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慶帶着些許疑惑,就在段譽的毅然決然中,頭顱一垂,當場氣絕。
隻是那一雙眼睛,卻未曾閉上。這也不是他不想閉,是沒能力閉了。亦或是臨死之際,未曾複位登基、也未能再見自己的“觀音菩薩”一面,還是略有遺憾的。
這時的段譽,哪能理會顧朝辭言語中的深意,他一探王語嫣鼻息,竟無呼吸,急的大叫:“王姑娘,王姑娘!”始終未聞回答。
段譽瞧她臉色蒼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一時間隻以爲女神已死,不由雙眼酸熱,淚如泉湧。
顧朝辭長歎一聲,拍拍他肩,輕聲道:“你先别哭,我先看看,她或許隻是一時閉氣,過些時候就好了。”
他這麽說,卻有些心裏沒底,他剛才那一掌,勁在掌先,王語嫣又不會武功,情況肯定堪憂。
段譽一抹眼淚,大喜道:“對,對,你武功蓋世,肯定能救她的!”
顧朝辭蹲下身子,将王語嫣扶坐于地,右手輕按她後心“靈台穴”,緩緩送過内力,助她順氣呼吸。一手伸指按向王語嫣腕脈,段譽不由屏住呼吸,靜觀他診。
顧朝辭一摸脈,就覺她脈搏時有時無,受傷着實不輕,不由心想:“這丫頭傷重難愈了。我急忙收掌之下,又有段譽在旁側擊,卸了不少掌力。這些掌風雖不足我原有掌力一成,可她抵禦之功太差,《九陰真經》所載的通息療傷之法雖妙,可這是内療之法,她又不會絲毫内息運轉,又如何才能痊愈?
我若施展先天功一陽指,以外力讓她頃刻起死回生,這也能成行。可她與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麽去甘冒大險,付出這種代價?”
段譽就見顧朝辭默然有頃,神色甚是古怪,再搭一會兒,臉色愈發陰沉。此時他最是難熬,心中直是發緊,身上更是冷熱交替,兩手滿是冷汗,目光隻是緊緊盯在顧朝辭臉上。
又過了一會,顧朝辭搭脈之手擡起,輸真氣的手卻未取開,閉目沉思起來。
盞茶工夫過去,段譽見他兀自寂然不動,好似老僧面壁。正忐忑間,王語嫣“嘤”的一聲,悠悠醒來,脫口叫道:“表哥。”
段譽先是一喜,但聽她張口就是“表哥”,顯然她直到此刻,想的還是慕容複,心頭便如針紮刀刺一般。
王語嫣一聲叫罷,左顧右盼,驚道:“段公子,是你啊!我好似做了一場夢,可是我胸口好疼!”
原來,她昏昏默默,魂不守舍,心中卻始終念着慕容複,此時被顧朝辭綿厚真氣緩緩注入,呼吸一暢,頭腦一清,脫口就叫出了心上人的名字。
段譽拉住王語嫣的手,但覺熱乎乎的,心中悲喜交集,悲的是女子心裏是真沒自己分毫,喜的是她尚且活着。一念及此,更是淚眼朦胧,望着她道:“我知道,那都是夢,不能當真的。可是、可是無論如何,你千萬要活着,隻要你好好的,即便你不要我,我也不會怪你!”
王語嫣被他拉着手,聽了他這番真心實意的表白,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身子僵如木石,動也不動。
這時丁春秋卻是冷冷說道:“你高興個什麽?這女娃兒中了這一掌,臉上已現黑氣,縱有顧朝辭給她輸真氣續命,也活不過三日,你還在這裏煽情什麽?”
王語嫣本是丁春秋後輩,倘若他身子無礙,也不會說這風涼話。可他穴道未解,下一步或許就得布了段延慶後塵,他總得想辦法死中求生才是。
段譽一聽這話,隻覺血湧雙頰,一股悲憤之氣在胸中奔騰洶湧,空着的拳頭緊攥起來,惡狠狠盯着丁春秋。
丁春秋冷聲道:“你看我做什麽?能将這女娃看活嗎?你以爲我所言有假?顧朝辭武功雖高,療傷之事卻非他所長啊!”
段譽轉眼細看王語嫣臉色,果然眉間隐隐現出一層淡墨般的黑暈。他胸口一涼,再也顧不得男女大防,雙臂緊攬王語嫣,顫聲問道:“王姑娘,你……你覺得怎樣?”
