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向顧朝辭斜睨一眼,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還敢來曼陀山莊,是不是自恃武功非凡,不将我放在眼裏?還是說,此行實則是想爲你的段大恩人報仇?”
“娘,你不要怪顧郎,我……”
王語嫣素知母親性情,急忙拉住母親胳膊,想要試圖解釋外公外婆的内情。
可王夫人見女兒三番五次,維護這個不但殺了自己爹,又與自己有仇的惡賊,頓時心生怒意。
直接甩開王語嫣的手,俏臉含煞,杏眼一瞪,怒聲道:“伱這孽障,以前爲了慕容複,就跟我處處做對,還偷跑出門,現在又爲了這小子,連自己…”
王夫人在王語嫣心裏,本就積威已久,一見母親發火,絲毫不以自己今非昔比爲由,還是心下一顫,眼圈發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聲道:“娘,女兒委實有難言之隐,還請屏退左右,定向娘親如實禀報。”
王夫人知道女兒什麽性子,可她以前爲了慕容複,最多跟自己說幾句稍微硬一點的話,自己眼睛一瞪,她也就說不下去了。
可這趟門出得,竟爲了一個男人,向自己跪下了,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内心火苗瘋狂亂竄,大爲不悅道:“禀報什麽?你淩波仙子多大的威風,哪還需要将我這個娘,放在眼裏?”
淩波仙子的名号,江湖上不胫而走,那顧朝辭殺了丁春秋,自然也是遍傳天下了。
而無崖子出事之時,李青蘿當時還隻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對這個父親印象本就不深。況且李秋水再是無恥,也不敢對女兒說起,是自己與徒弟害了她父親。故而王夫人對這中間内情,根本一無所知。
李秋水又爲了掩人耳目,讓她從小管丁春秋叫爹。想是出于羞愧,無顔面對這個女兒,便去了西夏做了妃子,又生了孩子,也正是如今的西夏皇帝。
也正因如此,反倒讓王夫人與丁春秋父女情深,王夫人直到現在,見了丁春秋仍然以爹稱呼,她對顧朝辭殺了丁春秋,如何能不産生恨意?
況且“血煞魔君”出道時,就在蘇州“聚福樓”抓了王語嫣,說爲了給段姓恩人報仇,這事早就哄傳武林了。
王夫人自然也知曉,兩兩相疊,心下對顧朝辭則是更恨了。
在她看來,段姓男子,就該直接埋了做花肥,她又有何錯?
你“血煞魔君”憑什麽報仇?
顧朝辭對這一切,其實早有預料,心下也極爲後悔,當初他壓根就沒想過,會與王語嫣這個“戀愛腦”産生情愫。
隻想以她換段譽的神功,故而爲了讓自己師出有名,特意編了一套謊話。沒想到卻作繭自縛了,而今見王夫人如此剛愎,讓王語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自也不能退縮,上前一步,拉起王語嫣。又對王夫人一拱手,朗聲道:“伯母,嫣兒說你是文武雙全的女中豪傑,在下一向佩服。
至于在下恩人之事,已然由大理鎮南王世子段譽從中調合,顧朝辭雖然不才,但也非無名之輩,自是言出如箭,斷無反悔。
故而我與伯母所謂恩怨,自然一筆勾銷了,又豈能再說什麽報仇之言?
況且有嫣兒在此,顧某再是狂妄,又豈能對您不敬?
今日的确是真有内情,向你秉告,其中涉及幾位前輩的隐秘,實在不足爲外人道也!
你且先讓婢女退下,到時一切自明,又何必在此對嫣兒苦苦相逼,讓人看了笑話!”
