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窯洞裏,物件兒都有些年代,邊邊角角的油漆掉落,露出了原有的木色。僅有的一扇窗戶,糊着薄薄的白紙,讓屋裏有些光亮。
屋裏的人都離開,躺在床上的唐谷夢才慢慢睜開眼睛。
唐谷夢環顧着這個老屋,感覺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這俨然就是自己的家,是自己家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但是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的話,自己在掙錢之後的第三年裏,就重新擇地蓋了幾間新的磚瓦房,而原來的老屋因爲長期沒人住,也沒人打理,三年前的一場大雨後,就坍塌了。
但是現在自己又出現在了這個屋子裏,是什麽原因,是夢嗎?
還沒等唐谷夢多想,屋門的簾子被人掀起,一對夫婦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唐谷夢轉頭看去,更加驚訝了,這不就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嗎?
可記憶中,父親因爲身體原因,下礦時候發生意外,在自己21歲的時候去世。那時候自己在外地讀書,都沒來得及見父親一面。這也成了唐谷夢一生的愧疚。
還有母親,在妹妹的事情查清楚之後,就徹底的恨上了自己,發誓和自己斷絕母女關系,去世的時候都沒通知自己一聲,等自己知道的時候,看到的隻是一座墳墓。
看着父母,想起過去,唐谷夢隻覺得心揪着疼。
滿含歉意,眼淚汪汪的看着父母,輕聲說道:“爸,媽。”
随後,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看到唐谷夢醒過來,夫妻兩個先是松了一口氣,但想到唐谷夢不争氣的行徑,方秋華沉着臉色回道:“别叫我媽,我沒你這丢人的閨女。”
要是放在以前,唐谷夢聽了這話,肯定賭氣堅持不和母親再溝通。但是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唐谷夢知道,方秋華能這麽說話,還是心裏有自己,氣自己做事不當。
止住了悲傷的情緒,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媽,我錯了,我真的不該任性。”
盡管嘴上責罵着,但是方秋華還是去拿了剛剛晾好的糖水,讓唐谷夢喝了下去。
伸手拿到碗,唐谷夢更驚訝了,本以爲這隻是一場夢境,了卻自己這麽多年的遺憾,但是這觸感這麽真實,難不成這一切都是真的。
唐谷夢心裏疑惑着,嘴上沒有說話,安靜的喝完光了一碗的糖水。
糖是個好東西,唐谷夢一碗下肚,整個人都有了些力量。
方秋華看着恢複了一些神氣的唐谷夢,擦了一把眼淚。
“媽,别哭了”,唐谷夢小心的看着母親,想安慰兩句,但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爲好,問起了現在的時間:“媽,今天幾号了。”
“十七号”,明天就是複讀報名的日子,方秋華擔心唐谷夢又起什麽幺蛾子,補充道:“你就死了複讀的心吧,家裏沒那條件,你要去堅持複讀,就是把伱媽往死裏逼。”
“複讀,現在是哪年?”唐谷夢手抓着被子,有些顫抖。
“八五年,還能是哪年?”唐谷夢聽到這兒,直愣愣的躺下了。
自己被人砸中,沒有去閻王殿,而是重活了,還回到了過去,難不成電視劇裏那些重生,穿越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着唐谷夢又是一副裝死的樣子,方秋華氣不打一出來。
這個年頭,讀書就能出人頭地,當媽的,沒有不希望孩子好的,村裏多少孩子早早的辍學,自家還是供她讀完了初中。
要是唐谷夢自己争氣一點,考上學校,家裏就是砸鍋賣鐵也會供出來。但偏偏唐谷夢差那麽五分,還一心想着複讀。
複讀要交一大筆的插班費,家裏哪來的那麽多錢,總不能爲了讓她上學,讓其他孩子辍學吧。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了的肉,方秋華做不成那等子偏心的事情。
心裏有了決斷,方秋華開口說道:“唐谷夢,你是我生的,你的命是我給的,你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我也管不了你。但是話我就放這裏了,家裏條件不好,能供你上初中,已經是我和你爸最大的努力了。複讀的事,别指望我們了。”
唐家根推了推方秋華的肩膀:“怎麽能說這話,夢夢啊,你好好養身體,養好之後就去上學,你願意學,我們就盡心盡力的供你讀書,爸還等着你考個好學校光宗耀祖呢。”
“怎麽供,你拿命供啊”,方秋華瞪眼看過去。
家裏的事一般是方秋華做主,這個時候,唐家根沒有聽從方秋華的話,而且斬釘截鐵的答應道:“錢的事我解決,你們放寬心吧,以後就不用爲錢發愁了。”
唐家根沒有明說,但是唐谷夢心裏清楚,自己父親還真的是拿命供自己讀完的書。
前世爲了能夠籌夠學雜費,父親找村裏挨家挨戶借錢,但這個年代家家戶戶都不容易,父親籌出來的錢還不夠,便選擇了賣血,勉強籌夠了複讀費。
但讀書不是一次交費就可以完成的,爲了維持自己完成學業,支撐這個家,父親一天幹16個小時的活,除了上班,幹農活,一有空閑的時間還去礦場撿炭,瘦的整個人成了皮包骨。
長期勞累的工作,唐家根積累了很多的病痛。當屬最嚴重的,還是他那本就不大好的腰。
腰疼成了日常,唐家根也舍不得花錢去看,吃着一分錢的止痛藥,勉強撐着。這一撐就撐出了大事。
唐家根上班的煤礦本就是個小作坊發展起來的,好多設施都不齊全,随着挖礦的時間,礦坑出現了坍塌,一群人往外跑,唐家根因爲腰的問題,跑不快,結果就被壓了進去。
等被挖出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唐家根是家裏的頂梁柱,一下子,整個家裏都陷入了黑暗。
方秋華見唐家根跟自己對着幹,心頭上火,直接起身出了房門。
出了院子,看到其他幾個孩子在嬉笑打鬧,怒斥了幾句,進了廚房,高聲喊道:“人各有命,真要是那金蛋蛋,就是埋土裏也能發光,沒那命,就别逞那能。不讀書怎麽了,我大字還不識幾個呢,不也照樣活得好好的。”
唐谷夢聽了若有所思,唐家根則是尴尬的笑了笑,安慰了唐谷夢一句:“孩子,别多想,養好了就去上學,家裏供得起。”
說完,起身也離開了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