王語嫣胸腹間有如火焚,四肢卻感冰涼,心想丁春秋所言或許不假,歎了口氣道:“段公子,你快送我回曼陀山莊,好嗎?”
段譽已然淚水橫流,泣不成聲,嗚咽道:“我……一定送你回家。”
他說是這麽說,卻還是看向顧朝辭道:“顧公子,你能不能救王姑娘?”
顧朝辭渾身一震,心想:“若在一個渺無人煙的地方,我救她也行,可我現在行事高調,得罪了不少人,若爲她大耗心力,就是拿自己性命做賭注!”
蓋因施展先天功一陽指讓人起死回生,這是與天奪命之舉,耗費真力還則罷了,最大的是心力。
這點穴接脈之術,其中所蘊手法涉及需要近點的,需要丈餘開外遙點的,中間的輕重緩急,容不得絲毫錯漏。
以此救人,遠超與絕頂高手生死相博,故而一燈大師以此救人,才會虛弱不堪,難以恢複。說是耗真力,實則耗費最大的卻是心神。念及此處,忽地閉上了眼睛,緩緩道:“我救不了她!”
王語嫣本就心有餘悸,以爲顧朝辭神通蓋世,他若出手,自己就可以死裏逃生,可一聽這話,頓時心力交瘁,昏昏沉沉。
段譽望着眼前佳人,當即就是一呆,眼見她眸子裏神光渙散,臉色如一朵離開枝頭的梨花,慢慢地枯萎下去,不覺心跳如雷,恨不得捶胸頓足,大叫一番。
這時就聽丁春秋道:“也怪我現在受制于人,否則這姑娘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說罷不勝怅然,悠悠歎了口氣。
段譽聽他突出此言,不禁眉頭皺起。
就聽顧朝辭呵呵一笑道:“丁春秋,你能有多少本事,救得了這姑娘?
你還不是看段公子氣劍精妙,又對此女癡心一片,你想要挑撥他與我動手,說不定還能順道救你脫身?
呵呵,可你這點心思,也就騙騙段公子,焉能瞞得過我?再在這裏饒舌,休怪我收拾你!”
丁春秋隻覺心往下沉,蒼白的雙頰浮起一抹血紅。他本想段譽這一手氣劍精妙,内力深厚,王語嫣又是他的心上人,卻傷在顧朝辭手下,兩人必然結冤;自己若在能救治王語嫣之事上挑撥,段譽勢必向顧朝辭發難,那自己說不定就能脫身了。
不料段譽雖然對王語嫣癡心一片,但她還沒死,終究不敢直接跟顧朝辭發難。
而且顧朝辭對丁春秋的想法洞若觀火,他算計落空,一急之下,被封穴道隐隐作痛,幾乎呻吟出聲,但怕被人恥笑,隻有拼命忍耐,面皮越來越紅,紅裏透出紫來,突然靈光一閃,大叫一聲道:“這女娃傷勢雖重,你還是有辦法治的,對嗎?”
顧朝辭雙目神光一凝,冷聲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拂袖一揮,彈了三指,哧哧哧作響,“咔嚓”兩聲響,丁春秋雙腿已斷,啞穴也被封了。
段譽在旁瞧着,甚覺可疑,猛然轉頭看着顧朝辭,雙眼大張,面容透出幾分猙獰,厲聲道:“顧朝辭,你是借機故意傷她,是不是?”。
說着他直接站起身來,指着顧朝辭的鼻尖,啞聲又道:“你和段延慶、丁春秋,全都不是好人!
若不是你,我和王姑娘又怎會來這裏?此恨可比天高,我将來練好武功,頭一個殺你報仇。”
他說完這句,猛一頓腳,卻不知該抱起王語嫣拂袖離去,還是……
顧朝辭見他一改常态,變得如此兇狠,雖知他是心生焦慮,亂了章法,但被他厲聲質問,心中卻也傲氣橫生,冷笑道:“呵呵,我顧朝辭想殺人,還需要借機嗎?我縱然當着你面,明殺她,你又能奈我何?”
段譽見顧朝辭目中生寒,殺氣畢露,當即一怔,但又覺有理,不知如何是好。
就見顧朝辭又道:“你如今恨棒打人,我能原諒你。可有一事我要告訴你,是我約了丁春秋在先,是你與她找過來的。
我又說此地必要動手,讓你們走,是王語嫣不走,你也對她有求必應,不帶她走,而今出了這事,又怪得誰來?”