“娘親開恩,女兒現在實實說不得啊。”王語嫣也跟了一句。
顧朝辭與王語嫣都知曉關于無崖子、李秋水、丁春秋的事,絕對不能當着外人說。
否則這些下人嘴上不敢說,心裏還不拿屁股,将她們母女二人給笑了。
王夫人一聽,也覺得裏面大有文章。
尤其顧朝辭提到了大理鎮南王世子段譽,一瞬間就想到,幾個月前,給自己當了幾天花匠的段譽。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是段正淳與刀白鳳那個賤人生的小野種,那時自己還問過段譽,是否認得大理王族,他卻說自己是個普通百姓,一時間氣的俏臉發青,雙手直抖。
王夫人性情本就與常人不同,她和段正淳相戀之時,其實明知他有原配夫人,可情到深處,竟要段正淳殺了原配,娶她爲妻。
段正淳雖然風流,但對每一個女子,都是真心相待,如何能夠做出殺妻另娶之事,吓得拔腿就溜,十幾年來再沒來瞧過她。
後來段正淳另一情人“修羅刀”秦紅棉與徒兒木婉清,又來曼陀山莊,幾次刺殺王夫人。
這讓王夫人心中恨急,一方面恨段正淳薄情寡義,離開自己,還是去沾花惹草,惹得姘頭竟來殺自己,心裏那股恨意,真是天高地厚。
她對段正淳又愛又恨,自然無可奈何,可誓要讓秦紅棉這師徒兩,死無葬生之地。遂派出人馬,一路追殺到了大理。
怎料因爲段譽之故,冒出了一個“南海鳄神”救了木婉清不說,還将自己手下,殺了好幾個。
而今先見女兒維護顧朝辭,顧朝辭又維護女兒,兩人越是情意綿綿,她越是想到自己形單影隻,一個人孤零零守着曼陀山莊,好不凄涼!
言念及此,對着顧朝辭冷笑道:“你與我的恩怨消不消,那是你的事,暫且不論!
可我自管教我的女兒,又幹你何事?
你莫非真以爲,憑着武功就能橫行妄爲,無視倫理綱常了嗎?”
顧朝辭一聽這話,也是氣往上撞,這女人怎麽如此不可理喻,當即凜然道:“母親管教女兒,旁人自然挑不出理來,可丈夫維護妻子,更是天經地義!
我顧朝辭發願,要娶嫣兒爲妻,自也不會是一句空話!
莫說她沒錯,縱然她有天大的錯,也該由我一力承擔,怎能讓别人苛責于她!”。
王語嫣聽顧朝辭直明其意,玉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神态腼腆,目光中流露出羞意。
王夫人卻見顧朝辭威風凜凜,讓自己心爲之顫,可女兒還是一副麗色嬌羞的樣子,一瞬間邪火再也壓制不住,森然道:“好霸道,好擔當!
你血煞魔君橫行當世,生平又過誰來,我又算個什麽?
隻是語嫣是我的女兒,永遠也改變不了。至于你這個來曆不明的狂徒,想要取我女兒爲妻,那是白日做夢!
你這威風又耍給誰看?”
王語嫣知曉母親脾性剛硬,素不饒人,顧朝辭也是性格狂傲,素不服人,生怕兩人真的從吵嘴變成動手,忙忙道:“母親,你先讓她們退下,我先跟你說我外公的事,女兒突然有了這麽一身武功,你就不好奇嗎?”
王夫人臉上一緩,她自然也是心有疑惑,女兒爲何突然有了這麽一身武功,但若沒有顧朝辭,她肯定依從,可是有了這個人,連女兒說的外公都以爲是丁春秋了。
不禁心道:“我若聽了嫣兒的話,她肯定又要哭哭啼啼的哀求于我,那我如何忍心?哼,我豈能讓這個小子,将我給如此拿捏了!”
當下臉色一沉道:“語嫣,我本以爲似你這等面慈心軟,這一生一世不知要吃多少虧。我本來十分擔憂。
日前聽聞你獨對數百豪傑,殺了‘南陽老叟’,非但博得‘淩波仙子’之名,還給人說你心狠手辣,我倒有幾分高興。
怎知你骨子裏的毛病,還是改不了!咱們母女兩,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又吞吞吐吐個什麽?像什麽樣子!”
“母親,這話實在不好讓外人聽到的!”
王語嫣說着,又轉對婢女說道:“你們都退下!”
可是曼陀山莊的婢女,都隻認王夫人的話,王語嫣沒有一點話語權,如何能聽她吩咐,一個個都是面不改色,不做理會。
王語嫣見狀,心生怒氣,可終究不敢太打母親的臉,也是無可奈何。
王夫人見王語嫣面色陰晴不定,卻仍然不說,複有顧朝辭在場,心想:“這丫頭死撐着不說,我幾番下令她都不聽,我這母親尊嚴何在,更讓這小子恥笑于我!”
