也是騎虎難下了,他也知對方出手,必然就是雷霆一擊,隻想着縱然受傷,也得接住,或者打掉對方這枚暗器。
顧朝辭将這枝樹枝,折成三截,都是長約一紮,也就五寸長,舉起左掌,将三枚樹枝平放掌上,喝道:“無痛,你可得小心了,打得是你面門、胸口、小腹!”
話音一落,右手中指往枝頭彈去,“嗖”“嗖”“嗖”三聲輕響,三枚樹枝電射而出,比強弓硬弩所發利箭,還要勁急勢快。
顧朝辭這一手,若非不是打的少林中人,少林僧恨不得立馬拍手叫好。
心通等人暗暗心驚:“這手彈指功夫好生厲害,力道之大,本門所通手法,确實大有不及了!”
苦相此時已然調勻内息,控制住了傷勢,也站起身來,看到這一幕,與自己師弟,另一位苦字輩高僧,苦念相互一對視,異口同聲道:“彈指神通!!”
在兩人叫聲中,那三枚樹枝直向無痛面門、胸口、下腹飛射而至。
無痛眼見樹枝,離他身體僅餘數尺,雙手瞬疾斜撥而出。
他本想着,縱然顧朝辭内功深湛,徑手去接對方三枚樹枝,應該不是問題。
可見了顧朝辭那手“隔空取物”,心下就就有些猶疑不定了,再一見樹枝此等來勢,心中想法自是變了。
心想隻要我不躲,打偏樹枝來勢也就罷了,何必要冒大風險。若爲了面子,真的接不住,反而求榮反辱了。遂才揮掌斜拍樹枝,想着打偏樹枝便罷。
他想的不錯,面門上與胸口的兩隻樹枝,也都被他撥開了。不料就再他要去撥,那隻射向小腹的樹枝,誰知它一到自己近前,奇變陡生,竟然好似猛的一顫之下,陡然加速,自己一掌落下,竟然拍了個空。瞬眼間,“噗嗤”一聲,那根樹枝已然插入自己小腹。
樹枝本身自談不上什麽鋒利之說,但顧朝辭内力何等醇厚,這一彈之下,縱然隻是樹枝,鋒銳之處也不亞于真刀實劍。
而且他那一彈,以“九陽神功”馭使“彈指神通”還加了後勁推催。如此巧妙發力之下,可謂是變生肘腋之間,慢說無痛、就是武功比他再強幾倍的人,也會猝不及防。
顧朝辭這一手,可讓少林衆僧極爲震驚。
武功低微之人,也看不出什麽門道。但苦相、苦念、心通、心玄等人,俱是當世一流名家,誰人能不知這手功夫之難。
均想一根樹枝而已,怎麽能在飛行過程中,再陡然加速呢?這種發力技巧,當真令人不可思議。
他們縱然看不出,顧朝辭這手功夫之玄妙,可最起碼都知道。人的确說話算數,說打你哪裏,就打你哪裏,并未食言。也未仗技欺人,更是手下留情了。
誰人不懂這個道理,人家爲何要在,打你小腹的那根樹枝上,施展此等手法?
人若打你面門或者胸口時,也用這種手法,無痛和尚必然無幸。
當然少林群僧也覺,無痛也是好樣的,說不躲就不躲。人雖未接住,也沒打掉顧朝辭暗器,可是身子,卻是沒有絲毫躲閃,生死攸關之際,這份豪氣當真也非常人可及。
此時方丈心通與戒律院首座心緣,兩步搶上,心緣急道:“無痛,吐呐幾口氣!”
無痛自然明白,師父是怕自己受了暗傷,搖了搖頭道:“師父放心,弟子沒事,不用擔心!”
他說是這麽說,可那筷子附有顧朝辭真氣,一經入體,他胸腹經脈登時受到震蕩,整個身子此刻都有些酥麻。隻是不想太過丢臉,更是不想讓長輩擔心,才如此輕描淡寫應付幾句。
心緣焉能不知自家弟子想法,歎了口氣,将他肚子上的樹枝,拔了下來,骈指連點其胸腹幾處大穴,欲爲其止血,但見那枝孔,還在不停滲血,心下也不由很是心疼。
想着自己身爲一院首座,技不如人,被人打上門來,竟連本門弟子都護不住,心中甚是戚戚,不由的老淚縱橫。
心通身爲方丈,對自家師弟想的是什麽,也是心有同感,隻是他定力過人,面色如常,當即溫言道:“師弟,讓無痛下去養傷吧!”
