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林中一片死寂,晨風徐來,杏花搖曳,林中人影綽綽,各個面部誇張扭曲,古怪離奇。
因爲在場之人都是心思各異,大多數人對顧朝辭之言,都滿是茫然,怎麽喬峰聲名與丐幫名聲,二者隻能保其一呢?
但有個别人,則是一清二楚。
“呵,呵……”一個滿身缟素的少婦,忽然擡頭大笑起來,她雖是在笑,卻是略帶嗚咽,丐幫衆人轉眼一看發笑之人,心中均感難過心酸。
就見她抹了抹淚,低聲道:“果然,隻要武功高,就可以爲所欲爲!隻要都是武功高強之人,就會惺惺相惜。
可是徐長老、諸位長老、衆位兄弟,先夫生前爲人端方,性情謙和,向來行事穩重,從未與人結怨,卻很是凄慘的死于非命!
我這未亡人,沒本事爲他報仇,可咱丐幫多的是英雄豪傑,莫非就因爲這位顧公子,武功高的無人能敵,我們就得看他,在這裏耀武揚威,一言斷人生死?”
她這番話聲音甚低,但語音清脆,聲如黃鹂,一字一字地,傳入衆人耳裏,甚是動聽悅耳。
衆人舉目向她直視,隻見她眉目清秀,相貌頗美,眉梢眼角之際,微有天然妩媚,此時這番話說的,更顯楚楚可憐,她正是丐幫副幫主馬大元遺孀康敏。
她對一切心知肚明,今日就是要讓喬峰身敗名裂。爲達到這個目的,她先後勾引丐幫執法長老白世鏡、舵主全冠清、退隐長老徐沖霄,可見決心之大。
今日本要徐長老這個色胚,操持一切。但見他被顧朝辭神威所懾,自己如今開口,他都神色呐呐,不敢接口,明顯有些不太穩當了。
看來還是得以退爲進,逼喬峰就範,想着便向喬峰盈盈施禮道:“喬幫主,隻消您一句話,這位顧大公子武功太高,我們丐幫惹不起。他怎麽說,我們就得怎麽來,先夫之死也不重要,未亡人立時就走,這仇不報也罷!”。
她這話說到這份上,丐幫之人自不會無動于衷。
“馬夫人,何處此言?”
“是啊!”
馬大元生前在丐幫聲望甚好,丐幫諸位長老、弟子齊齊應聲,又都将目光投在了喬峰身上,瞧他怎生說。
昨夜杏子林中火光閃爍,再者出于禮數,喬峰沒太注意看馬夫人長相。
此時移目過去,方始看清她的容顔,心想這女子這麽一副嬌怯怯、俏生生的模樣,竟如此厲害!
喬峰那是何等人物,先是全冠清與四長老叛幫,後來又有這麽多武林人物來此,已然察覺到有一個重大陰謀,要來對付自己。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歪,又藝高膽壯,自不将這事放在心上。
可顧朝辭這番話,對他震動就太大了。旁人跟他故弄玄虛,他還有信與不信,但顧朝辭武功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如此人物,絕非無的放矢之輩。
此刻又聽馬夫人以丐幫義氣煽動人心,處理不善,又得生起變亂。但他知道無論接不接這茬,都是陰謀籠罩自己之時。
怔忡半晌,眼角流露一絲苦澀,歎了一聲道:“嫂夫人,你可将喬峰瞧的小了!”
又面色一正,毅然決然道:“馬大哥究竟因何而死,爲誰所殺,喬峰自當查個水落石出,傾力爲其報仇!這跟動手之人武功高低,全然無涉!”他這些話并不甚響,卻充滿了威嚴。
馬夫人眼中異光一閃,又行了一個萬福禮:“既如此,全憑幫主安排!”
她一回頭轉身,目光從一位容顔瘦削的中年乞丐身上掠過,此人也正向她瞧來。兩人目光之中,都充滿了異樣神色,隻是無人察覺。
喬峰轉身看向顧朝辭,一拱手道:“閣下好意,喬峰心領!
今日來了這麽多人,實則都爲喬峰而來,這我一切皆知!