便在這時候,忽聽得一個蚊鳴般的微聲鑽入耳來:“伯母,語嫣是要對你說,令尊令慈與丁春秋之事,其中涉及隐秘……”
這聲音輕細之極,但每一個字都讓她聽得清晰異常。
自是顧朝辭見王夫人,壓根不給王語嫣說話機會,隻好施展傳音入密之法了。
怎料王夫人根本不待他說完,胸中烈焰蒸騰,目眦欲裂,猛一旋身,從身後一婢女手裏搶過一劍,厲聲道:“姓顧的,殺父誘女之仇,我還未找你,你卻又來辱我,你納命來吧。”
說着步踏中宮,對着顧朝辭當胸直刺,青光閃動間,發出“嗡嗡”聲響,勁力大爲不凡。
“娘!”王語嫣驚呼出聲。
顧朝辭與王夫人相距不過五尺,正自詫異,劍尖已至胸前,他不加思索,左手伸出食中二指,已将劍尖夾住。
王夫人堪堪得手,心中一陣快意,蓦感劍鋒似是刺進了一團棉絮裏,但怪就怪在,劍鋒卻再也進不得分毫,而自己又不受到任何反震。
她家裏的“琅寰玉洞”武功秘籍着實不少,武功大爲不弱。心下明白,顧朝辭是讓着自己,可又一想,這家夥一招制住自己,讓她在婢女面前下不來台,還想娶語嫣,你做夢吧!
當即催加内力,從劍上猛攻過去。
王夫人也曾被丁春秋指點修習“小無相功”,隻是“小無相功”若練到大成,原本威力奇大,不過此功既加上一個“小”字,指明畢竟僅爲道家高深内功之初介罷了。
尤其丁春秋自己所練的小無相功,都不到家,她又能有多少斤兩,遇上顧朝辭這等高手,幾乎無用。
可顧朝辭也是懂得人情世故的,知道這女人再是不可理喻,也是王語嫣娘親,卻不能讓她在下人面前,太過難看。
遂隻以柔勁穩住了劍鋒,又閃身右移,避了開去,未做絲毫反擊。
王夫人勁力正使到十成十,蓦感阻力全失,劍勢前沖,帶動身形,連人帶劍,飛将起來,恰從顧朝辭身邊掠過。
這一式真如禦風而行,說不出的好看、迅捷,她的十八名婢女齊聲喝彩,待發覺夫人這一劍,其實是走了空時,已是掩口不及。
王夫人武功也算了得,她電射而進,劍尖在屋子牆壁上微微一點,劍成弧形,她一借力又彈射回來,落腳之處正是她原來所站之處,竟然分毫不差,足見高明。
“娘,好漂亮的‘千裏一線’!”王語嫣急忙拍手道。
“好手段!”。
顧朝辭也急忙喝彩出聲。
王夫人這一手輕功、内力、劍法的确是家學淵源,非同一般。但也不值得,顧朝辭這等武學大家,說一個“好”字。
可他做人做事,都是彼我之别,因人而異了,也就跟着王語嫣,一個馬屁拍了上去。
王夫人在曼陀山莊就是土皇帝,生殺予奪,自由随心。這一次婢女們學了個乖,待看明無誤後,方始彩聲雷動。
有幾個膽小的待别人喊過後,方才出口,底氣又不甚足,純屬畫蛇添足的敗筆。
王夫人出手第一招便走了空,不禁又羞又惱,一張俏臉上煞氣彌漫,卻又不知如何收場。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血煞魔君”在她心裏分量還是夠重的,畢竟爹爹丁春秋武功如何,她心知肚明。
可是她清楚女兒跟顧朝辭的關系,多少有些有恃無恐。現今一交手,方知此子武功深不可測,再鬥将下去,也是自取其辱。
不由心中惱怒至極,又看向王語嫣,大叫道:“到底怎麽回事,你若不說,以後也就别叫我娘了。”
王語嫣知道母親惱羞成怒了,實在熬逼不過,隻得擡手一指婢女道:“你們都出去!守在樓外三十丈,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這些婢女聽而未覺,目不斜視,動也不動,王語嫣也動了真火,身法一展,如風似電,雙手連抓,使出“天山折梅手”來,随抓随抛,但聽得叮叮當當之聲不絕。
霎時之間,将十七件兵刃都給投在腳邊。
好在她還記得,不能對母親出手,否則王夫人手裏的劍,也非得給她奪下來不可。
她奪下十七件兵刃,轉頭見到母親蒼白的臉色,心道:“娘,非如此,你不讓我說話啊!”
又猛一回頭,婢女們各個都是一臉驚懼,她們哪裏能想到,以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一瞬間就繳了她們的兵刃。
王語嫣冷冷道:“你們都按我吩咐去做,誰再敢不聽号令,有如此劍!”
