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同早已知曉,丐幫大舉南來找慕容家麻煩,他與王語嫣、阿朱、阿碧昨夜在‘聽香水榭’,打發了來此尋仇的秦家寨、青城派中人。
但二哥公冶乾傳有信來,說西夏國‘一品堂’有大批好手,也突然來到江南,不知是何用意。要他帶同阿朱、阿碧去查查。
至于王語嫣,他聽說西夏‘一品堂’搜羅的好手着實不少,中原西域什麽門派的人都有,有她這位精通天下武學之人同去,隻消看得幾眼,就清楚了對方底細。
他便轟走了對王姑娘不懷好意的段譽,帶着三女一早出發,進城隻是想着茶館和酒樓,是江湖種種傳言的集中發布地,便想看看能否得到什麽有用信息。
當即遇上了“北喬峰南慕容”之争,這要不嘴快一通,那也不是他包不同的處事風格了。
怎料竟引出了這麽一位武功高強的公子爺。
包不同面對顧朝辭這個不知名高手,對他這般羞辱,氣得胸膛都要炸了。他剛才怎樣怼人的,如今全都回給自己了,這不直接就是在戳自己肺管子嗎?
但他這人脾氣大爲古怪,與常人不同,言語上素不服人,畢竟說不過人就動手,那種惱羞成怒之事,豈是他包三先生之做派?
當即哈哈大笑道:“包不同剛才那般對人,你又原封不動的給我還了回來,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之法,莫非也想投入‘姑蘇慕容’麾下嗎?”
顧朝辭笑了笑,先是舉杯淺酌一口,方才搖了搖頭道:“以前江南無人,方使豎子成名!慕容複浪得虛名之輩,給我提鞋也都不配!你給人做奴,還在這沾沾自喜,臉皮之厚,實屬天下第一了!”
顧朝辭這話一出,不僅是包不同,還有二樓武林人物以及王語嫣、阿朱、阿碧都被震的駭然變色。
這才是赤裸裸不将“南慕容”看在眼裏啊,相較而言,适才那番話,算含蓄多了。
樓上有些人,自也看不慣,包不同剛才那副咄咄逼人的做派,此刻不禁心想:“你包三先生遇上一個武功不如伱的人,非要争什麽喬峰慕容,誰前誰後的問題,現在遇上這個比你還狂的主,看你怎麽整?”
包不同聽了這話,心中自是怒火萬丈,但要說一怒之下,就此上前拚命,終究不敢。他性子再怪,也知自己武功和對方實在相差太遠。
人家坐着不動,隻是一拂袖或許就能扇自己一跟頭,上前自取其辱也就罷了。可若惹的他大發兇性,王語嫣三女在此,自己若是死了,她們安全如何保證?
這時多說一句話,便多丢一分臉。一時間站在當地,進退兩難,好生尴尬。
阿朱一直在旁觀看,默不作聲,這時眼見顧朝辭非但讓包不同下不來台,更将自家公子爺貶的一文不值,心中也動了真火,臉上卻是挂着仍然盈盈笑着,開口道:“這位公子,你武功高強,若要盡數将我們都殺了,隻怕也并非難事!
但見公子氣度不凡,應該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我包三哥隻是性格高傲,喜歡與人鬥嘴,并無壞心,若他言語間對你有所得罪,小女子代他向你賠禮了!”
說着站起身來,朝顧朝辭盈盈施了一禮。
衆人見這女子落落大方,說的有理有節,暗暗稱贊。
阿朱說完袅袅坐下,臉色又是一變,俨然正色道:“但你對‘姑蘇慕容’如此不屑,想必對丐幫的喬幫主,也不怎麽放在心上吧?
畢竟我家公子爺與喬大爺,并稱武林雙峰,隻要不是什麽自尊自大的狂狷之徒,應該都有所耳聞,您說對嗎?”
阿碧也看出事态不對了,忙道:“公子你勿要生氣,我們包三哥脾氣向來是這樣的,他說話如果不得罪人,日頭才從西邊出來了呢。”
顧朝辭向兩女掃了一眼,心道:“阿碧單純,但這阿朱一張利口,好生厲害!
既将喬峰與慕容複強行綁在一起,自己倘若不認,豈非就是一個見識淺薄的狂狷之徒了。”
當即瞧向阿朱,不禁贊道:“好伶俐的小丫頭!但你想想,這包不同又不是我兒子,他脾氣不好,憑什麽我就得慣着他?