段譽一聽這話,眼中掠過一絲恍惚,神思漸漸分散,喃喃道:“對啊,這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他自顧絮絮叨叨,顧朝辭望着他,眼中卻有悲憫之色,這家夥太癡了。
王語嫣也聽到了兩人對話,呻吟道:“段公子,不關你與顧公子的事,剛才距離太近了,是他掌力太強,我身子也太弱了,你可别因我與他交惡!”
段譽聽了這話,更是悲不可抑,忽地搶前一步,拉住王語嫣的手,口呼王姑娘,放聲痛哭。
王語嫣胸口不舒服,秀眉緊蹙,輕輕一哼,顧朝辭見她這幅痛苦模樣,心頭也是一酸:“她現在全仗我的真氣活着,可這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唉,若非我争強好勝,直接一開始就快刀斬亂麻,又怎會害她落到這個地步?”
想着也是大感愧疚,說道:“丫頭,你也不要太悲觀,一切說不定也未到絕境!”說着潛運神功,内息流轉,食指一抖,指間顫動,或輕或重,或緩或急,點了王語嫣胸腹三十六處要穴。
王語嫣但覺體内仿佛有一股又黏又熱的液體,不冷不熱,從胸口流到小腹,又從小腹流向四肢,胸口的脹痛感也已煙消雲散,通體上下舒暢無比,不禁出聲道:“段公子,我好了,你先松開我的手吧!”
段譽本就神色專注,凝視王語嫣,眼見她妙目亮如寒星,雙頰竟也有了血色,罩上一抹嫣紅,嬌如春花,更添韻緻,心中喜不自勝。
急忙應聲松開了她的手,又一把她的脈象,竟澎湃不已,哪有剛才時停時無的迹象,不覺心中暗驚:“這顧朝辭玄功通神,竟有通天徹地之能啊!”
突又呆了半晌,想起丁春秋的話,恍然大悟,顧朝辭的确有能力救人,卻不願意救,不由的心生憤恨!
他們又哪知顧朝辭适才以“一陽指”神功,将王語嫣的心脈護住,七天之内,性命無礙。可就隻這一下,就極耗心費神,顧朝辭都覺有些頭暈耳鳴了。
顧朝辭剛想将王語嫣背起,先離開這地方。
段譽卻搶先一步,将王語嫣拉在手上,冷聲道:“閣下貴人手重,些許小事,就不用勞煩你了!”。
王語嫣咬了咬嘴唇,低頭不語。
顧朝辭生平桀骜自負,今日誤傷他人,本就大失顔面,又被段譽接二連三,不留情面譏諷訓斥,突然眉目間猶似罩上一層嚴霜,喝道:“段公子,你可不要不識好歹,顧某對你一讓再讓,你當我真的不會殺人嗎?”。
段譽渾然不懼道:“男子漢大丈夫,當恩怨分明!你武功雖高,可在下卻知道甯可站着死,絕不跪着生的道理,你也不用吓我!
王姑娘爲你所誤傷,你救她本該天經地義,你又爲何多番推脫?莫非是想挾恩自重,好讓王姑娘對你以身相報?”。
他覺得王語嫣天人一般的人兒,沒有哪個男子會不動心的!顧朝辭也不例外!
王語嫣更是聽的雙頰滾燙,讷讷無語。
顧朝辭卻險些氣炸胸膛,他若想得到王語嫣,隻會以強硬手段,先得到她的身子,至于心那玩意兒,他還沒那自信,可以勝過人與慕容複,青梅竹馬十多年的感情。
但這種不齒手段他根本不屑爲之,故而這種想法,那是一刻都沒有。
顧朝辭本欲喝罵段譽,可突然眼神變幻不定,似乎遇上了絕大難題。沉吟半晌,方才擡眼看着段譽,淡淡說道:“這個世界爾虞我詐,顧某生平行事,也不合于正道。
隻可惜,顧某太過不才,就算堕入這名利場中,卻也始終看不透一個義字。
故而我佩服那些,可以爲了國家民族舍生取義的英雄好漢,也敬重那些守信重義、一諾千金的販夫走卒!
因此,顧某人也是重義之人,行事也是有所爲,有所不爲!