心緣聽到方丈師兄說話,也隻好點了點了頭,又看了顧朝辭一眼,眼神中頗爲不服。
他隻覺得顧朝辭咄咄逼人,從來沒反思過,就是因爲他的秉性性格,才是今日這場禍事的起因。
少林寺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譽,縱然當今武林,全真教雄踞“天下武學正宗”的名頭,可少林門人弟子,非但将自家門派,視爲天下武學正宗,更認爲他們就是天下武學之源頭。
如心緣這等氣量狹小之人,身居少林高位,也是此等想法。他身爲少林戒律院首座,行事隻憑自己主觀臆斷,門下弟子耳濡目染,有樣學樣,學了些功夫,也是加倍的驕狂起來了。平日裏那股倨傲之氣,更是養的十足。
就說無痛與顧朝辭之事,起因之對錯,姑且不提。但就說過程,顧朝辭武功遠在無相、無痛、無嗔三人之上,無論何種原因,他處處留手,但這無痛卻暗算于他,這又豈是正派中人所當爲?
顧朝辭這種人,自然咽不下這口氣。無痛當初敢有此爲,說白了,多數也是仗的心緣之勢。
心緣此時見弟子受傷,隻是怨恨自己技不如人,也不反思他的一些行爲,也實屬不該了。
這時心通見心緣将無痛扶了下去,合十道:“居士神功驚人,手下留情,老衲感佩萬分!今日這事,是否可以了結了?”
顧朝辭剛才那一彈,内勁剛力也隻用了五分,他覺得自己若是動用全力,直接釘入對方小腹,真氣震蕩劇烈,弄不好就得斃命當場。
一方面沖着無痛這番,不躲不閃的豪氣,另一方面,也給心玄大師一個面子,對他手下留情也有之義。當然了,他還有第二件事沒辦呢!
想着便點了點頭,肅然道:“顧某言出如山,無痛既接了我一招,這梁子算是過了。”
但又神色一變,眼神如電,逐一掃向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老僧,與一位白須老僧,正是羅漢堂首座心澄、般若堂首座心觀,冷冷道:“心澄大師,敢問上次浙北一戰,貴派那兩位,欲要擒我妻子的高僧,他們是誰,又在哪裏?”
心澄與心觀聞言,心頭一沉,神色很是爲難。當時那事确實有些下作了,但……
這時菩提院首座心玄大師,又口宣佛号,振聲說道:“居士,那兩名弟子,犯了本門門規,方丈師兄已然作了處置!”
顧朝辭劍眉一挑:“哦?如何處置的?”
心玄見他神色平靜,不由暗歎一聲,也沒想着撒謊,很是俨然道:“二人被罰面壁思過三十年!”
顧朝辭呵呵一笑道:“心玄大師,看在您老面上,有些話,顧某本不想說了,有些事我也不想做了!
但這件事……”
說着面色一變,如罩烏雲,眼神中那股冷厲之光,在少林僧衆的臉上,轉來轉去,人人觸到,心底都是一寒。
顧朝辭正色俨然道:“少林寺威名赫赫,心澄、心觀、心緣三位大師,身爲一寺首座,當時俱在。
當日兩位少林精銳弟子,拿我愛妻,試圖要挾于我,若非旁人出手,事情指不定,會發到何等地步,我也不願去想。
你們認爲我心狠手辣也好,仗技欺人也罷!但我顧朝辭,見不得自己女人,受半點委屈。她若受傷,就是疼在她身,痛在我心。
少林寺中人,若隻是得罪我顧朝辭,沖着心玄大師金面,多大的事,顧某也可放的下。無痛和尚今日能活,就在此因!
可誰若想傷我妻子,哪怕他有這個念頭,無論何人,他就絕不能活!
這一點,沒有絲毫商量轉圜餘地!
諸位高僧,請自思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