他剛才頤指氣使那樣,還不是仗着自己武功比别人高?那我武功也剛好比他高那麽一點,欺負他不是很應該嗎?
至于你也無需拿我說慕容複,強行帶出喬峰。
且不說這兩人名頭是大,本公子偏就不懼。
可慕容複是慕容複,喬峰是人喬峰,你将二人混爲一談,本身就是一種謬論!”
阿朱心想他某些話甚是有理,包不同脾氣古怪,遇上武功不如他的人,言語上素不饒人,今日吃一塹長一智,也并非壞事。
微一點頭道:“公子爺話糙理端,小女子受教了,但你說小女子言出謬論,我等倒是願聞其詳!”。
顧朝辭見衆人都是饒有興趣,盯着自己,顯然也想聽聽自己高論,便即說道:“咱們江南山溫水軟,男子漢那副做派,說好聽點,叫溫雅斯文,可行動說話不免軟綿綿的,讓人瞧着不夠大氣。
咱這江南氛圍如何,衆位想必也都知曉,孩子家裏貧苦的,從小就得跟着種田、澆菜。家境富裕的,不是讀書、寫字,學下棋,不成器的便唱曲、找姑娘、賭錢,
而本朝開國以來,都是重文輕武,所謂“東華門唱名,方是好兒郎嗎”,練武打拳給人瞧之不起,誰還願意去辛苦學武?
這人從娘胎裏一生下來,受于根骨,大多數人本就不是什麽學武材料。
如此一來,武功卓絕之士就很是稀少了,慕容複隻不過矮子裏面挑高個而已!”
他這番話入情入理,衆人盡皆贊同,不禁點頭。他們不得不認,江南人确實不如北方人彪悍。
若是同樣資質,同樣選擇練武,在北方磨練,成就決計比在天堂一般的江南強得多。
就見顧朝辭杯酒下肚,才續道:“而喬峰雖然坐領天下第一大幫,可他的名聲是靠自己打出來的。他的幫主之位,丐幫有史以來,從無第二人,有他來的這般艱難。
雖說他一生,也沒遇上什麽真正武功絕頂之人,但也不是慕容複這個溫室花朵所能比拟的,這就是二人雖看似齊名,卻不在一個檔次之因!
換言之,喬峰能在北方稱雄,自也能在南方稱霸。慕容複在南方能拔尖,若去了北方,能收拾他的人,不說車載鬥量,也絕不在少數。
就是慕容家賴以出衆的,所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也是慕容博闖出來的。慕容複不過是借父威名而已,論及真才實學,在江湖年輕一輩中,還算個人物。
可與當世高手一比,不說一無是處吧,南慕容之名,确實有些名不副實了。
你們說,這二人又有何可比之處?
依我看,這二人若是生死相搏,慕容複能撐住喬峰十招,都算他沒辱沒‘南慕容’的名頭了!”
顧朝辭是什麽人?别人不敢說的話,對他來說,那是沒有任何忌諱。
這番話聲音也不算大,但整個樓上樓下俱是聽的清楚。
“啊?這……”
“怎麽可能……”
樓中人登時一片嘩然。
這言語内容太過勁爆了,也太颠覆人的認知了。衆人都知,喬峰慕容複當世齊名,又有誰敢相信,兩人差距竟有這麽大?
但他話音剛落,包不同再也按耐不住,一雙眸子裏蹦出怒意,粗聲粗氣道:“非也非也!簡直是豈有此理,胡說八道。
想那喬峰縱有幾分本事,要說十招打敗我家公子,呵呵,那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這浩瀚天下,也絕不會有這般人物!
至于你自己,吹得好大的氣兒,包不同不成器,自非你之敵手。
但我家公子武功勝我十倍有餘,且讓我看看,你到底身懷何等驚人藝業,竟敢如此大言不慚!”
說着雙掌揮舞間,縱身撲向顧朝辭。
包不同明知不敵顧朝辭,但也想探探對方的底,若能讓王姑娘看出他的武學家球,自己縱然受辱,也不算白給。
王語嫣心知顧朝辭絕非易與之輩,緊忙叫道:“包三哥,不可莽撞!”
但包不同一身武功在江南武林,屬實也算一号人物,她話才出口,對方已離顧朝辭不足四尺。
可顧朝辭仿佛對這一切視而不見,自顧自的斟了一盞酒,端在手中,笑着道:“井底之蛙,不外如是!”