你說我不救她,想讓她以身相報,呵呵,此女在你眼裏是神女,我卻半分沒放在心上過!若非她是誤傷我手,我早已拔腿就走,又有什麽理由去救她?
這世上無辜之人有多少,誰能救的過來?你不要用你的道德标準,來衡量我的做法,須知我不是你,你更不是我!
況且你喜歡王語嫣,想與她在一起,這本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無可厚非,可你最好回大理一趟,問問你爹,你喜歡上了蘇州曼陀山莊李青蘿的女兒,想娶她做王妃,這事能不能成?”
段譽本是驚怒交迸,聽他說了前面這話,也是心有思忖,覺得他所言不虛。可後面這幾句,他不覺又生憂慮,患得患失間,問道:“何意?”
顧朝辭哼了一聲道:“你爹處處留情之事,你莫非不知?王夫人爲何一見姓段的就殺?你以爲顧某就沒去打聽了解過?”
段譽聽了這話,頓時感覺好似一個晴天霹靂打在他的腦子裏,他的木婉清、鍾靈是怎麽變成一日之間變成自己妹妹的,他如何不知?
聽這意思,自家爹爹與王夫人也是那種關系,低頭一望王語嫣,見她眉宇之間竟真的有自己爹爹幾分影子。
忽地眼中一熱,淚水點點滴落在她的火紅臉頰上,王語嫣體内有九陽真氣,淚水被這灼熱肌膚一蒸,化爲袅袅白氣。
段譽蓦然間就覺天旋地轉,心喪欲死,這時胸口氣息一塞,“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他心中悲苦,隻覺一團氣息塞在胸間,無法運轉,手足冰冷,漸漸僵硬,心下大驚:“啊喲,這多半便是伯父所說的走火入魔,内功越深厚,來勢越兇險。我……我怎會走火入魔?”
一瞬間這股冰冷之氣,便及于手肘膝腿,段譽先是心中害怕,但随即轉念:“王姑娘既是我同父妹子,我這場相思,到頭來終究歸于泡影,我活在世上又有什麽滋味?
還不如走火入魔,随即化身塵灰,也免了這終身的無盡煩惱。”
這時他又覺煩躁不安,想要大喊大叫,忽覺一隻手掌按在自己的“百彙”穴上,一股沛然渾厚的暖流傳入體内,顧朝辭的聲音細若文蚋,在耳邊低低響起:“好家夥,你竟然能情深至此,着實讓人始料未及!
你一身渾厚内力,本就不會運用,遇上大喜大悲之事,又豈能不走火入魔?
你應該懂得導氣歸元之法,引導這股内息,用心去做,不要去想别的,我說的也隻是猜測罷了,你不用問你爹與王夫人就直接下結論,豈是君子所當爲?”
這時段譽四肢發熱,胸口也舒暢了很多,他一聽這話有理,王姑娘是否是自己妹妹,還得爹爹與王夫人說了才算呢!
急忙按照伯父所傳的内功心法導氣歸元。不知過了多久,段譽才覺頂上一輕,體内真氣充盈活潑,來去皆有次序,一時遍體陽和,竟不舍站起,再次依法調理真氣。
這時顧朝辭已經到了丁春秋身邊,喝道:“快說,聾啞谷在什麽地方?”說着骈指在他脅下一戳。
顧朝辭摧動九陽神功,以《九陰真經》“點穴章”中所載手法,一戳之下,丁春秋登時感到好像有千萬條火條,同時在體内亂竄,當真是慘過身受世上任何毒刑。饒他神功非凡,一時間也是痛苦難當,兩目圓瞪,卻又喊不出聲來,隻是身子打哆嗦。
顧朝辭這才想起點了他的啞穴,冷笑道:“我也明人不說暗話,你活不了了!但你聽話,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否則……呵呵……”笑着在他肩膊上輕輕一拍。
丁春秋見他陰沉的笑容,心中直是發寒,一覺熱流解開啞穴,忙忙回道:“那地方在汝南擂鼓山,在汝州上蔡之南,此去并不甚遠。”
顧朝辭想着蘇星河是“閻王敵”薛神醫的師父,醫術高明,或許能救王語嫣性命。自己再送上叛徒丁春秋,與無涯子探讨一番原版“北冥神功”與武學妙理,豈不美哉?