但好男兒生于世間,自當頂天立地,更要光明磊落,敢作敢當,是非對錯也自有公論!”。
他說到這裏,反感輕松,神色泰然。
不管立場如何,衆人見他正氣凜然,爲這一番話,都喝了聲彩。
“喬幫主威武!”
這時站在喬峰右首一個臉容瘦削的中年乞丐,跨出兩步,環顧四周,凜然道:“爾等都是狼心狗肺之徒,喬……”
喬峰大手一擺:“白長老,聽我說完!”
這人正是執法長老白世鏡,他雖然做了不講義氣的惡事,但他内心深處是不想反喬峰的。聽了喬峰這話,已然明白,這情勢發展至此,已然不是他能補救得了的。
看了看徐長老,眼光又在馬夫人臉上一掠而過,哼了一聲,退了下去。
“顧兄弟……”
喬峰頓了一頓,又接着道:“看喬某年歲,長你幾歲,托一聲大,叫你一聲兄弟,我知道伱是爲了我好,想将這裏對我有陰謀的知情人,統統殺掉。
你爲我如此不計罵名,喬峰感激涕零!可我雖是草莽匹夫,但生平不做半點虧心事,事無不可對人言,不管何人想要誣陷、傾害于我,喬某又有何懼?
你且作壁上觀,就讓他們大大方方施展陰謀,喬某也想看看,想要取了喬峰性命,是否真的就這般容易!”
說到這裏,他覺得這話有些太過倨傲,好似浪費了顧朝辭一番苦心,又續道:“當然,等會若是又來什麽江湖前輩,喬某寡不敵衆。可既有你這位好朋友相助,嘿嘿,單憑這些玩陰謀的小人,再多來十倍,你我也能殺他一個七進七出!”
喬峰豪氣逼人,又心思細膩,明知自己身處險境,也不忘照顧别人面子,衆人暗暗佩服,均想:“他能成就如此大的威名,也不光是武功了得之故了!”
阿朱聽了喬峰這番豪言壯語,更是心潮澎湃,小臉通紅,一雙眸子裏滿滿是他。
顧朝辭此時就與王語嫣幾人站在一起,對她的神色盡收眼裏,心想:“果然,又是一見鍾情了!”
但也爲二人由衷可惜,若自己不出手,兩人命運難改,終究是個悲劇。
喬峰畢竟将一切想的簡單了,哪知這些人,是準備要以漢夷之别,從根子上斷送了他數年來積累的名聲與威望,讓他再也無法立足于中原武林。絕非依靠武力,要他性命啊!
但喬峰現在主意已定,他也隻得拱了拱手道:“喬幫主既然這麽說,顧某自不會越俎代庖!”
說着一雙眸子精光閃閃,又環顧四周,見丐幫足有二百餘人,盡皆默不作聲,但神色尴尬者有之,有的強作鎮定,有的惶惑無主。歎了一聲道:“隻是咱有一些話,送給丐幫衆位兄弟。
想必你們都知道,喬幫主執掌丐幫以來,将丐幫整頓得好生興旺,在江湖上那是真正的威名赫赫,無愧天下第一大幫之稱!
在這之前,這名聲憑的是什麽,也隻是弟子衆多而已!
扪心自問,丐幫現在的聲望,不知超過前任幫主汪劍通多少!
你們遇上任何強敵,都能無所畏懼,憑的又是什麽,這也無需顧某饒舌!
隻是今天之後,一切都會變了!等一切水落石出,我看爾等情何以堪!”
他這話一出,丐幫衆人當即嘩然。
顧朝辭目光一轉,又看着徐長老,戟指厲喝道:“老匹夫,你不要以爲你幹的髒事,别人都不知道!
丐幫衆位兄弟不明真相,又敬你年老,對你如此信任。可你壞了良心,爲了一己私欲,今日非得讓丐幫,成爲武林笑柄,你就繼續作吧!
你這會跳的越歡,老子等會讓你跌的越慘!你還請了哪些武林中有名望的人,都一起說出來,好開展你的表演!”
他話音一落,閉目凝神。
徐長老被顧朝辭說的如此不堪,早就氣惱之極,滿臉漲得通紅。但他也不知對方是在詐他,還是真的知道,他與馬夫人有了奸情,隻急的呼呼喘氣,卻不敢出言辯駁。
直到顧朝辭竟然就此而止,這才心神略定,走到本幫幫衆中間,團團一揖道:“我徐沖霄年近九十,在丐幫七十餘年,近二十年來退隐山林,不再闖蕩江湖,與人無争,不結怨仇。我既無子孫,又沒徒弟,今日行事還能有什麽私心?”
