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這個名字他已經好久沒聽到了,雖然明明才是去年的事,但他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那個明明殺妻,卻讓他并不覺得是壞人的男人。
明明是一個孝順的男人,本應該安安穩穩過一生,但卻被一個女人刺激走到了這一步,甚至就連孩子也不是自己親生的,而且還因爲他自己的事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一個可以在自己母親墳前睡覺,想媽媽的男人卻害死了自己的父親,說實話,蘇青不知道他的心裏到底會有多麽難受。
明明他才是先受到傷害的一方,但最終卻賠上自己與父親的命,甚至就連他母親的死也和他那個前妻有關,何其可悲?
他進入警局的時間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但卻見識到了很多難以想象的事。
兇手不一定是壞人,受害者也不一定是好人,當然也有那種單純的善良與純粹的惡,甚至還有身處淤泥之中的蓮花,也有涉世未深,非要走上歧路而不自知的年輕人。
不是誰都像他這樣有着旁白在身,知道每條路的後果,懂得對錯的,大部分人都是要靠自己去試,成了自然能夠收獲掌聲,而失敗了,輕則付出時間成本,重則則是會付終身慘重的代價。
江城第三監獄門口,蘇青的車子靠邊停着,手裏罕見的點上了一根煙,而副駕駛上沈怡則是安靜的坐着。
自從有了上次的事,面對警方的事,她都相當不放心,好不容易讓蘇青辭職,她可不想再出纰漏,所以就跟着來了。
“要是不開心,其實你可以選擇不來的!”沈怡見他這個表情,不由開口道。
聞言,蘇青笑了笑回道:“不用擔心,我沒事,真的,他應算是我第一個抓的人,但我覺得他不是一個壞人,他隻是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了而已。
我們倆一共就見過三次,更沒說過幾句話,說實話,我真的想過不來,但是我覺得,來看看也好,有些人見一面就少一面,甚至有些人見過這一面,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少給我說這些,我沒别的要求,這人和咱們非親非故的,你最好控制好你的情緒,别過于帶入,聽到了沒?”沈怡瞪了他一眼警告道。
聞言,蘇青有些詫異的看了沈怡一眼。
“看什麽看?姐姐我知道的比你想想的要多,你上次暈倒,雖然就連醫生都查不出來什麽問題,但我總感覺和你遇到的事情有關,當初好像就是因爲他爸爸死了,你才被我占了便宜吧,那時候的你就是個受了傷的小狗仔,我現在嚴重懷疑,當時要是别的女人在你身邊,你照樣會被拿下!”沈怡毫不示弱的和他對視着。
都說一個女人最容易被人打入心裏的機會就是情感受傷的時候,當時蘇青的狀态就差不多。
聞言,蘇青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囧意,否認道:“别瞎說,沒有的事!”
“有沒有你心裏知道,反正快去快回!”沈怡歎了口氣開口。
對此,蘇青也沒有反駁,其實他知道沈怡說的話其實一點都沒錯。
正在這時,身着警服的李子君從裏面走了出來,兩人随即下車。
“你也來啦?”
“嗯,不是很放心他一個人過來”
倆女很自然的打着招呼,雖然兩人見面次數不多,但優秀的女人總會互相吸引并且互相欣賞的。
“君姐,什麽情況,怎麽這麽突然啊?”蘇青問道。
李子君聞言微微搖頭:“判決都下來大半年了多了,怎麽可能還快,這期間他還發起過一次上訴,不過沒能成功。
今天是他執行死刑的最後一天,按照慣例,最後這一天這邊會滿足他一個要求,見見一些想見的人,他就說了兩個人,一個是他舅舅,一個是你。
當然,你現在不是警局的工作人員,其實是有權利拒絕見面的,我也就是給你打個電話問問,畢竟他當初是你帶回來的。
說實話,他本來是有機會争取到死緩的,不過不知道爲什麽,他突然放棄了。”
聞言,蘇青想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随即對着沈怡開口道:“我進去一趟,馬上出來!”
“嗯,快點,小君,你看着他點,但凡他情緒不對就打醒他,别讓他受刺激!”沈怡看向李子君開口道。
聽到這話,李子君想到了前段時間的事,稍作思考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随即蘇青随着李子君走進了江城市第三監獄的大門,上次他見張恒還是在宣判的時候,這次見到他時,出乎預料的是,張恒此時的狀态還不錯,整個人甚至還胖了一些。
“你來啦!”