話音未落,她拂袖一揮,一柄長劍頓時從地上跳起,“铛”的一響,已然斷爲兩截。
“叮叮”兩聲,斷刃都插在了地上。
十八名婢女自恃武功不弱,以前對王語嫣這個小姐,内心來講實則有些不服之意。
隻是懾于王夫人手段狠辣,不敢有絲毫表露,這時見王語嫣俏臉布滿寒霜,神功非凡,再也不敢違命,俯身拾起地下十七件兵刃,一個個都匆匆退了出去。
這時王語嫣又轉身向王夫人,盈盈下拜道:“母親大人,請恕女兒不孝之罪。”
到了這一步,王夫人于女兒武功之高,已經有了足夠的認知。再說她看到女兒代自己發号施令,大有威儀,雖是一臉冷淡,内心卻十分高興。
知道這定是顧朝辭培養之功,不由心道:“語嫣有這麽一身武功,性子再一硬,以後也不至吃虧!就這一點,顧朝辭已然勝過慕容複百倍!”
言念及此,隻是擺了擺手,坐在主位上,悠悠道:“說吧!到底什麽内情,你這一身武功内力都是怎麽來的?”。
王語嫣走到王夫人邊上,遂開始将自己受傷,顧朝辭怎麽不辭辛苦,遠赴千裏帶自己找人治傷,那是大肆渲染。
聽的顧朝辭都有些臉紅,王夫人則是冷冷瞥了顧朝辭一眼道:“他傷的,救你也是應該!”
又一直說到如何遇上無崖子,得他傳功,自己卻功散人死之事。
這時候的王夫人已然涕淚橫流,不能自已。
她雖對無崖子印象不深,但還知道自己親爹是誰,這時也不由想起小時侯,她與父母在大理無量山石洞中的日子,那是她最爲快樂的時光,她昔日還曾對段正淳說,讓他與自己在洞裏白頭偕老,再也不出來。
可見這段日子對她的重要,想起父親時常抱着自己采花,給她編花環,而今聽到老父過世,心裏也是揪心的疼。
王語嫣講着講着,想起外公對自己的好,也淚流滿面,這一遭,母女兩個開始一齊抱頭痛哭了。
突然,王夫人雙手抓住王語嫣肩頭,厲聲道:“你外公一身武功,你外婆也是天下數的着的高手,他是被誰害的如此凄慘,你外公說沒說?”
王語嫣一直沒講無崖子,是被李秋水與丁春秋所害之事,就怕母親難以接受,太過悲痛。
她聰慧過人,知道何謂循序漸進,這時見母親已經接受外公已死的消息,遂将無崖子對她親口說的,自己是如何被外婆與丁春秋害了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饒是王夫人知道爹爹已死,可聽他竟是被自己親娘與丁春秋這個徒弟所害,氣的心頭發抖,嘴唇都咬出血了。
可這兩個兇手,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一瞬間又面如槁木,仿佛被抽離了精氣神,怔了半晌,又開始放聲大哭。
王語嫣見娘哭的傷心,輕輕撫着她背,哽咽道:“娘,外公說他雖不知外婆爲何如此待他,可他也原諒外婆了,但是對于丁春秋這個叛賊,讓我必須清理門戶!
顧郎也是奉了我的命令,才殺了他。”
王夫人哭的傷心,卻也心中明白,女兒是要讓自己不要記恨顧朝辭殺死丁春秋之事。她現在對這個“爹”已經恨意大增,自也認爲他該死。
可也不會輕易松口,珠淚更是忍不住的滾滾而下,說道:“娘一直跟我說,是爹不要我們了,所以我内心對他是有恨的,我都不想提他,對你也沒講過你外公。
怎料他竟是被你外婆與丁春秋所害,無法行動。
你外公世之俊傑,何等心高氣傲?他被你外婆與徒弟所害,沒被他們打死,也會被氣死,他能撐到與你相見,那真是很不容易。
也難怪娘要騙我,說爹不要我們了,呵呵,她還要我叫丁春秋這賊子做爹,将我丢在這裏,一去多年,也不知是死是活。
以前我還不理解,現在想來,想必她做出這種事來,也是羞于見我!”
說到這裏,一想起爹和娘,本來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最後卻落得反目成仇。
自己與段正淳好似也要走上這條路,不由心頭凄苦已極,抱住王語嫣抽泣道:“嫣兒啊,你娘我終歸是命苦,我爹沒了,我娘也沒了,你爹也沒了,我可就隻有你了!”
