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唐谷夢和唐谷山聊了什麽，隻有他們兩個知道。
自那天之後，唐谷山整個人就沉穩了很多，心神都放在了飯堂的事上。
飯堂招人的事情是公開進行的，分了三個環節，備菜，炒菜，洗鍋洗碗，書記，唐谷山，會計，向隊長做評委投票，得票高的被錄用。
人選定了，考古隊正式入住三裏灣，食堂忙碌了起來，大棚的蔬菜也找好了買家。
這半年無時無刻不在謀劃的唐谷夢，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
阮夢和陳子斌是在臘月二十八登門的，帶着大包小包的禮品，又一次引起了村裏人的關注。
不過這些唐谷夢都不知道，正在屋子裏和阮夢兩人對賬呢。
“得了，辛辛苦苦幹了幾個月，一分錢都沒有，還賠進去了一堆。”
對完賬的陳子斌癱坐在椅子上，極爲嫌棄的說了一句。
唐谷夢笑了笑：“年後錢都收回來就好了，到時候一定先給陳老闆把賬結了。”
陳子斌趕忙擺了擺手：“我就是開個玩笑，雖說這兩個月辛苦了些，不過我還是很高興的，幹起來也有勁，肯定沒問題。”
唐谷夢也沒說什麽客氣話，直接說起了自己的打算：“我們現在的廠房上上下下加起來也就是四百平，現在的機器放着已經很擠了，如果以我們現在的規模，想要把工廠做大很不容易，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擴大規模了。”
阮夢點頭應道：“是啊，現在出來我們兩個住的屋子還有些空間外，其他地方都堆滿了東西。”
“而且這次的訂單量大，我們人少的情況下，耗時就會多，每天都得加班，好幾個員工私下都開始抱怨了。”
陳子斌不直接接觸公司的事情，但是作爲一個銷售人員來說，也有自己的看法：“一半服裝的做貨周期都是一個月，我們現在三個月了，還沒有生産完，确實是個大問題。”
“不過，我們前期啓動資金不足，要先想好生存的問題。”
唐谷夢和阮夢認真的聽着陳子斌的分析。
“我們廠房現在在的那塊地，是政府規劃的居住區，因爲現在還在完善中，所以我們廠子暫時沒有問題，不過一旦後期政府規劃落實，我們就要立刻搬走。”
唐谷夢皺起了眉頭：“斌哥，這小子你是聽誰說的？”
“啊”，這下輪到陳子斌驚訝了：“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嗎？”
看唐谷夢兩人的神情不像是作假，陳子斌猛地一拍額頭，說道：“你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這情況很正常，正式文件要到明年三月份才能公布，能早點做準備也好。”
“做生意不能隻看自家門前的事情，行業動态，政府規劃，這些都很重要，以後你們也要多參加一些活動”，說完，陳子斌思考了一下：“以後有什麽活動或者飯局，我帶伱倆見識一下。”
唐谷夢連連點頭，這方面自己一直有些欠缺，上輩子開廠也是因爲機緣巧合抱上了一個大牌的大腿，才能乘着東風一路做起來。
後來被同行陷害，和大牌斷了合作，生意也急轉直下，最後隻能宣布破産。
唐谷夢很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把陳子斌拉進來。
陳子斌沒在多說這個話題，繼續說起了擴産的事情：“我們這一次擴産，就要看的遠一點，之前未來三十年，我們的廠子不需要再動地方。”
“所以未來廠房規劃，設備，以及人員等這些都要考慮進去，才能确定廠房選址。”
“我的建議就是買一塊地，廠房我們自己蓋，然後請一個專業的設計團隊，一開始就把廠房規劃好。”
唐谷夢答道：“我也是這麽計劃的，專業的事情要留給專業的人去做。不過，在找别人之前，我們也應該有一個明确的需求，所以我這段時間，就把這事做了一下。”
唐谷夢拿出自己做好的企劃書，寫的清清楚楚。