話音剛落,包不同那一對蒲扇般的手掌,定定地停在顧朝辭面前三尺處一動不動,就仿佛遇上了一股無形堅壁。
王語嫣知道包不同掌上功夫,具有極高火候,裂木斷石也屬尋常。但此刻這幅狀況,直讓她陷入了當機狀态,一雙俏眼瞪的溜圓,櫻桃小口直接合不下來,心裏就一個想法:“這世上怎能有如此武功高強之人?我表哥的武功,怎能及的上他?”
阿朱與阿碧自也是合不攏嘴,兩人不約而同看向王語嫣,齊叫:“王姑娘!”
她們想從王語嫣嘴裏知道,顧朝辭施展的是什麽武功,可見她也是一臉震驚之相,便又将目光重新投放在了顧、包二人身上。
包不同就覺雙掌陷入一團棉花堆中,進,進不得;拔,也拔不出。
他心知遇上了武林中真正不世出的大高手,莫說是他,就是公子來,也無絲毫勝算。
顧朝辭一口美酒下肚,拿着酒杯把玩,不自禁的看向王語嫣,笑而不語。
他想看看這位武學百科全書,能否認的出他這“降龍十八掌”?
但他顯然高看王語嫣了,丐幫“降龍二十八掌”本來隻是武學中的一路高明掌法,既非至剛,亦非至柔,可以說兩頭不靠,她都認不全!
“降龍十八掌”則是經過原軌迹中喬峰、虛竹化繁爲簡、取精用宏後,方才成了至剛至堅之掌法。
而顧朝辭又修煉到了剛極生柔的高妙造詣,隻是如今限于年歲,内力精純度還差一些,未曾達到至剛生出至柔的妙用。
也隻有到了那一刻,降龍十八掌才算是到了真正的巅峰。
但應付包不同這種二流人物,降龍掌自也無需多大成就了。他現今雖看似坐着未動,卻心到力至,以降龍掌的運勁法門,真氣外放,在身前布了一道有質無形的氣牆。
王語嫣隻不過對天下一些武學招式頗爲精通,對這無影無蹤的内力,又懂個什麽?
顧朝辭眼見幾女都是一臉驚色,便知自己媚眼抛給瞎子看了,也沒了耍逗心思,微一運氣。
包不同本是被一股柔韌之極的力道包裹,雖說進退不得,被人像看耍猴一樣,心理上雖說羞愧,但身體上還未有不适之感。
這時突覺一股剛力湧來,便覺一腔子熱血直沖喉頭,心知不妙,明知不敵,也急運内力抵擋,但他被顧朝辭這無俦内勁一撞,身子滾燙,如墜火窟,腳下也是一晃,面皮漲的如同潑了豬血。
顧朝辭哈哈一笑:“包不同,你仗着自己武功頗有幾分武力,在江南武林稱王稱霸。張着一張臭嘴就敢毫無顧忌,貶斥别人,還自以爲是所謂名士風範。
呵呵,你這包三先生,在我看來就是狗屁不是,今日給你一個教訓!
且讓你知曉,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臉,手段究竟如何!”
包不同早先一進門,便說顧朝辭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臉”,他當時忍了。可這會其又來動手,那顧朝辭自然不能慣他了!
阿朱明知自家包三哥吃了虧,也不由抿嘴輕笑道:“姑娘,這位公子心眼還真是小呢!”
霎時間,包不同被顧朝辭勁力再次一撞,臉色頓時由紅變青、又由青變紫。
三女本以爲他隻是讓包不同吃個教訓,還沒太過擔憂,這時卻也瞧出不對,不由齊聲叫道:“公子,手下留情”!
但她們都知顧朝辭武功太高,空自着急卻也不敢上前相助。
包不同面色紫中漲紅,顧朝辭睨了他一眼,心知自己再加力一撞,這家夥非死即傷,尋思:“這家夥殺不殺的,都屬其次,我要拿王語嫣與段譽談價碼,若直接傷了他,這小妞恐怕會犯倔,反而引起波折,不太劃算!”
想着勁力驟減,向着王語嫣幽幽一歎道:“姑娘,你是要我放了他喽?”
王語嫣臻首輕點,柔聲道:“你的武功真的好高,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神化無迹之境了,縱然你跟我表哥有什麽過節,又何必跟我們幾個人,過不去呢?”
顧朝辭忽的勁力一縮一放,包不同隻覺身子忽然一輕,腳下離地,蓦地一陣天旋地轉,已然騰空飛出一丈開外,不能自主,“撲通”一聲坐倒在地,臉上仿佛開了染料鋪一般,一陣紅一陣白一陣紫。
他剛才向顧朝辭扔人,顧朝辭也來了一出如法炮制,隻不過手段比他更加高明,當然在别人眼裏,那就是恐怖了!