這時段譽也從入定中清醒,隻覺渾身上下似有使不完的勁力,可是一想到王語嫣與他的關系,不禁心中一拗。
這時就見顧朝辭掏出一錠黃金扔在了桌上,抓住丁春秋後心,将他拎了起來,連忙上前兩步,對顧朝辭拱手道:“多謝顧公子救命之恩!”
顧朝辭一擺手道:“小事一樁,好了我得去趟擂鼓山,那地方肯定能救丫頭性命。你要不要一起?”
段譽一聽王語嫣有救,心下一喜,可又是一悲,搖頭道:“顧公子,王姑娘就先托你照顧了,我得回大理一趟!”
說着轉身下樓,對王語嫣都沒打聲招呼。顧朝辭見狀,微微一歎,他心裏清楚,段譽其實已經信了七八分,可這事當他殺了段延慶的時候,就注定他與王語嫣沒了緣分。
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他爲這個女人殺了親爹,那麽這個女人,就隻好變成你親妹子了。
縱然這會刀白鳳親口說:你不是段正淳的兒子,你爹另有其人,段譽也都不會信!
隻會以爲是母親對爹爹處處留情不滿,故意這麽說呢!
他讓段譽早斷念想,這也是好事,不然天天當舔狗,最終人家還是選擇了慕容複這個瘋子。
如此也正合心意了,想着一手拎着丁春秋,一手拉住王語嫣手臂,叫道:“走吧!”
兩人都是無法反抗,顧朝辭飛身縱起,已從窗戶躍向街心。身在半空,忽聽“咻”的一聲,一支暗器破空而來。
“師弟們,别讓這厮跑了!”說話的正是星宿派弟子。
他們未得師父号令,不敢上樓也不敢離去,這時一見顧朝辭,當即發出了暗器,至于被人将拎貨物一般的丁春秋,衆弟子一時間哪裏能反應過來?
誰會相信,自家神仙會這麽慘?
顧朝辭飛腳一踢,這枚暗器頓時反射回去,還未及細瞧,二枚又至,他再次飛踢出去,“噗噗”兩聲,兩名發射暗器之人當場斃命。
顧朝辭這剛一落地,又是“嗖嗖嗖”幾枚暗器飛了過來,他将拉着王語嫣的手一松,拂袖一揮,所有暗器再次反射而回,又殺了幾人。
星宿派衆人被他空手反射暗器的神技所驚,一時間目定口呆。
顧朝辭将手裏的丁春秋往地上一扔,目光如電,環視衆人,冷冷道:“想死想活?”
丁春秋的衆弟子一看地上這人,竟是自己師父“星宿老仙”,他們都是什麽見風使舵的高手,當即抛下兵刃,跪在顧朝辭面前,懇請收錄。
一時間頌聲大起:“血煞魔君有通天徹地之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略施小計,便将星宿老怪整治的苦不堪言,狼狽萬分哪,我等誠心歸附!”
“血煞魔君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任何敵人望風披靡!”
又有的說;“血煞魔君英雄無敵,小人忠誠歸附,死心塌地,願爲主人效犬馬之勞。”
更有許多顯得赤膽忠心,指着丁春秋痛罵不已,罵他“燈燭之火,居然也敢和日月争光”,說他:“心懷叵測,邪惡不堪。”
又有人說隻求顧朝辭速速将丁春秋處死,爲世間除此敗類。
隻聽得絲竹鑼鼓響起,衆門人大聲唱了起來:“血煞魔君,德配天地,神通廣大,古今無敵,威震當世,”
除了将“星宿老仙”四字改爲“血煞魔君”之外,其餘曲調詞句,便和以前稱呼星宿老仙時一模一樣。
顧朝辭雖早就知道這幫人,都是些什麽貨色,而今更拿吹拍星宿老怪的陳腔爛調,轉而稱頌自己,卻也不自禁地有些飄飄然起來,哈哈一笑道:“去找兩輛馬車來!”
星宿衆門人向顧朝辭叩拜之後,就有幾人前去雇車。其餘之人又自行站到顧朝辭身後,一個個得意洋洋,自覺跟了“血煞魔君”比“星宿老怪”光彩體面多了,登時又覺自己行了。
不一會,星宿派弟子就趕了兩輛馬車,顧朝辭道:“将丁春秋塞到馬車裏去!”