唐谷夢：“我未來計劃的年産量要超一千萬件，員工至少需要千人，如果按照斌哥的建議，我們買塊地，估計得用不少錢，就是今年這批貨的利潤都拿回來，我們也負擔不起。”
唐谷夢說的一切已經超過了阮夢的了解範圍，她現在還沉浸在巨額的金錢數字中。
陳子斌正細細的翻閱着唐谷夢寫的企劃書，嘴上沒有說話，但是心底裏，陳子斌徹底的服氣了唐谷夢。
這企劃書寫的很完整，在陳子斌的印象中，還沒有企業能達到唐谷夢企劃書中的那樣。
按照現在的市場趨勢，未來十年裏，大部分企業都會爲利息驅動，爲搶占市場份額擴張，不會專注于企業内部的發展。
這樣一來，按照唐谷夢企劃書建成的新廠房，必定會引領行業。
陳子斌按壓着心中的激動，擡頭看着唐谷夢，建議道：“要不要考慮貸款。”
唐谷夢做生意一直有一個原則，就是有多少錢，使多少力，不借别人錢，不花未來錢。
貸款說實話就是把未來要掙的錢拿回來現在花，這是一種超前預支。
做生意本就不可能一帆風順，唐谷夢不想被這個生意，直接套牢未來幾十年。
看唐谷夢猶豫，陳子斌發揮自己三寸不爛之舌，開始勸解：“以你的規劃，我們的錢肯定不夠，如果不想依靠外界的力量，隻能一點一點的發展。”
“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想的是先租廠房，然後慢慢積累資金發展。等我們自己的廠房建起來之後，再搬遷過去。”
“但是按照這兩年的發展速度，等我們有了資本的時候，好地段的地都沒了，我們隻能往郊區發展。”
“這樣的變動，搬遷成本的增加，我們先忽略不計，員工的影響，我們卻不能忽略，如果到時候因爲上班距離問題，員工流失超百分之三十，我們的産量至少要縮水一半，我們完全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脖子勒住了。”
唐谷夢點頭，這個她也想到了，所以現在的她開始有些猶豫。
“如果我們能貸款，以我們廠現在的資産做抵押，貸到的錢可以供我們周轉，後面就不發愁了。”
唐谷夢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們服裝廠也是剛剛起步，市場到底能不能容納我們的衣服還是未知數，如果我們的衣服賣不出去，手上還有貸款，到時候怎麽辦？”
“我一個人怎麽來都行，但是你們不一樣，你們有家庭，有孩子，到時候讓家裏人跟着你們無家可歸，四處流浪嗎？”
陳子斌笑了笑：“谷夢，你能爲我們考慮，說明我們跟着你是一個正确的選擇。但是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生意人的本質都是賭徒，賭赢了身纏萬貫，賭輸了傾家蕩産。我不知道阮夢的想法是什麽，但我自己本就是一個賭徒。”
“我年紀比你們大，從事服裝這個行業也已經二十年了，以前是自己有一家裁縫鋪子，幫人做衣服，後來我不甘心就這麽安逸下去，就偷偷跑到了南方，去了港城，做起了服裝的生意，那時候我資産也有數十萬。後來，大陸這邊的勢頭好了，我又離家多年，便周轉回了回了國，打算在國内開展新發展。”
“不過大陸和港城的發展終究是不一樣的，隻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賠掉了之前一半的資産。家裏人勸我不要再魯莽，拿孩子和婚姻逼我。”
“人這一輩子奮鬥不就是爲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嗎，要是自己有錢了，家都散了，還有什麽意思，所以我也打消了奮鬥的念頭，安安心心的做了一個二道販子。”
“當時候你們邀請我的時候，我的野心又懂了，而這兩個月的來回奔波，我也看到了我們雙夢服裝廠的發展潛力。雖然我自己是一個失敗者，但是作爲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我可以保證，未來的雙夢，可以做服裝行業的龍頭，所以這次我願意押上未來十年的，或者二十年的身家，博一次、”