亦或者說,這簡直就是神迹!
樓上的武林中人,再是見多識廣,又何時見過,隔着三尺就将人給震飛的?一時間駭然色變。
再瞧顧朝辭,他根本像沒事人一般,意态閑适,适才包不同雙掌齊出的兇險場面,好像從未發生似的。都在尋思江南武林何時有這号人物?
包不同徹底傻了,他知道憑自己這點能耐,實在不堪别人一擊,想要探人家的底,固然是一樁妄想,一個不好,自己這條性命還得賠上。
按道理,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爲上策,但此時卻不能走,也走不了。
顧朝辭看向王語嫣,不禁笑道:“人我放了,但你得跟我走喽!”
三女神色陡變,同時站起,阿朱更是失聲叫道:“這位公子,我等雖不知你名号,但你身具如此超凡絕俗之武功,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這豈是你所當爲?”
顧朝辭擺手笑道:“你是阿朱吧,她是阿碧吧,你話說的恁的難聽,怎麽就強搶民女了?
你們看樣子,都是慕容複的婢女,我還不屑對你們做出什麽事,盡可放心!”
三女面面相顧,一臉驚容,她們萬萬想不到,這狂人竟然連她們的名字都知道?看來是慕容家大敵了!
顧朝辭笑容不改,從她臉上掠過,定在王語嫣臉上,幽幽說道:“你姓王?是曼陀山莊的大小姐,閨名是叫語嫣吧?”
王語嫣一愣,沖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蓋因北宋末年,女子閨名豈能讓外人知曉?她如何能不驚訝?
顧朝辭笑道:“瞧你長得如此美絕人寰,再稱呼慕容複爲表哥,我還能不知道?”
王語嫣啐了一口道:“什麽美絕人寰,你盡胡說!”
顧朝辭瞅着王語嫣歎聲道:“莊子有雲: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拿來形容你,當真貼切不過。
也隻有見了你,方知洛神賦,能夠名傳天下,也絕非曹植出于臆想所做啊!”
他這一誇,無論何人都是深有同感。均想:“年少慕艾,這位公子英俊勃然,又武功絕世,這姑娘更好似仙女下凡一般,兩人皆是人中龍鳳,當真般配之至!”
但見顧朝辭面容卻是一變,霎時間冰冷如霜,冷然道:“你既是曼陀山莊的大小姐,那李青蘿,也就是王夫人,就是你娘吧?”
王語嫣被他誇的俏臉通紅,一聽這話,頓時叫道:“是又怎麽樣呢?這也不關你的事!”
顧朝辭心道:“小姑娘,顧某雖無傷你之心,但今日可要得罪了,還望勿怪!”
王語嫣正自作惱,忽見顧朝辭目光柔和起來,不禁一呆,但這股柔光也隻一瞬,别人自無發覺,見他又幽幽歎了口氣道:“姑娘,其實我與慕容複本身沒仇,可與你王家那是仇深似海哪!”。
王語嫣聽得一驚,秀眉微皺,還不及細加詢問,顧朝辭又朝四方一拱手道:“諸位請了,顧某想說一事,請各位評評理。
這三年前,顧某修煉神功大法之時,一時不慎,走火入魔,當時身受重傷,動彈不得。若非遇到一獵戶,顧某不是喂了深山虎豹,也得活活餓死!
他對我喂飯喂水足足三天,顧某才恢複行動能力,方才神功大成,有了今天這份能爲,大夥說說,這一飯之恩,顧某該不該報?”
衆人不禁一齊點頭,包不同更是大聲應道:“恩仇必報,乃是爲人之本。男子漢大丈夫,更應該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顧朝辭微一點頭:“你能說出這話,還不算無可救藥!”
又大喝一聲:“小二,拿大碗來!”
小二忙取過三隻大碗,放在桌上。
顧朝辭道:“滿滿斟上三碗。”
小二依言斟了。這滿滿的三大碗酒一斟,衆人一見都有些咂舌,他們喝酒都是小杯淺飲,哪裏見過這般大碗飲酒。
顧朝辭端起一碗酒來,咕嘟咕嘟地便喝了下去,這才說道:“我養好傷勢,又繼續練功,武功一成,這才出山去上門報恩!
不曾想,我那恩人一家三口,原來在兩年前就已然亡故!”
“啊!”