他被顧朝辭以一陽指封了周身大穴,兩腿也斷了,基本沒了任何反抗能力了。
顧朝辭也讓王語嫣進了馬車,星宿派衆弟子有的做車夫,其餘的騎馬在旁押送,一行人浩浩蕩蕩朝擂鼓山而去。
行了三五日,一日傍晚,顧朝辭與王語嫣還有丁春秋以及兩個星宿派弟子,到了一家客棧。
顧朝辭與王語嫣在一個房間,他要爲其不停輸真氣。
至于其他星宿派弟子,都給打發到别處落腳去了。
他實在受不了星宿派弟子吹捧了,這些人不光會陳詞濫調,還會花樣翻新。
丁春秋生平最大癖好,便是聽旁人的谄谀之言,别人越說得肉麻,他越聽得開心,倘若哪一個沒将他吹捧得足尺加三,他便覺得這個弟子不夠忠心。
衆弟子深知他脾氣,一有機會就大張旗鼓地大拍大捧,均知歌頌稍有不足,不免失了師父歡心,就此時時刻刻便有性命之憂。
這些星宿派弟子倒也不是人人生來厚顔無恥,隻是形格勢禁,若不如此便不足以圖存,且行之日久,習慣成自然,谄谀之辭順口而出,誰也不以爲恥了。
但聽的顧朝辭,實在是有些惡心犯吐了,就将大隊人馬趕走,隻與王語嫣住一間,還有兩個星宿派弟子與丁春秋住一間了。
忽聽隔壁有人高聲道:“他媽的,這狗日的血煞魔君,在江湖上到處作案,咱以前還以爲是姑蘇慕容幹的呢?”聽其說話,年紀也不太大。
顧朝辭聽說自己與姑蘇慕容,劍眉一挑,側耳細聽,隻聽一個老成些的聲音道:“聽說這姓顧的,不但精通慕容家的鬥轉星移,還會丐幫的降龍二十八掌與大理段氏一陽指啊,也不知真不真?”
前面那人道:“大理段氏不清楚,可丐幫肯定假不了,我聽丐幫弟子說過,血煞魔君在杏子林施展降龍二十八掌,打的天下三惡狼狽而逃。
隻一掌,窮兇極惡雲中鶴就不成人樣了,若非丐幫絕技,世上焉有這等掌法啊!”
王語嫣忍不住道:“顧公子,聽這意思,你有麻煩了?”
顧朝辭淡淡一笑,漫不經意道:“這算什麽,一群無膽鼠輩罷了,恩,我說的就是你的大表哥。”
那老成者沉默一陣,忽地幽幽歎道:“江湖要亂了,丐幫幫主喬峰是契丹人,他又将丐幫絕技傳給外族之人!
恐怕不容于武林了啊!”
先前那人沉默一陣,遲疑道:“張老哥,你知道兄弟我,有些轉不過彎來,你說明白點!”
張老哥歎道:“這是江湖上都在傳,是喬峰将丐幫絕技傳給了契丹人顧朝辭,不然爲何‘血煞魔君’這号人物,就偏偏出現的那麽巧呢?中原以前沒有此人名号啊!”說罷不勝歎息。
二人沉默良久,張老哥又道:“李老弟,他們都是天下頂尖人物,你我都是小喽啰,這些事本不該我等參與,但涉及到國仇家恨,卻也不能不管!隻可惜,不知顧朝辭與喬峰那厮的蹤迹?”
李老弟怒道:“他媽的,這兩厮也太可恨,他們修習我漢家武功,卻爲外族做事,真是無恥之極!
我李繼飛雖然不才,也要爲中原武林盡一份力,喬峰以前畢竟是個豪傑人物,但顧朝辭這厮滑溜無比,聽說在蘇州搶了慕容家的小姑娘,就消失無蹤了!
哼,可見那什麽‘血煞魔君’,武功再高,也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軟蛋!不過這也符合胡虜夷種的特性!”
顧朝辭本聽了這話,都有了充耳不聞之意,畢竟江湖上的一些小喽啰放放嘴炮,很是正常。可聽到這裏,大甘其忌,面上當即一寒,王語嫣看出他動了殺心。
卻聽那張老哥道:“李老弟别急,聽說有人在組織中原豪傑,隻消那厮現身,定叫他回不了契丹!”
顧朝辭眼中精芒一閃,殺氣更盛,重重哼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