阮夢見狀，也趕緊表态：“妹子，姐以前也就是一個服裝店的小老闆，我能有今天，離不來妹子的拉扯，妹子你有什麽想法，當姐姐的我也全力以赴的支持你，所以姐這邊你也不用有任何的顧慮，打不了就回來繼續做服裝店買衣服了，”
唐谷夢見多了因爲利益的損失，原本的合夥人分崩離析，就連自己前世的丈夫，也是因爲賠錢，對自己的态度越來越差，最後直卷款跑人。這也是爲什麽一開始自己就否定貸款的計劃。
而此刻阮夢和陳子斌的态度，無疑給了唐谷夢一份力量。
當即，唐谷夢就做了決定：“行，那我們就辦貸款。”
一起享過福，一起患過難，這樣的感情才會更加堅固，三個人現在目标一緻，幹勁都回到了身上。
陳子斌直接把貸款的事情攬了過來：“現在南方的政策已經出台了，大力支持企業發展，雲山市也出台了招商引資的政策，我們辦貸款應該會很順利。而且我這邊也認識幾個這方面的人，你看什麽時候有時間，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好好聊聊。”
“正月初十開始，我要去帝都參加比賽，比賽期間說過不準離開帝都，所以最後能在初十之前，不然再約時間就完了。”
“我今天回去先聯系一下，有消息再通知你”，說到這兒，陳子斌看了看唐谷夢略有些簡陋的房子：“你們家也沒個電話，要是有消息，我也不方便通知你啊。”
“我初五會去廠裏，把後續的事情都安排一下，如果确定了，你直接去廠裏找我就行。”
服裝廠的事情定了下來，把賬目都對清楚之後，阮夢和陳子斌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臨近年關，大家都急着回家，方秋華本要留兩人在家吃飯，奈何陳子斌當天還要趕回市裏，匆匆離開了。
等到陳子斌兩人走後，中午吃飯的時候，方秋華才問了起來：“我上午本來打算找你問問中午吃什麽的，剛好聽到你們說要貸款，缺多少錢，家裏看能湊給你湊湊就行了，幹啥子要去借别人的錢怎麽辦？”
唐谷夢沒想到這事會被方秋華知道，不過還是耐着性子回道：“我們缺好幾十萬呢，不是家裏湊湊就能湊起來的，再說了也不是借别人的錢，是借銀行的錢，我們也是要有資産抵押的，這個我自己處理就好，不用你們擔心。”
“我們怎麽不擔心，你要是還不上人家的錢，最後還不是也要灰溜溜的回來，我們養你。咱莊稼人做事就要腳踏實地，不要學那些人的狡猾。”
方秋華沒有具體說名字，但是聽得出來，說的就是阮夢兩個。
唐谷夢笑了笑，這事我心裏有數，不用你們管了。
方秋華歎了一口氣：“谷夢啊，家裏條件不好，但也不缺你吃，不缺你喝，咱生活過得去就行，不要想太多。”
“媽，開弓沒有回頭箭，我這攤子都鋪開了，收起來倒是簡單，但是廠裏還有那麽多靠工資吃飯的人呢，我工廠沒了，他們怎麽辦？”
世人都說，企業都是資本家，壓榨勞動力，沒錯，企業就是将勞動力變現，而且盡可能的變更多的錢出來，但是換個角度，企業也替員工承擔了一定的風險，給了他們創造價值的機會。
如果沒有企業的發展，現在的人們還過着男耕女織的生活，日子也都是緊巴巴的，生活也就是過得去而已。
任何事物都有其兩面性。
方秋華遲遲沒有說話，最後所有的一切情緒，都化成了一句話：“随你怎麽折騰吧，不過家就在這裏，累了就回來歇歇，别把自己逼的太緊了。”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把話說開，吃飯的氣氛好了很多。
這時，方谷城開口了：“媽，我不想讀書了。”
一語驚起桌前人，氣氛一下子崩住，所有人的實現都落在了方谷城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