“這……”
有人不禁吸了一口涼氣,一家亡故……
顧朝辭又喝了一碗酒,接着道:“顧某聽聞全家亡故之事,自是知道事有蹊跷!
一番查探後,才知道我那恩人,竟然是被曼陀山莊的王夫人,刺瞎了雙眼,又給活埋在了花園裏!”
這一大碗便是半斤,顧朝辭猛然一斤烈酒下肚,換了常人,自然得頭暈目眩不可,可他本就酒量過人,内功深厚,也隻是臉色有些發紅罷了,而今他又以内力逼出淚水。
衆人見他武功絕強,喝酒又如此爽氣,而今更是淚流不止,自非信口胡謅之人了,對此事已然信了七八份。
阿朱阿碧更是素知舅夫人行事,的确不講情理之極,聽了這話不由得目瞪口呆,全然傻了,心中所想到的,隻是“完了完了”,阿碧更是不知不覺之間,順口說了出來:“完了完了……!”
顧朝辭伸袖一抹淚水,哼了一聲道:“完了?的确完了!
最可笑的是,我那恩人跟這位王夫人,根本無怨無仇,隻因他姓段,撞在這位夫人手裏,便死的如是之慘!
他家裏尚有老母與一個六歲兒子,恩人失蹤一年後,老母心傷兒子,一病不起,一命嗚呼。這兒子爲了養活自己,隻能獨自在山裏讨食吃,真是麻繩專揀細處斷,這孩子好巧不巧,竟喪生狼口!
也怪顧某練功之時,身上沒帶什麽銀錢,未曾報答于他!
你們說,我之恩人已死,也無親朋好友爲他報仇!
那顧某該不該爲其報仇?”
衆人見他雙眼通紅,心中均是一寒。
阿朱、阿碧早對顧朝辭這番話深信不疑了,王夫人最喜歡遷怒于人,隻要姓段的,被她撞上,幾乎必死!
也就隻有段譽靠着一手高超的種植茶花之術,方才幸免于難。
她們本來都聽顧朝辭講故事,都坐下了,而今又急忙站起身來,俯首低眉,神态很是驚懼。阿碧則向王語嫣連打手勢,要她也站起來。
王語嫣已然面有慚色,心道:“娘一直喜歡将姓段的做花肥,想必這事也不是假的!”
可想到這裏,額上也不禁開始冒汗,嗫嚅道:“原來如此,那麽你是要找我報仇了?”
顧朝辭冷冷一笑道:“你娘做了孽,找你報仇難道不該嗎?
我恩人一家何其無辜?就因你娘這個瘋婆娘,全家死絕!
而且她如此行事,絕非一樁兩件,不知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隻不過,我若傷害于你這小姑娘,倒顯得我不對了!
你隻要帶我去找你娘,我就放過你,如何?”
王語嫣臉色發白,道:“這個……”
顧朝辭将最後一碗烈酒,一飲而盡,霍然站起身來,毅然道:“跟我走吧!”
說着也不見他曲腿作勢,“唰”的一閃,飄飄然已經落到王語嫣身前,這兩丈距離眨眼而至,衆人也說不上這是鬼魅身法,還是仙神行法,但就是一個字!
快!
快到他們這些人,都無法形容的快!
因爲他們從未見過這種快!
仿佛用電閃迅雷都不足以形容!
阿朱與阿碧在顧朝辭一站起來,就知他要動手了,見他青影閃動,明知不敵,也硬着頭皮,閉着眼睛,厲聲嬌叱間将雙掌拍了出去。
她們這是盡人事聽天命之舉!
兩女均覺這人的武功,比她們前段時間遇上的吐蕃和尚,看起來還要邪乎!
人要殺她們,真的隻是揮揮手而已。這個年輕人,或許都不用對她們動手,就能殺她們無無形之中!