群丐都道:“此言有理!”
徐長老向喬峰問道:“幫主意下如何?”
喬峰從顧朝辭的表現來看,知道這老兒就是對自己陰謀的始作俑者,隻是面無表情道:“喬某對徐長老素來敬重,逢年過節,次次拜會,前輩深知,又何須問!”
徐長老聽了這話,往事曆曆在目,心下一歎:“那小妖精的身子,實在太軟了,老夫上了賊船,實在下不來了!也隻能對你不起了!”
想着又很是鄭重道:“隻是老夫再是退隐江湖,也身爲丐幫弟子,須當遵守祖宗遺法。大丈夫行事,更應該義字當先。
如今本幫出了大奸大惡之人,老夫又豈能坐視不理?大家需當出力護幫,務須不能因外人挑撥之言,亂了方寸哪!”
他生怕顧朝辭這個不講規矩之人,突然發難。雖然兩人相距甚遠,但走到幫衆中間,也不緻于孤掌難鳴,措手不及。
但顧朝辭隻是坐在一邊,默然不語,連他看都沒看。若此時再動手,就要不明不白與喬峰以及丐幫打起來了,自非他所取。
“正是如此,我與四大長老反叛,皆因喬峰乃是真正的大奸似忠之輩,他也并非我漢家之人,乃是真正的夷狄之身。”
衆人向那說話之人看去,原來卻是一個中年丐者,正是“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爲人足智多謀,武功高強,是丐幫中地位僅次于六大長老的八袋弟子。
他先前叛亂,已被喬峰逐出丐幫,隻是布袋儀式還未解完,徐長老等人便到了,他一直躲在本舵人群中,這時眼見時機成熟,自然又出來開始帶節奏了。
喬峰冷冷道:“全冠清,你已然不是本幫弟子,哪裏有你說話的份!?”
他知道這人口才了得,自不能讓其出來煽動人心。
全冠清現在是有恃無恐,凝視喬峰,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沒錯,你是幫主嗎,将我驅逐出幫了,可我全冠清萬萬沒想到,你喬幫主這等英雄了得之人,竟也是一個欺軟怕硬之人!
适才這位‘血煞魔君’在我丐幫,先打譚公譚婆趙錢孫三位前輩,又抽徐長老耳光,又卸了衆位兄弟兵刃,在這耀武揚威,何等不可一世,你怎不說,他不是丐幫中人?
莫非就因爲我全冠清技不如人,就該有此待遇?兄弟們,你們評評理,天下可有這樣的說法?”
群丐不由點了點頭,他的親信更是帶頭大喊道:“幫主處事不公!”
其他弟子有對顧朝辭不滿之人,也跟着呼喊起來,頓時群情洶湧。
喬峰一揮手,厲喝道:“都住口!丐幫弟子,全體坐下,無令不得妄動!”
他這一聲呼喝,真好似虎嘯山崗,衆人耳中嗡嗡作響。他執掌丐幫已經八年有餘,積威所緻,丐幫所有弟子都領命盤膝坐地。就是外來之人,也都找地方坐了下來。
唯獨全冠清傲然獨立,頗有一種不懼生死的氣概。
顧朝辭瞧着這人,也暗暗贊歎:“以前隻是知道這家夥是個好色之徒,出了名的節奏大師,沒想到見面更勝聞名啊,他竟如此厲害!”。
他對全冠清了解畢竟不夠深入,哪裏知道此人武功不在丐幫四大長老之下,又腦子靈活,乃是丐幫真正第一流的人物,他幾次能從喬峰手上活命,可見其之厲害。
喬峰知道不讓全冠清說話,終究理虧,便道:“你反叛之時,就說丐幫基業将要毀于一旦、大宋江山将要淪亡夷狄之手,喬某讓你當着衆弟兄,說個清楚,是你自己不說,何以現在又說這話?”
全冠清與他四目相對,眼神沒有一絲懼怕,沉聲道:“很簡單,此一時,彼一時也!