他剛坐下,拿起上面的電話,對面就傳來了張恒的聲音。
看着剃着光頭,身穿刑服,帶着腳鐐,身後還站着兩位獄警的張恒,蘇青點了點頭開口:
“嗯,你”
“我沒事,就是掙紮失敗了,不好意思啊,白費你的當時給我創造的自首條件了”張恒開口,随即笑道:“說來也奇怪,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我居然沒有一點害怕,不過倒是想再見見你。
我聽說.你現在不做警察了?”
蘇青:“本來我也不是警察,我就是個刑偵顧問,隻不過現在不做了!”
“不做也好,我就說你不像警察”張恒笑道,好一會,他才有些沉默的開口:“我聽說我爸出事前,你過去追他了,甚至還幫忙叫了救護車,謝謝啊!”
“你已經說過謝謝了!”蘇青開口,聲音有些低沉。
張恒笑着搖頭:“那不一樣,說實話,當我聽到我爸死了的時候,我無比的自責,身爲人子,沒能爲父母養老送終,反而讓爸媽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最後早早的離開人世,我當時甚至想過,一定要上訴,等我出獄,我把她全家都殺了,但幾個月後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我爸媽了,還夢到她了,他們都說想我了,我看開了,不想等無期那道希望了。
臨死前他們問我還有沒有想見的人,我突然就想到了你,按理來說咱倆非親非故,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但我心裏卻有莫名的信心,覺得你能來,果然,你來了。
真沒想到,我在這世上得到最後一點關心居然是抓我進來的人給我的。
其實我叫你來,并沒有什麽話想對你說,就是想再見見你,我覺得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你有一雙能夠和人共情的眼睛,僅此而已。
在你之前,我和我舅舅見過面了,我給他磕了頭,娘親舅大,他說會帶我回家。
當年我媽走之前,我媽對我說,兒啊,等娘死了以後,你一定要先通知你舅舅,你舅舅來了,你要一步一磕頭,一跪一聲舅,把你舅舅迎進門,因爲你舅舅是娘我世上最親的人,也是媽媽唯一的靠山。
今天我舅舅告訴我,我媽臨走前對他說,我的小弟啊,你遠遠看到你外甥時,你要三步并做一步走,你要快一點扶起你的外甥,因爲地上跪着的是你姐這輩子最牽挂的人”
“不過我沒敢看多看他,我怕看到他對我失望的目光,送走了我媽媽,送走了我爸,現在又來送我這個最沒出息的外甥”
“蘇青,這輩子.我太失敗了,但我仍然很高興,最後認識了你,哪怕我們見面并不多,但我仍然覺得你能理解我。”
聞言,蘇青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感受着肩膀上的手,他回頭看了一眼李子君,見她露出了擔心的神情不由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沒事,随即轉過頭開口道:
“那天咱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不認爲你是一個壞人,甚至能夠肯定不會傷害我,所以我才敢帶你回家的,每個人的有着自己的路要走,也許你走錯了,但并不代表你做的事沒有意義。”
“原來是這樣嗎,也許吧,要是我還有時間,我一定會反駁你,但我現在選擇相信你說的話,你還年輕,路還很長,要慢慢走。
我想吃西瓜了,西瓜以繩懸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
哈哈,好懷念啊!”
正在這時,身後的獄警提示兩人時間到了,張恒拿着電話,站起身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的燈和酒壇上落滿灰塵,而遙遠的路程上卻幹幹淨淨,蘇青,當你有一天遇到難以面對的困難時,要記得曾經有人祝福過你,平安喜樂,萬事如意!”
說罷,張恒放下的電話,被兩個獄警帶走,蘇青起身盯着對方的身影。
當走到最後的門口時,張恒停下腳步,扭頭回看了他一眼,盡管蘇青隻瞧見了一個測顔,但他就能感覺到,此時的張恒,肆意且張揚,此時他仿佛一個少年,無懼風雨,無懼前路。
而張恒帶着手铐的雙手對他豎起了一根大拇指,笑着颔首,然後盡管帶着手铐腳鐐,依舊大步離開,挺胸擡頭。
手铐和腳鐐隻能鎖住他的肉體,但困不住他解脫的靈魂。
今天過節,我回老家了,就一章吧,休息一下,半年沒回來了,大家都吃粽子了嗎?要開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