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老三與阿紫雖見來人風姿卓越,但畢竟不是第一次見,還不覺怎地。
鍾靈卻隻聽其一笑,就嬌若黃莺,脆似銀鈴,再一見她本人,一時間呆若木雞,心道:“世上怎會有此等女子,這可将木姐姐都比下去啦。”
顧朝辭更是早已飛身下馬,歡聲喊道:“嫣兒,你好嗎?這段日子我可真是日思夜想。”
衆女簇擁的女子除了王語嫣,還有何人能身具這等風姿,顧朝辭這段時日,的确對她朝思暮想,這時見到,這番話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王語嫣一雙妙目凝視着顧朝辭,目光中也掩不住喜悅無限。但聽他在衆人面前就表露相思之情,潔白如玉的臉上更堆起滿臉紅暈,低眉一笑道:“我很好,你……?”
顧朝辭方欲近身摟抱于她,王語嫣鳳眼掃過鍾靈,身子一閃,眸子逐漸變得冰冷,道:“你不讓我陪伱去,果然不老實!”
王語嫣與自家母親、外婆早覺顧朝辭在男女之事上,或許跟段正淳、無崖子都是一個德性,而今見他果然又帶來一個美人,這豈不一語中的?她脾氣再是柔順,心中卻也生出了幾分惱意。
顧朝辭望着王語嫣苦笑道:“嫣兒,這事說來話長,絕非你想的那樣。”
王語嫣冷哼道:“哦?那你倒是說說,我想的哪樣啊?”
顧朝辭大是尴尬,看了一眼王語嫣身後的婢女,衆女子當即識趣遠避。
顧朝辭上前附耳說道:“她和你一樣,也是我那段家嶽丈的女兒,我是路上無意碰到的。”
王語嫣一聽到段家嶽丈的女兒,其他的字句盡都忘了,美目中怒火噴出,猛的一把揪住了顧朝辭的耳朵,怒聲道:“你做就做了,我又不是真的非要怎樣,你又何必往他身上扯賴?”
王語嫣手法太快,顧朝辭也沒想到,她現在竟然會對自己動手,一時不查竟被揪住了耳朵,但又不敢真的還手,一時臉色漲紅,隻能求懇道:“我就不說了,可你好歹也是逍遙派掌門,怎能像小丫頭一樣揪人耳朵?”
阿紫立馬大聲道:“老婆扭耳,天經地義,開天辟地以來,就是如此。又有什麽成不成的?鳄神,是不是?”
嶽老三瞪着一雙小眼睛,苦聲道:“啊?是不是呢?我又沒娶過老婆,怎麽知道?”
王語嫣也是一愣,卻又點頭道:“不錯,我是逍遙派掌門,擰你耳朵,好像不妥。”
說罷松手,瞪着顧朝辭叱道:“你不說清楚這事,便試試我這逍遙派掌門究竟厲不厲害。”說罷氣呼呼地甩手一個下砍。
她玉手隻是輕輕一揮一尺距離,但聽呼的一聲響,可見掌上所蘊勁力足有開山裂石之威。
顧朝辭笑道:“你的武功又大有進境了。”但笑容不覺苦澀起來:“嫣兒,我恐怕真的打不過你了。”
王語嫣白了他一眼道:“你不要給我戴高帽,你顧大爺在少林十九位玄字輩高僧圍攻之下,仍能斃殺降龍羅漢,小女子何以克當此等贊譽!”
她随童姥等人回靈鹫宮,一路上得蒙天山童姥與李秋水傾力指點,武功的确大有進境,以她如今的内力、武功早已不輸顧朝辭了。
可她生氣顧朝辭不帶自己,孤身犯險,以抗強敵,她不知多擔心。但又想起他最後一句話,冷哼一聲道:“你就一直想着要欺負我嗎?我武功勝過你,你就不開心了?”
顧朝辭想起自己與她相識相知相愛的情景,在這期間,自己多次依靠武功,強逼欺負于她。忽地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嫣兒,我怎麽會欺負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讓我先好好抱抱你。”
王語嫣一怔,眼神微微散亂,說道:“你又用好話來哄我。”話未說完,忽見顧朝辭似笑非笑,一把将她抱在了懷裏。
二人說話打鬧旁若無人,可阿紫瞧的心裏忒不痛快,當即搶上幾步,對王語嫣笑着道:“姐姐看着厲害,誰知遇上姐夫的甜言蜜語,也就束手就擒了!”