先前我不說,是因爲告知我真相的人沒來,我手裏又沒有證據,說這番話豈非污蔑本幫幫主?這罪責全某如何承擔的起!
可現在他們都來了,這便是證據确鑿之事,我又豈能不說?”
喬峰點了點頭:“很好!”目光一轉:“徐長老,到底喬峰身世有何真相,你暢所欲言,不要婆婆媽媽,顧兄弟若真要殺你,你躲到天邊都沒用!不要讓人看了笑話!”
徐長老咳嗽一聲,緩解了下尴尬,道:“你們武功高、本事大,自然是想殺人就殺人了。老夫這一把老骨頭,其實死了也不要緊,就怕被人殺人滅口,誤了天下蒼生啊!”
他話音剛落,忽聽得杏林彼處,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能殺人不算什麽本事,有本事殺人,卻不殺人,這本就是天下第一等的本事啊!”
衆人回過頭來,隻見杏子樹後轉出一個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嚴。
徐長老意道:“天台山智光大師到了!三十餘年不見,大師仍這等清健。”
這智光和尚在武林中并不響亮,丐幫中後一輩人物,便不知他的來曆。但喬峰、六長老等卻均肅立起敬。
他當年飄洋過海,遠赴海外蠻荒,采集異種藥材,治愈數地無數染了瘴毒的百姓。因此大病兩場,終至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實非淺鮮。各人紛紛走近施禮。
智光大師向着徐長老笑道:“身有武功之人,心懷怨憤,不殺人已甚爲難。倘若武功高強,舉世難逢敵手,能殺人而不殺,更是難上加難!”
衆人聽了這話,均是心有所悟。
徐長老更是拱手道:“智光大師德澤廣被,無人不敬。但近十餘年來,早已不問江湖上事務。今日佛駕光降,實是丐幫之福。敝幫感激不盡。”
他言語間一副丐幫幫主的口氣,喬峰不禁眉頭微蹙,心想:“以智光大師如此德高望重之人,莫非也要來對付我?”。
顧朝辭笑道:“徐老頭,你果真好生虛僞,這位大師此來,恐怕也是受你所邀吧?這豈不是順利成章,你又在這裏裝什麽驚喜,好似他此來出乎意料呢?”。
徐長老一時間白須飄蕩,好似要倒卷起來一樣,他實在是氣的,若非顧及對方武功,他早都組織丐幫弟子先将其收拾了。
智光和尚朝着顧朝辭合十道:“施主說的不錯,但老衲是受了徐長老與泰山單判官聯名折柬相召,兩位信中言道,此事有關天下蒼生氣運,老衲雖是方外之人,也自當奉召了。”
一個黑須飄揚的魁梧老者點了點頭:“正是!”他就是鐵面判官單正,示意和尚說的不錯。
顧朝辭哈哈大笑道:“單判官嫉惡如仇,參與此事,是古道熱腸!可姓徐的,竟也有臉說什麽關乎蒼生氣運,可真是不要臉之極了!”
說着站起身來,朝喬峰一拱手道:“喬兄,丐幫眼看要産生大内變,我與慕容家的幾位姑娘都是局外人,也不該在此窺人陰私。
我等就先去一旁等候了,等他們将一切和盤托出,你若想知道真相,招呼一聲,顧某絕對讓你一切明了,但你記住,在這期間,不要讓他們中間有一人離開!”。
喬峰素聞智光大師德高望重,決不會參與隐害他的陰謀,但聽顧朝辭這麽說,心裏又沒底了,不禁心想:“莫非這些人都是些重利輕義之輩,我以前對他們認識不夠?”想着一拱手道:“好,喬某若要顧兄相助,自會召喚!”
顧朝辭哈哈一笑道:“好,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你等會聽到任何消息,也無須茫然失措,更不要發什麽誓言!
須知舉頭三尺有神明,終究并非全無道理!”
以前他對發誓從來不信,但連兩次穿越都經曆了,這玩意兒還是得悠着點!
他可是清楚記得,喬峰在原軌迹中被爆出契丹身份,又被冤枉他爲了掩蓋身世殺了馬大元,氣憤不已,當衆斷刀發誓。
他喬峰有生之年,若是再殺一個漢人,就有如斷刀,結果他在聚賢莊大開殺戒,後來英年而死,何嘗不是斷折而亡,應了誓言呢!