顧朝辭微微一笑,左袖橫揮,隻聽“嗚”的一響,兩人呼吸已然遭閉,不由自主退後幾步,他右手毫不怠慢,仍是抓向王語嫣。
王語嫣雖精通天下武功,但自身卻是不會絲毫武功,自是無法反抗。
可她也是出身名門,定力很是不錯,大有處變不慌之風。
顧朝辭咦了一聲道:“名門貴女,果然不凡。”
王語嫣忽覺左手腕一疼,已被死死扣住。
阿朱、阿碧見王語嫣被擒,無不驚怒。包不同這時才調息完畢,縱身搶出,使招“掌劈南山”直擊顧朝辭後心。
顧朝辭右手抓起王語嫣,頭也不回,左手伸出,“哧哧”兩響,包不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原來雙腿穴道已被“彈指神通”的無形指力點中,這時阿朱阿碧還要上前。
就聽顧朝辭厲喝道:“誰再上前,有如此桌!”左手揮處,怦然一聲大響,兩丈外他剛才就坐的木桌,已被這記劈空掌拍得粉碎。
王語嫣被他拿在手裏,瞧得他面色由紅轉白,目光森冷,宛如電光,饒是她定力不錯,但從小到大,哪兒受過這種驚吓?此刻忍不住扁了扁嘴,眼裏淌下淚來。
阿朱畢竟不同一般女子,膽子大的連鸠摩智這種高手都敢戲耍,連忙叫道:“這位公子,你要找王夫人報仇,這也無可厚非!
可她還是個孩子,你這樣吓她,未免太過有失身份!”
說着在囊中掏出手巾,向顧朝辭與王語嫣走了過來。
顧朝辭一怔,啞然失笑道:“你不也是個孩子!”
但也未阻止她給王語嫣拭淚,王語嫣一有人憐惜,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淌淚。
阿朱輕聲道:“姑娘,别哭了,你越哭别人就越高興!”
王語嫣不禁點頭,但這淚水哪是她可以控制自如的,還是止不住的流。
阿朱雖知無法救人,可她很是聰明伶利,對顧朝辭的鬼話,頗有些茫然不解之處,不禁問道:“這位公子,你既然不殺她報仇,那你抓一個女子想做什麽?”
顧朝辭哼了一聲道:“阿朱,我知道你有幾分小聰明,但你的那點手段,不要用在我身上,否則,你後悔都來不及!”
話音一落,拉着王語嫣就走。
包不同雙腿穴道被封,他一時解之不開,隻能跪在地上,自是臉色鐵青,憤怒無極,沉聲道:“今日姑蘇慕容一敗塗地,還請閣下留下萬兒來,也叫咱栽個明白!”
顧朝辭腳步一頓,冷冷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顧朝辭是也!”
衆人聽得均是一愣,實在是沒聽過啊。
顧朝辭突然想起什麽,眉頭一擰,接着道:“隻不過我初出江湖,還未有正式名号!
可我要爲恩人一家報仇,自也要将曼陀山莊,殺的雞犬不留!
以後“血煞魔君”這個名号,也将随同這段血案,響徹天下!”
他蓦然想起當年被黃蓉起了一個“辣手書生”這個沒有逼格的名号,就伴随了他的整個江湖路,根本無法改變。
那現在,他得自己将名号打出去,免得又被人起一個,夠血腥卻檔次太低的诨号。
顧朝辭又轉身看向幾人,很是誠懇道:“奉勸一句,王語嫣既然在我顧朝辭手裏,就不要想着來救。
這普天下,還無人能從我手裏,救走一個完好無損的王姑娘!
誰若硬要試試,莫怪我言之不預!”
他話未說完,幾人已然臉色發白。
因爲他們都知道,以顧朝辭這般武功,三五丈之内,随手就能取了王語嫣性命,誰人能救的下來,一個完好無損的她?
眼見顧朝辭拂袖轉身,抓住王語嫣下樓而去。
阿碧瞧着二人背影消失,更是急的頓足道:“阿朱姐姐,這可怎麽辦啊?”
阿朱沉吟道:“這人武功太高,如他所說,他一直在深山練功,現在藝成下山,以他這種性格,隻怕天下從此多事。
包三哥,你得設法将消息報與公子爺知道啊!”
包不同點頭道:“爲兄不但要告知公子爺,更要将消息散将出去,此人如此行事,又自稱“血煞魔君”這等名号,必是大奸大惡之徒!
不說丐幫也來了江南,他們向來俠義爲先,若所有武林中人都能齊心協力,他武功再高,也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阿朱看了看周圍看客,臉上都是一種不屑之色,不禁默然片刻,忽道:“包三哥,恕小妹多嘴,這顧朝辭雖然行事不妥,但氣度不凡,不似你說的這般啊!”
包不同冷笑道:“妹子,你記住,真正的大奸大惡之輩,必有過人氣度。”
阿碧也歎道:“三哥說的也不錯,阿朱姐姐,你忘了那個吐蕃和尚鸠摩智了嗎?
他也寶相莊嚴,武功絕世,卻要将活人給活活燒了搞祭奠呢!”
阿朱歎了一口氣,也不再說,等包不同解開穴道,才一起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