王語嫣聽得半羞半怒,一跌足,欲要掙紮,可嗅着顧朝辭熟悉的男子氣息,兩行眼淚不争氣地流了下來,罵道:“你這個壞蛋,讓我離開,自己反而……”雙拳齊出,一邊罵,一邊捶打顧朝辭肩頭。
顧朝辭任她打罵,默不做聲。
王語嫣雖與顧朝辭分别不久,但身心備受煎熬,尤其聽到他在清涼寺的諸般事迹,那真是擔心壞了,少林十九玄圍攻,如此陣容,當世誰能相抗?
一時伏在顧朝辭肩上哭個不停。
顧朝辭也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才會如此,心中倍感甜蜜,忽地笑道:“傻丫頭,别哭啦,再哭下去,我可要親你了。”
王語嫣雙頰一紅,氣道:“你敢胡來,我……”話未說完,臉頰已被顧朝辭親了一下,一時面如火燒,方要發怒,又被顧朝辭在櫻唇上來了一個蜻蜓點水,不由急道:“你怎地這麽壞,還有人呢。”
顧朝辭笑道:“我倒忘了,我家嫣兒面皮薄。”說罷将她放開。
王語嫣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狠狠白他一眼。這才回頭瞧向阿紫,說道:“你也來了?”
阿紫笑道:“好姐姐,你這才看見我嗎?”
王語嫣搖頭道:“你親姐姐是阿朱,她死于我娘之手,你還是不要叫我姐姐了。”
阿紫遲疑道:“你也知道了?”
“是啊。你們在清涼山的事,我都知道啦。”
王語嫣喟然歎道:“我與阿朱相識多年,卻不知她也是我的親姐妹,隻是造化弄人,如今一切都來不及了。你與我雖有姐妹之實,卻無姐妹之情,反而……”
說到這,又長長一聲歎息。
阿紫雙眼微紅,也歎了一聲道:“其實我也隻知道,我有一個姐姐叫阿朱,與她根本未曾見過,用你的話說,也是有姐妹之實,沒有姐妹之情。
說實話,我對她的死,心裏也沒有多大的傷感。”
王語嫣沒有想到這點,一時不覺愣住。
顧朝辭忽地笑道:“這樣好了,阿紫沒了阿朱這個姐姐,卻有了嫣兒這個姐姐,你們閑着沒事,大可聊聊天,說說話。
我呢,就和你語嫣姐姐,再給阿紫你,生一堆小外甥玩兒,以後阿朱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如此也能讓我那段家嶽丈少操些心,不是嗎?”
王語嫣當即羞紅了臉。
鍾靈也拍手叫道:“好啊,好啊,生一堆小外甥玩,能不能給我也分一個啊。”
顧朝辭盯着她笑道:“好啊,給你也生一個。”
王語嫣嗔道:“你就胡說!”說着走向鍾靈,拉着她的手甚是親熱,端詳片刻後笑道:“你叫鍾靈?果真人如其名,靈動逼人。”這時的她很是落落大方。
她畢竟聰慧過人,稍微有點時間,就明白顧朝辭在這事上應該不至騙她,那這女子定然又是自己爹造的孽了,給自己又添妹妹了。
鍾靈早知顧朝辭和王語嫣之事,一見她就驚爲天人,此地蓦聽她誇贊自己,羞得滿臉通紅,怯聲道:“姐姐過獎了,你才是仙女一樣的人兒。”
顧朝辭道:“好了,你們姐妹幾人,就不要在這裏互相恭維了,我們盡快上缥缈峰吧。”
幾女欣然同意。
南海鳄神瞧見這一幕,那是目瞪口呆,對顧朝辭那是大爲佩服,心道:“能人果然是能人,看來我這小師娘,以後得給我嶽老二做小主母了。”心下對段譽這個師父極爲操心。
衆人直上天山支脈缥缈峰而去,山上守衛森嚴,一路有靈鹫宮女子迎接。
苦寒之地的胭脂,本就有男兒氣概,又經過天山童姥指點武功,更是剛健婀娜兩兩有之,俨如是一支雄赳赳的娘子軍。
顧朝辭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心想:“原軌迹三十六洞、七十二島趁着童姥返老還童之際,殺上了缥缈峰,若非他們太過人多勢衆,這些女娘又有部分出外尋找童姥未歸,也未必就一定需要虛竹救場了。”