徐長老也适時開口道:“大家夥都等了這麽久了,此事一切皆因馬兄弟之死而起,就讓他的遺孀馬夫人,向諸位陳說祥情吧!”
群丐都将目光放在了嬌滴滴的康敏身上。
顧朝辭掃了這女人一眼,心裏就一個想法,女人若是想要千方百計毀掉一個男人,那真有的是辦法!
喬峰英雄了得,氣蓋當世又如何?
一切不就壞在這個女人身上了嗎?
同樣,他之所以故意賣關子,不将一切真相和盤托出。要讓喬峰選,何嘗不是他自己,也很難抉擇。
他若三下五除二,直接将一切真相都給抖落出來。所謂丐幫副幫主慘死、幫主被逼退位、執法長老殺副幫主、丐幫最高輩分的退隐長老,大張旗鼓邀請武林豪傑,隻因他是個見色忘義之徒,丐幫長老以及舵主反叛等等……
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一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對喬峰因愛生恨所緻!
嘿嘿,這等驚天大瓜一旦爆出來,縱與少林方丈與魔頭惡女生兒子,也是不遑多讓了。
日後丐幫中人,還能擡頭挺胸去做人?
要知道在原軌迹中,康敏臨死前對喬峰吐露一切,那是沒有第三人知曉,喬峰更不會外傳!
否則,他那會說,一百年丐幫擡不起頭,都是說的少了。
他畢竟身懷丐幫兩大絕技,武學起步之路,更是由洪七公教導指點,他圖一時爽快,如此壞了丐幫名聲,又于心何安?
喬峰光明磊落,怎知其中這等龌龊?縱然他想幫喬峰,可喬峰一心想要親自探究真相,他又不能直接将這些人給殺了,如此豈非與喬峰結仇?
故而隻能等着這些人先蹦哒一個夠,自己再出手,盡量将影響壓到最低,如今先與段譽去談談價錢,這是兩不耽誤。
正事要開始了,顧朝辭便朝王語嫣說道:“丫頭,跟我走吧,丐幫内務,你還是不要聽了!”
王語嫣長吐一口氣,一雙眸子晶瑩清澈,迎着如水晨光,勝似花間朝露,輕聲道:“他們說馬副幫主之死,跟我表哥有關,我想聽聽!”
顧朝辭哼了一聲,冷冷道:“别在我面前提你表哥,若是再說,我就去殺了他!”
說着拂袖離去。王語嫣一聽這話,再不情願,也隻得起身跟上。
阿朱阿碧看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吐了吐舌頭,也跟了上來。
至于段譽見顧朝辭對自己的“神仙姐姐”如此不敬,心中憤怒,可内心深處,卻又覺得,這位顧公子說這話,倒也并非全無道理。慕容複不死……
他又急忙呸呸呸,心想:“段譽啊段譽,你怎能生出此等龌龊念頭,真是枉讀聖賢書了!”
但他也不能坐視王語嫣,獨自面對顧朝辭,自也是急步跟上。對自己大哥将要面臨什麽局面,暫時也就抛之腦後了。
四人走到樹林外圍後,顧朝辭随意找了快石頭坐下,看了王語嫣一眼,見她又淚眼婆娑,自知其意,自己隻是說了一句要殺慕容複,便又讓她傷心了,不禁搖頭歎道:“小丫頭,你又是何苦?”
他是真的不理解,王語嫣爲何會對慕容複如此癡情,他雖未見過其本人,可對方的一些事迹他還是有些先知的,沒聽說他對王語嫣有多好,更也從未對其灌過什麽迷魂湯啊?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感情,實在令人費解!
莫非真是應了那句:情之一物,永遠說不明白!
王語嫣雖不知顧朝辭想法,但她跟這個喜怒無常、動辄威脅她的人,自是不想說一句話,隻望着杏林一言不發。
段譽自也知道“神仙姐姐”爲何流淚,他卻是望着這幅少女身影,不覺心跳加快,心想她對自己表哥,竟有如此癡念,我這一生……又一想若是有人拿她威脅自己,自己……他正在胡思亂想。
忽聽顧朝辭又說:“丫頭,你千萬别因慕容複,給我擺臉色,我這人說殺人可不是開玩笑的!”
