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在自己這土農民父親的臉上看到這種兇殘的表情。
趙老頭的語氣之兇狠,讓趙老大下意識地就聽從了他的吩咐。
他忍着惡心,拿着趙老頭遞過來的那根食指,蹲在了地上。
“咋畫?”
趙老頭掐着自己仍在冒血的斷指處,黑黝黝的臉色也白了些,額頭上更是一堆虛汗,聞言他強忍着疼痛哆嗦道:
“先……先畫一個圓,要大。”
趙老大拿起手指,這詭異又惡心的感覺讓他有些頭皮發麻,但眼下的氣氛卻逼着他不得不繼續進行下去。
這廚房的空間不大不小,畫一個最大的圓直徑起碼得有個三米。
可是,他剛拿着那根斷指畫了三分之一的圓,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死老頭,沒血了!”
趙老大說道。
趙老頭臉色白得難看,他咬着牙,也蹲在了地上,這也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心裏沒底,本來以爲可以讓兒子代勞。
現在看來果然還是不行。
“讓開,我自己來……”
趙老頭松開了緊緊掐着的斷指處,瞬間血液就再次飙了出來。
他面色一白,滿頭大汗地蹲下,将斷指處貼向地面,一股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快疼暈過去了。
但他也沒轍,這是唯一的辦法了,神啊……
趙老頭心中祈禱了一聲,他發了狠,用傷口在地面畫圖,疼得龇牙咧嘴,但也确實很快就畫好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他的斷指處也爛完了,手掌末梢指骨白森森的,令人心底發寒。
趙老大看着也是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他左看看右看看,尤其是在注意自己家裏的牆壁有沒有發生變化,比如又開始流血,又鑽出手臂之類的。
還好,所有的詭異似乎都集中到了趙老頭畫的東西上。
畫完一個大大的圓圈後,趙老頭幾近昏厥,但他強忍着繼續畫,隻見他在圓圈中間畫上了一個長條狀的,如同花苞一樣的圖案,接着又橫着畫了一個長條狀的尖碑,直接貫穿了花蕾。
做好這一切後,趙老頭眼前一黑,倒在了圖案裏。
趙老大趕忙上去将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喂?死老頭?你還活着吧?”
他掐着趙老頭的人中,大聲喊道。
趙老頭幽幽醒轉,剛恢複意識就急不可耐地說:“快……快把手指,放進去……”
“你那根?”
“快啊!”
趙老頭掙紮着,聲音都因爲焦急而有些尖銳變形了。
趙老大也沒在這個時候繼續和他杠,趕緊将那根砍下來的斷裂手指丢在了圓圈中間的花苞位置。
見狀,趙老頭連忙念道:
“【濕化胎卵,殺以得生。】
【斬胎脫骨,是深般若。】
【所造惡業,自此而終。】
【念我真名,得大涅槃。】”
趙老大才看過這東西,哪裏會不知道它就是那張紙上寫的文字?
不過這玩意兒好像是什麽咒語?
這時,隻聽門“嗙——”的一聲巨響。
一股陰風從院子外闖了進來,瞬間撞進了屋裏。
趙老大吓得頭皮發麻,筆直地縮在廚房的角落,一動也不敢動。
他雖然什麽也沒看到,但身體卻明确地感知到廚房裏多了一個東西。
是什麽玩意兒?
這死老頭到底搞了什麽名堂出來?
趙老頭的臉色也是又驚又怕,他渾身都在發抖,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恐懼的,嘴裏哆哆嗦嗦地說:
“請……請把祂……把祂送回去……”
死寂的廚房裏,趙老大和趙老頭都噤若寒蟬,地上用血畫出來的圖案中,那根手指在詭異地轉着圈。
在兩人驚駭的目光中,那根手指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廚房裏的寒意也越來越恐怖,幾乎快到了待不住的地步。
趙老頭也是口幹舌燥,他不知道能不能成,這也是柏古給的東西,據柏古說,隻有名字被登記在名冊上的信徒,才能布置法陣,召來神的使徒,幫信徒解決問題。
既然是解決問題……那“觀音”提前出世的問題,應該也可以交給神的使徒來解決吧?
應該……可以吧?
趙老頭的心裏也沒底。
這是,隻見那瘋狂旋轉的斷指一停,地面竟像是變軟了一般,将斷指緩緩吞沒了進去。
趙老頭眼睛睜得極大,他驚恐之餘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個現象,如果按照柏古說的,那就是“神的使徒”已經接受請求了!
“呼……”
一陣陰風散去,廚房裏極度壓抑的氣氛陡然一松,父子二人瞬間癱坐在地。
趙老大喘着氣,臉色極其難看:“你到底搞了什麽?”
趙老頭緊貼在牆壁,滿頭大汗,此刻卻露出了笑容:“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你他媽能不能聽見我說話?我問你到底搞了什麽?!”趙老大再也忍不住,就算這是他爹,他也要上手了。
“我在救這個村子!”
趙老頭同樣雙目赤紅,唯一不同的是,他赤紅的眼睛裏并不全是憤怒,其中還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狂熱。
如果說,之前柏古演示的神迹還隻是讓他将信将疑,加入神教更多隻是爲了得到柏氏集團的資助。
那現在……他就已經徹底信了。
“明天你帶些人,去想辦法把出村的路修好。”
“做什麽?”
趙老大胸中仍有怒火,但已經能聽進去話了。
趙老頭指了指上方:“去上遊,柏古這幾天要去水庫考察,我必須去見他一面……”
“還有……”趙老頭的氣色稍微好了一些,從蒼白變得有血色了,“今天來村裏的那對男女,明天天一亮,立刻把男的抓了。”
趙老大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親,他的疑惑還是沒有得到解答:“爲什麽?”
“那男的……”趙老頭沉默片刻,臉上的神情居然變得無比詭異,像是失了魂,又像是着了魔一樣,“他會偷走我們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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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滿江做了一個夢。
夢裏,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一直站在他身前,仿佛一直在對他擺手。
“你是誰?”
秦滿江問道。
“你是誰?”
對方依舊不答。
他沖過去,靠近了她,伸手用力扇了扇面前的霧氣。
女人的面容終于清晰了些,可還是看不太真切。
“喂?我好像認識你?”
秦滿江在夢裏疑惑地問。
而這時,那個站在霧氣中的女人,第一次發出了聲音:
“你……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