衆人皆身懷武功,隻半個時辰,已經行至半山腰,隻是愈往上就愈爲兇險,一路走過斷魂崖、碎骨岩、百丈澗,馬匹甚至無法通行。
待來到接天橋時,隻見兩片峭壁之間用一條鐵索相連。對面有靈鹫宮女子把守。
腳下則是萬丈深淵,遠遠看去就足以讓人生畏了,伴随着陣陣冷風,鐵索發出锵锵之聲傳出好遠,驚得周遭鳥兒紛紛起飛。
顧朝辭等一行人雖皆有武功在身,可阿紫傷勢未愈,鍾靈輕功不濟,也從未見過如此險地,别說踏鎖而過,隻是看一眼,就腿肚子發軟。
顧朝辭與王語嫣隻好一人帶一個,很是平穩的渡過了這條鐵索,抵達對岸峭壁。
衆人又順着小徑向峰頂快步而行,越走越高,身周白霧越濃,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到了缥缈峰絕頂,雲霧之中,放眼皆是松樹。
衆人又繼續向前,很快就見地下一條青石闆鋪成的大道,每塊青石都是長約八尺,寬約三尺,甚是整齊,要鋪成這樣的大道,工程浩大之極,明顯是出于能工巧匠之手。
這青石大道約有二裏來長,道路兩側皆有黑衣、青衣、黃衣等不同服色的女子按劍挺立,極有氣勢。
走到石道盡處,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聳立,堡門左右各有一頭石雕的猛鹫,高達三丈有餘,尖喙巨爪,神駿非凡。
“這便是靈鹫宮了!”
王語嫣略帶感歎道:“這些女子分屬昊天部、陽天部、赤天部、朱天部、成天部、幽天部、玄天部、鸾天部,鈞天部等九天九部。”
阿紫拍手笑道:“她們可真是威風,不過這裏地形如此崄峻,也不知什麽人能在這裏修建出如此城堡,實在是令人驚歎!”
王語嫣笑道:“婆婆說了,其實她也不知這石堡是什麽人開鑿而出,她隻是從師門長輩手裏接過來的。”
顧朝辭點頭道:“這就是了,如此浩大的規模,不知要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以及時間,才能開鑿、建成眼前石堡。
僅憑童姥麾下這群女子,以及西域之地的工匠,根本不可能做到!”
一行人繞過兩道庭院,眼前豁然開朗,前方不遠處則是赫然多出了一座巨石砌成的大廳,等進了大廳。
這才發現這座大廳裏面甚爲寬闊,居中空着一張虎皮交椅。大廳兩旁排列着四五十名靈鹫宮婢女,各個按劍侍立,目光炯炯。
大廳中這一股威嚴之氣,饒是嶽老三與阿紫、鍾靈早就見識過靈鹫宮的厲害,也登時被懾住了,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不由雙眼望着顧朝辭。
顧朝辭還未開口,就見一道黑影閃過,落在了居中那張大椅上,正是天山童姥。
緊接着李秋水與李青蘿母女兩,從後堂飄然而出,坐在了左下首的椅子上,各個神色肅穆。
顧朝辭見了這陣勢,微微一怔,看向王語嫣,她卻隻莞爾一笑
天山童姥等三女出來一語不發,可三雙眸子裏射出灼灼精光,在阿紫與鍾靈兩人身上掃來射去。
饒是兩女本也算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有些心底發毛。更有趣的是,就連南海鳄神這等混人,都噤若寒蟬,怯生生的像個女娘。
而那些仗劍立于兩側的女子,卻一個個豪邁異常,睥睨衆人,顧盼生姿。
嶽老三不禁低頭尋思:“這幫女子雄飛千裏,我嶽老二堂堂男兒卻要雌伏于此,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心雖不忿,卻也不禁對天山童姥一介女流極爲佩服。
尤其李青蘿一雙眸子,更是不時掃向顧朝辭,很是意味深長。
顧朝辭想着或許是因爲阿紫與鍾靈讓她們誤會了,當即先朝天山童姥與李秋水拱手道:“見過兩位師姐!”