王語嫣看娘親這樣,也看出了她很多心思,心中也突然起了一個念頭,垂頭低聲道:“娘,你若實在看不上顧郎,又記恨他殺死丁春秋之事,女兒也不敢違逆。
反正那個大理鎮南王世子段譽,有意聘我爲妃,我就應了吧!”
王夫人這會早已心神大亂,哪裏知道自家女兒對她動了小心思,一聽這話,立即失了方寸,顫聲道:“你……你在說什麽!”
“砰”的一聲,在桌上重重擊了一下,霍然起身,怒罵道:“他該死,段正淳這個殺千刀的,我要殺了那個臭小子!殺了那個畜生!畜生!”
顧朝辭哪裏能想到,王語嫣爲了他,竟然對她娘玩起了以退爲進,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心想:“我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待我!”想着看向王語嫣,一雙眸子裏滿是柔情。
饒是王語嫣也早就猜到,自己親爹八成就是段正淳,見母親反應如此激烈,更加信了幾分。
可爲了能夠敲釘坐穩,還是鼓足勇氣,補了一句道:“母親又何必生氣?你嫌顧郎來曆不明,現下好啦,我嫁給段公子,反正他伯父無子,他爹又是皇太弟,以後我也能做一做大理國皇後,你就是皇親國戚,也不算辱沒了,咱們姑蘇王家的名聲。”
王夫人氣的臉色煞白,又擡手在桌上砰地一拍,震的茶碗傾倒,戟指厲聲道:“胡說!什麽大理皇後?這事萬萬不許!”
她話音剛落,看着垂頭低眉的女兒,突然靈光一閃,頓時收起戚容,眼光仿若冷電一般,将女兒打量了幾下,半晌不語,跟着便閉上了眼睛。
王語嫣低着頭,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她也不知母親再想什麽,過了好一陣,王夫人睜開眼來,幽幽道:“你究竟知道了什麽?”
王語嫣聽得她聲調寒冷,一時吓得渾身冷汗直蹿,話也答不出來。
王夫人哼了一聲道:“你說好了。反正你現在年紀大了,本事也大,何必怕我?”
王語嫣咬了咬牙,低聲道:“我知道我親爹是大理鎮南王段正淳,我與段譽是親兄妹。”
王夫人一聽這話,身子不由一顫,險些坐倒在椅子上,緊接着厲聲質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王語嫣心跳的怦怦響,擡頭一看母親面上如罩了一朵烏雲,還是咬着下唇,搖了搖頭道:“這我可不能告訴你!”
王夫人猛然一轉身,看向顧朝辭,指着他冷冷道:“是你?”
這兩個字也不如何響亮,卻充滿了威嚴,顧朝辭本就做賊心虛,當即心下一凜,讪笑道:“伯母,我隻是猜的,并不确定!”
王夫人一雙美眸,射出森森寒光,将顧朝辭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個遍。
顧朝辭是何等人物,心虛歸心虛,誰若能用目光将他給吓住,他的一身武功也是白練了,自然一臉平靜,沒有絲毫異狀。
王夫人見他一臉坦然,輕輕籲了口氣,心想:“段正淳風流多情,是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幾個月前,木婉清是其私生女之事,也是傳的沸沸揚揚,莫非他是以此猜出來的?”
王夫人不管怎麽想,這話她也沒臉真的去問,又看向王語嫣,一直繃緊着的臉也登時松了些,歎了一口長氣道:“嫣兒,這事你就别問了,你爹是誰,現在都不重要了,反正我們母女兩,就是姑蘇王家的人,也隻能是姑蘇王家的人!
這世上的男人,都是負心薄幸的寡義之人,統統靠不住!
好在你還有一個娘,娘沒了爹既沒了娘,你總是比我強……”
顧朝辭見母女倆這樣,再說下去肯定又要大哭一場了,遂轉移話題道:“伯母,今日此來,實乃有件要事與你商量。”
王語嫣抹了抹眼淚,幫腔道:“是啊,娘,女兒也餓了,我們先吃飯吧?”
“好!”
王夫人現在也不想再說,這些讓人傷心之事,便與王語嫣去更衣,又吩咐置辦酒筵。
不久便開上了酒筵,王夫人這時仿佛變了一個人,要請顧朝辭上坐。
顧朝辭爲人雖然狂狷,但也非不知好歹之人。就憑王語嫣對他的付出,他哪會上坐,自然很是識相的請王夫人上坐,他與王語嫣作陪。
王夫人心想:“這小子也不像江湖上,傳的那麽目中無人嗎!”内心頗爲得意。
這酒筵中的菜肴,很是豪華珍異,什麽熊掌、魚翅,都是名貴之極。但顧朝辭本就出身富貴,又一身本事,從不缺錢,什麽珍奇菜肴沒吃過?
