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國拉河泛濫已有月餘。從前的許多年,拉河也年年泛濫,卻都沒有這麽毀天滅地過。整個國家的人都看不到希望……一切都毀了。
河水泡的人,手腳腫脹發白,還有好些叮人的蟲子,咬的人身上紅彤彤的。還有陸地可以栖身的人,也都被折磨的不堪。
那些死去的牲畜和人,都漂浮在水面上。有的,就從這些人的面前劃過去,水已經渾濁發臭了……那些活人聞見水的味道,還有水裏頭混合着的屍臭味,都惡心想吐。
拉河連接着芒海,如今,芒海的海水都倒灌到了拉河裏。拉河變成了浩渺無垠的水體,就像一頭怎麽也不會被打敗的猛獸,在地上吞吃着人、吞吃着家禽、吞噬着一切活物……
到了中午,日頭降了下來,又曬又濕,人的面上都紅紅的,簡直就是在承受着酷刑。這個水也不能直接喝,因爲有海水混進來……所有的人都進入了缺水狀态,嘴唇都幹裂起皮。這樣子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水面上都是細碎的建築材料,還有一些浮草……
風沙國都城——皲丘城的雅藍神廟,已經被泛濫的拉河淹沒了。整座神廟湮沒在雨水體之下,有百十個人,沒有逃出來,随着那座神廟一起殉葬了。
國主貓多,見到自己的百姓,都四散飄零在水面上,内心不是個滋味,自己的整座宮殿,也早已毀在這場泛濫的洪水當中。
好渴啊!
貓多看着船上不多的儲存飲水,心裏犯嘀咕,真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這艘風沙國國王的船,雖然不小,但是規模也有限……有很多求生的人,好不容易遊到船的附近,都被水手,用船槳給打沉了。
貓多回到了船艙裏,不忍心去看這些畫面。畢竟要救人的話,就會救很多很多的人……這艘船的容量有限,還不知道這洪水到什麽時候是個頭。
大量的草場被淹沒,那些馬場上的馬匹都被洪水沖走了,有一些死了好些天的,浮在水面上。那些馬場的主人,能逃的逃,有些逃不了的,也被卷進了洪流之中。
從被淹沒的雅藍神廟裏逃出來的祭司們,一心想要舉行盛大的拉河祭禮,之前,泛濫的情形沒這麽猛烈的時候,已經舉行了幾場拉河祭禮,然而一點作用也沒有,泛濫的情況反而愈演愈烈。
祭司們一個比一個垂頭喪氣,他們心裏也不由得懷疑,雅藍神是不是真的存在?他們的心裏直打鼓,面對死亡,他們驚慌失措。可是,對外還得強撐着,因爲他們是這個風沙國的祭司。有些百姓,圍繞在祭司們的周圍,尋求避風港,結果眼睜睜的看着大祭司們渴死的、餓死的。
百姓們本來信念感就極其微弱,眼見這些祭司們一點作用也沒有,一點辦法也沒有,都私下裏竊竊私語。
“咱們雅藍神是沉睡了嗎?我們如今,可該怎麽辦呀?”
“該不會是雅藍神發怒了吧?我看見死了這麽多的馬匹牲畜……河面上也浮了好些死屍……咱們又沒有水,也沒有口糧的……不知道還能活幾天。”
那些祭司聽見有人議論雅藍神,直接差人,将這些嚼舌頭的給處死了。對他們來說,冒犯雅藍神,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現在滿城都深陷在汪洋大海裏,哪裏弄來祭祀的紅色皮毛的公牛?要是有上好的紅色皮毛的公牛,也是八成沉在了水底。就連雅藍神廟也沉在了水底。如果真的有雅蘭神的話,那ta的神廟和祭牲都已經享用了吧。也不知道這位神,是在水底呢,還是在天上呢?
整個皲丘城,倒是找來了幾個戲牛舞者,可是沒有紅色公牛,戲誰去?難不成真的拿幾個活人來祭祀?這些大祭司們,心裏都慌了。他們都覺得,他們的神是睡着了。爲什麽不回應他們的呼求?
水面之下的雅藍神廟,開始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突然,轟隆一聲,水面之下的神廟破碎了……整個皲丘城的洪水,開始翻湧起來,衆人都驚慌尖叫。這個震耳欲聾的破碎聲音……還有水面呼嘯的翻卷形狀,讓他們深切地感到一股心髒被震碎似的恐懼。
此時,天上有一個聲音傳來,風和水都靜了。水面在一瞬間,靜止不動,恢複到了平靜和祥和。
原來是歌靈族的洇蜉和主衛靈族的雪舟。他們二人攜帶着雀綠族的羽毛,頃刻間,來到了風沙國。
“這個任務還挺急的,幸好趕到了,不然這整個風沙國,都沉在水裏頭了。”雪舟說,“哇,這個水面真的是惡臭撲鼻。”說着,他捂住了面孔。
“這個水算是止住了。接下來,我們要怎麽操作?”洇蜉問雪舟。剛剛是洇蜉歌詠的《安魂曲》,讓這個水面,在一瞬間恢複了平靜。洇蜉看着那些被淹死的人,搖搖頭。生命太脆弱了,這些人沒有得到被拯救的恩典,在這場泛濫的洪水裏,生命已經戛然而止了。接下來,就應該數算那些被點名要救的人了。
“先看看那個風沙國的國王,他好像有話要說。”雪舟看着風沙國的國主貓多,有些期待他要說什麽。
風沙國的國主貓多,此刻正在一艘浮船上,看着天空中的來者。
洇蜉和雪舟,也在空中,俯看着水面上的貓多。
貓多差派一位年輕的祭司,向空中喊話,說:“兩位神仙,請問你們就是雅藍神嗎?”
“他以爲我們是雅藍神,你說,是不是他們一開口就已經問錯話了?果然錯誤的人,是說不出正确的話的。”洇蜉笑道,“真沒見過這麽愚蠢的人,爲什麽要信一個自己手所捏造的,不存在的東西呢?”
“也不怪他們,大概1000年之前,他們這一族的祖先,曾經用手捏了幾個玩具人。沒想到,漸漸地,他們的後代,将這些玩具當成了神,近來幾百年,還做了好些畫像,還建了廟宇……哎,搞得越來越嚴肅了,誰見了,也不敢說什麽。”雪舟想了想吐槽道。
“1000年前,我大概才600歲。”洇蜉聽着,開始來勁兒了,他算了一下自己的年紀。
“1000年前,我大概也才1500歲。”雪舟看洇蜉這麽一算,自己也來勁兒了。也開始算起了自己的年歲。
第88篇破碎——被淹沒的雅藍神廟(一)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