王語嫣心頭一恸,淚水又湧出雙目。
顧朝辭又輕聲道:“王姑娘,給我揉揉肩,我有些乏了!”
他這句話聲音變得不勝柔和,令人不由自主地便要遵從他的吩咐。
王語嫣更是突然一怔,也不知怎的,徑自走向顧朝辭,手已然按在了他的肩頭。
阿朱阿碧也有些恍惚,段譽不會武功,可内力極強,自不爲顧朝辭聲音所惑,心想:“他在施展邪術!”心念動處,急道:“你如此爲難一女子,這樣豈是大丈夫所爲!”。
他心中怒急,卻終究不敢發難。在他看來,顧朝辭武功太過厲害,絕不在擒他南來的那個吐蕃國師之下。爲了王姑娘安全考慮,他雖然身懷“六脈神劍”“北冥神功”與“淩波微步”,也不敢輕舉妄動,就隻能試圖講理了。
顧朝辭施展“移魂大法”對付王語嫣,就是要讓段譽急,當即收了大法,冷哼道:“阿朱阿碧沒對你說,我爲何要抓她嗎?
顧某爲恩人報仇,又關你何事?你又是她什麽人,這輪的到你來出頭?”
王語嫣、阿朱、阿碧當即神智爲之一清,一個個花容失色,連話都不敢說了,心裏就一個念頭:“這人果真會勾魂奪魄之術!”
“這個……”
段譽面露尴尬:“聖人雲:冤有頭債有主,顧公子你百般都好,就是……唉,就是有些太不講理了。”
顧朝辭盯着他,眼裏閃過一絲戲虐:“你說的倒是輕巧,那她要以自己一命換她母親之命,莫非我講理一些,就應該以父債子償的規矩,殺了她嗎?”
段譽忙忙擺手道:“不可,這千萬不可!”
顧朝辭俊臉上湧出一股紫氣,忽地咬牙說:“不可,你說不可就不可,憑什麽?
我要殺王夫人,是爲我段家恩公報仇,這是天公地道,任誰也挑不出一個錯來!
虧你也姓段,你知不知道蘇州王家的花園裏,究竟埋了多少段姓之人?”
段譽就因爲姓段,差點被王夫人做了花肥,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虛,一時間被說的語塞。
顧朝辭瞥了他一眼,心想:“小子,你還太嫩!”又冷冷道:“段公子,你也不過如此!不過這也正常,嘴上當當聖人,容易的很哪,誰又不會上下嘴唇一碰,說些漂亮話呢?
王姑娘對我說不可,是要以命替她娘死,是出于一片感天動地的孝心;現在你也學人說不可,莫非也想要替她死?”
王語嫣聽的身子一顫,兩眼直視前方,木呆呆的一言不發。
段譽本有些呆愣,他也知道王夫人濫殺無辜,這是不對的。
可聽顧朝辭問他是否要替王語嫣死,頓時漲紅了臉,轉頭盯着王語嫣大聲說:“行,隻要你能放過王姑娘,永遠不找她麻煩,我就心甘情願替她死!”。
王語嫣隻覺耳根發燙,果然不出所料,這段公子果然對她生了情意。
顧朝辭聽了這話,心中大石落地,暗暗松了一口氣,心下喜急:“哈哈,小子你還不到我的碗裏來!”當即眉頭一皺:“你小子口氣還挺大,我要殺你,還管你是否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段譽直直盯着他,凝聲道:“我大哥喬峰英雄了得,我是大理鎮南王世子,我伯父是當今大理國保定帝,我若非甘願就死,你武功再高,殺了我,以後日子也過不安穩!”
顧朝辭凝聲道:“你真的爲了她,什麽都願意放棄,命都不在乎了?”
段譽不禁低下了頭,心下一陣黯然,能活着誰願意死啊,可爲了王姑娘,死也沒那麽可怕了,沉聲道:“那是自然!
“不後悔?”
“爲了王姑娘,段譽百死無悔!”
段譽這話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顧朝辭暗歎:“舔狗無敵!”
目光一轉,看着王語嫣道:“恭喜你,王姑娘,你果然好福氣啊!!”
“什麽?”王語嫣回頭看他,竟是一臉茫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