又欲向李青蘿行禮,她這時霍然站起身來,秀眉一挑,剛要開口。
王語嫣素足疾擺,跑到她面前,輕搖胳膊,嬌嗔道:“娘啊,你有話待會再說。”又伸頭對其耳語少傾。
李青蘿聽了王語嫣半天耳語,也是面不改色,可突然雙眼一亮,精華閃閃,如芒似電,将鍾靈上上下下,打量來打量去。咬牙切齒道:“好啊,甘寶寶!”。
鍾靈對她也是定睛細看,見其年紀雖已不輕,面容卻娟秀非凡,依稀透出昔日的無雙風韻。聽她叫自己母親名字,也知道她的意思,不禁低下了頭。
顧朝辭在路上就從王語嫣口裏得知,靈鹫宮也派探子上了清涼山,所以一路上大體發生了什麽,天山童姥、李秋水等人早已知曉。包括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圖謀,也知道了大概,隻不知具體。
可幾女對顧朝辭招花惹草之舉,也是極爲不滿了,她才提前下山等待。顧朝辭自也偷偷對王語嫣說了鍾靈身份。
王語嫣現在就是在跟李青蘿說鍾靈身份,這的确是個妹妹,卻不是顧朝辭找的,而是段正淳找的。自也讓她對阿紫先不要有太大敵意,她與阿朱沒見過面雲雲。
李青蘿瞅了鍾靈與阿紫半晌,才對天山童姥正色道:“師伯,先讓她們幾個下去歇着吧。”
天山童姥微一颔首,就有婢女上前帶阿紫、鍾靈、嶽老三去了歇宿之所。
……
小花廳内燭影搖紅,擺着兩桌酒席,這是顧朝辭的接風宴,當下各人依次入座。
顧朝辭、王語嫣、李秋水、李青蘿等人與天山童姥同坐一席。南海鳄神是顧朝辭奴仆,自然不敢上來同席,自己一人坐一席,反而痛快。
顧朝辭也不招呼他,讓他爲難,又将阿紫與鍾靈叫來同席。酒席旁有梅蘭菊竹四姝,不住輪流上來斟酒服侍。
至于嶽老三一桌,上菜的、守衛的都是宮中女俾,粗漢紅妝,更是相映成趣。
顧朝辭對靈鹫宮石壁上的武學,頗有憧憬不說,與王語嫣也是好事将成,心中快意,自是可想而知。
喝了幾杯,豪興勃發,對童姥說道:“大師姐,今日我初來缥缈峰,就爲其雄偉壯麗的美景所迷,今日又能在這裏喝上您的接風酒,師弟着實感激不盡。
來,來,來!我先敬您三杯。”
天山童姥說道:“靈鹫宮從無外客,師弟能光降缥缈峰,也是蓬荜生輝了,咱們在座的都喝三杯吧。”衆人連盡三杯。
顧朝辭知道天山童姥雖是女流,卻是甯折不彎的個性,若讓她同意解除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人的生死符,她将這幫人視爲豬狗,此舉對她來說,那就是奇恥大辱,正想着如何措辭。
童姥忽然面色一沉,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師弟,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那些妖魔鬼怪,将你視作大救星了吧?”
顧朝辭笑道:“師姐不必惱火,我是有所想法。”
童姥雙眼一轉,右手倏地向他肩頭抓來,低聲喝道:“我麾下叛賊想要不利于我,你非但不爲我出氣,還說什麽想法?”
顧朝辭肩頭一側,童姥左掌“呼”的一聲,已打在他的胸上。
顧朝辭微微一笑,潛運神功,心随意到,肌肉陡然一縮,童姥感覺他身上仿佛塗了一層油,手掌竟然滑過一旁。
顧朝辭仍然端坐椅上,若無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