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陽一怔,眉頭下意識地皺起,“你如何知曉?”
楊五娘本便對那女人害她扭傷腳懷恨在心,忍不住一臉憤恨道:“可笑,大理寺的事是容得你随意插嘴的嗎?你以爲自己很了不起,比大理寺的人還會查案呢!”
要不是韓大郎和那大燕國的三皇子都在這裏,她不好失了儀态, 她哪裏會那麽容易放過她?!
韓臨頓時眼神冷冽地看向楊五娘。
傅時瑾嘴角的弧度帶上了幾分嘲諷,道:“我自是不敢在大理寺的人面前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會查案。但方才,我仔細看過死者,死者已是高度僵硬,連下肢都已是高度硬直。
人死後,大概半個時辰到一個半時辰,屍體就會出現屍僵, 首先發生僵硬的, 是頭部,然後是驅幹,到上肢,最後才是下肢。
一般來說,屍體的下肢産生高度僵直,說明死者的死亡時間至少超過了四個時辰。
而如今天氣溫暖,屍僵發生的時間還會比秋冬時早一些。
這一點,趙卿常年辦案,應是知曉的罷?”
女子冷靜而認真的眼神讓趙旭陽一下子回神,眼眸微微睜大,不敢置信道:“你……你如何知曉……”
雖然驗屍是仵作的活,但他常年辦案, 自是多少對屍僵的形成時間有一定了解。
但饒是如此, 他也隻能斷定, 屍體應是死了有一段時間以上,要具體判斷出死者死了多久, 還是得讓仵作來。
這傅娘子怎的卻仿佛對屍僵這種現象十分熟悉, 一開口就判斷出了死者是什麽時候死的!
傅時瑾自是知曉他想問什麽,道:“我外祖父先前是個大夫, 我小時候常常跟着外祖父出診,外祖父有與我說過,死者死後屍體都會發生一些什麽變化,我覺得有趣,便記下來了。”
先前,金銀和寶珠震驚于她的驗屍技術時,她也是這般搪塞她們的。
但趙旭陽不是金銀和寶珠,自是沒那麽容易搪塞過去。
見他顯然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還想問她什麽,傅時瑾适時地繼續開口,“現如今大約是午時正(中午十二點),死者大約是在午時二刻(中午十一點半)發現的,按照她的死亡時間往前推,死者很可能是在昨晚醜時末到寅時正(淩晨三點到四點)這段時間被殺害的!
上京城晚上會關城門,一直到早上卯時正(早上六點)左右才會開城門。
而按照三皇子殿下說的,他是早上辰時正左右才離開客棧的,從上京城到這裏,至少要半個時辰……”
長風雖然聽得有些震驚又怔然,聞言還是忍不住道:“滿月霜可是在上京城東區,從滿月霜到這裏, 便是騎馬也要一個多時辰!”
爲了避開韓将軍,他們主子也是拼了,找客棧都往那等偏僻的角落找!
傅時瑾瞥了他一眼,道:“就是說,若三皇子殿下說的是真的,他們來到這裏的時間,應該是巳時正(早上九點半)左右,那時候出來踏青的遊人已是有不少,去往大相國寺的香客也已是有很多,我并不認爲,兇犯能在那時候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抛屍。
因此,我猜測,兇犯最可能是在醜時末到城門大開、這附近的人多起來前抛屍的。”
這樣的話,巳時正左右才來到這裏的大燕國三皇子,自然就不是兇犯了!
她說完,周圍的人好一會兒都沒作聲,被震驚的!
這般邏輯清晰、條理分明的推測,便是大理寺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出來啊!
韓臨一直定定地看着那女子,此時,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忍不住帶上了淡淡的笑意。
每當她說起驗屍查案的事情時,她整個人便會格外神采飛揚,那張小臉仿佛閃閃發光似的,強勢地霸占着所有人的目光。
有種,讓人不自覺對她信服的魅力。
最終,卻是元诏先打破了這陣沉默。
他眼神微微炙熱地看着不遠處的女子,嘴角一揚,道:“我自是不會說謊的,就如我這小厮說的,我離開滿月霜的時候,滿月霜的掌櫃和夥計都看着呢,趙卿一查便知。”
這女子,真是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了。
趙旭陽猛地回神,看了元诏一眼,強行穩着情緒道:“既然三皇子殿下這麽說,本官自是不好勞駕三皇子殿下随我們走這一趟的,等本官去詢問過滿月霜的人後,再行定奪。”
元诏隻是微微笑着沒說話,一雙眼睛依然看着不遠處的傅時瑾。
韓臨察覺到他的眼神,眉頭頓時蹙起,眼眸中悄然凝聚起一絲沉冷和戾氣。
突然,一個帶着幾分訝異的女子嗓音響起,“時瑾,你這手是怎麽回事!”
說話的人是韓思雅。
她原本還在爲傅時瑾這番推斷震驚呢,眼神不經意一掃,便看到了傅時瑾紅了一片的右手手臂,心下一驚,也顧不上震驚了,連忙走前一步,握起女子的手腕道:“這是怎麽弄的!”
韓臨聞言看了過去,臉色頓時也一沉。
金銀看到自家娘子手上的傷就氣憤,咬牙道:“是楊五娘方才把滾燙的茶水潑到娘子手上弄的!楊五娘說,她是不小心……”
方才,她一直讓娘子先去處理一下手上的燙傷,但娘子怎麽說也不肯,說一切事情等官府的人來了再說。
如今,隻怕那燙傷更嚴重了!
楊五娘立刻道:“我就是不小心啊!怎麽,你還想說我是故意的不成?!”
金銀咬了咬唇,帶着幾分憋屈道:“奴婢不敢。”
楊五娘頓時輕哼一聲。
她也很憋屈好麽!她是教訓那女人了,那女人卻也害得她的腳扭了!
偏偏,她也沒有證據證明她是故意的!
她楊婉儀長這麽大,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就在這時,一直沒作聲的韓臨突然大步上前,垂眸臉色暗沉地看着傅時瑾受傷的地方。
傅時瑾察覺到男人的視線,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後退了一步,作勢就要把受傷的手藏起來,“你想做什麽?”
然而,她受傷的那隻手是藏起來了,男人卻一把拉起她沒受傷的左手,就要把她帶到一邊去。
傅時瑾:“!!!”
這男人到底在做什麽!
這裏可不比先前在大街上,周圍都是他們認識的人啊!
韓臨見女子站在原地不願意走,耐着性子轉頭看向她,低聲道:“走,我給你上藥。”
傅時瑾深吸一口氣,暗暗咬牙瞪着他,“你先放開我。”
韓臨眉頭緊皺,“我放開你,你就跟我走?”
傅時瑾:“……”
都這時候了,這男人還在跟她說條件?!
然而,看着男人一副她不答應就不放手的欠揍樣,傅時瑾深吸一口氣,終是道:“對。”
韓臨緊皺的眉頭這才松開,依言放開她的手往前走。
隻是,走了兩步,見女子沒有跟上來,他立刻轉身,那眉頭又已是深深皺起。
傅時瑾:“……”
皺皺皺,皺你個大頭鬼,真正想皺眉的人是她好麽!
她竟然還因爲韓思雅先前在馬車上說的那番話,對那男人産生了一絲憐惜。
他看着是需要她憐惜的樣子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