而且他到了這等關鍵時刻,内心也是頗爲忐忑,更是食不知味。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顧朝辭直接起身,退出席位,拱身作揖,開門見山道:“伯母,在下此來,是因我對嫣兒傾心不已,她與我也是情投意合,在下鬥膽,想求伯母能将嫣兒許配與我!望乞成全!”。
說着深深行禮。
王夫人本就看出了女兒的心思。至于顧朝辭殺丁春秋所結仇怨,在她得知父親被他所害時,早就煙消雲散了。
故而并未有太大的抵觸情緒,可還是有些疑問,遂看向王語嫣,輕聲道:“嫣兒?你意下如何?”
“娘……”王語嫣眼波盈盈,嬌嗔一聲,已然低下了頭。
王夫人歎了一聲,謂然道:“顧公子,‘血煞魔君’之名,是刀光劍影,用無數高手博出來的名頭!”
顧朝辭見她先揚,豈非就是後抑,心裏一沉,連忙道聲不敢。
王夫人微微一笑,又接着道:“你武功絕高,品貌出衆,原是這世上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我這女兒與我不同,她從小長在曼陀山莊,又沒有出去見過外人,養的性格過于柔順,以前心裏就隻有慕容複,這次若非她被段譽那個混蛋,給帶出莊子……
不知這些,你可否知情?”
顧朝辭不加猶豫道:“伯母,這些我都知道。在下自小父母雙亡,得恩師栽培,方有今日一點薄名。然無家世,又隻是一勇之夫,屬實微不足道。
而嫣兒聰慧過人,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又是出身名門,我顧朝辭已屬高攀,斷不會因爲一些過往之事,而看輕嫣兒分毫,您大可放心!”
王夫人險些被氣笑了,這小子怎麽這麽不要臉呢,她是想說自家女兒家世清白,你是什麽底,也該透一透才是。
怎料他竟來了這麽一出,看似什麽都說了,又似什麽都沒說。
隻是他姿态放的很低,這也算可堪欣慰之事,畢竟什麽金銀财寶,榮華富貴對于顧朝辭這種人物,就看他想不想要而已!
顧朝辭豈能不知王夫人的意思,可他一個謊撒了出去,如今自然圓不回來,故而隻能裝傻充愣,真中代假,模模糊糊了。反正射雕世界父母的确亡故了,“師父”王重陽也仙遊了。也隻能這樣說了。
王夫人到了這步,也不想多問了,點了點頭道:“好了,你有沒有家世不要緊,你是武林大豪傑,自是一言九鼎。隻要有你句話,我就信你!
嫣兒心裏也是裝滿了你,那我今天就做主,将她許配于你!
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答應我,一定要一生一世照護着她!
她以後哪裏做的不對,你可以教她管她,可不能因此看輕了她!
她從小沒爹教,如果她有爹教,我們嫣兒肯定會……”
說到這裏,王夫人眼淚再次奪眶而出,王語嫣忙忙起身,走過去雙手蓋住王夫人的手,有些哽咽道:“娘,我雖然沒爹教,可你将我養的很好!”
顧朝辭自是欣喜若狂,很是鄭重道:“伯母,我定當不負你之所托!”
王夫人輕抹了一下眼淚,點頭道:“好好!”突然神色一變,冷聲道:“可是你若膽敢負了嫣兒,也去跟她……沾花惹草,那也别我這個嶽母不講情面,翻臉無情!”
顧朝辭頭皮一麻,自然明白她未完之語,就是跟她爹段正淳學沾花惹草,連忙舉起右手,做發誓狀,神态很是肅穆,緩緩道:“伯母,我顧朝辭對天發誓,此世隻會娶嫣兒一人,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王夫人很是欣慰道:“好,你記着今日這番話!”
這“話”字剛說出口,突然遠處有個輕柔飄忽的聲音,傳了過來:“哼,你自己已經吃過大虧,還不警醒!還去相信男人發的誓,也真是活該!”。
這聲音少說也在十餘丈外,但傳入顧朝辭、王夫人、王語嫣的耳鼓,卻如近在咫尺一般,極爲清晰。
顧朝辭眉頭輕挑,王語嫣與王夫人卻是臉色陡變,隻聽得屋外婢女齊聲呼喝,三人身法一展,從樓裏奔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