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夜色太醉人,又許是面前男人的眼眸太深沉,傅時瑾感覺自己的一顆心猛地跳了跳,不自覺地一直看着男人那雙仿佛要融進黑夜中的雙眸。
韓臨再度擡眸看着城牆外的景色,嗓音中帶着幾分了卻了一樁心事的輕松之意,笑笑道:“我先前就一直想帶你來看看這樣的風景,隻是先前在上京,沒有機會,此番,倒是陰差陽錯。”
傅時瑾不禁靜默片刻,擡起手輕輕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發,道:“韓臨,你怎麽都不問我,和元诏那家夥在一起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
看到韓臨的身影瞬間僵了僵,傅時瑾不僅感歎,自己真是聊天鬼才。
這麽好的氣氛,這麽好的時機,她偏偏選了個最敏感的話題。
隻是,這個問題一直壓在她心上,她若不問清楚,隻怕會一直在意。
古代的男子不是都很看重女子的名節嗎?韓臨就真的不在乎,她先前和元诏在一起的那段時間。
韓臨默了好一會兒,才自嘲一笑道:“若我說完全不在意,是騙人的,但瑾兒,我知曉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何況……”
仿佛回憶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事情,韓臨閉了閉眼睛,嗓音微啞道:“當初,是我沒保護好你……比起我的那些在意,我更擔心你是否受了什麽委屈,是否曾經擔驚受怕,一想到你是因爲我才陷入了那般境地,我就恨不得……”
傅時瑾連忙擡起手,一把捂住他的嘴,道:“不許亂說話。”
隻是,男人雖然沒有說下去,但他那雙帶着淡淡沉郁的雙眸,卻分明洩露了他的心情。
傅時瑾的心不禁微微軟了起來,放下了捂着他的嘴的手,輕聲道:“沒有,我和那家夥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也沒有受到什麽委屈,也沒有擔驚受怕,事實上,這種事情,我先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她先前參與一個連環殺人案的案子時,還曾被喪心病狂的兇手劫持作爲人質,被元诏劫持那件事在先前那種千鈞一發的危機前,壓根不算什麽。
傅時瑾覺得自己算是個還挺堅強的人,也不像古代女子那般視貞潔如命,至少在活命和貞潔面前比,她會果斷選擇活命。
她知道韓臨不可能不在乎這件事,但她沒想到,他更在乎的是她的心情。
傅時瑾頓了頓,眼眸微微一彎,道:“你也不用總是顧慮着我,覺得你必須要保護我,我并不是那種離了你就沒法活的嬌花。
不過,你能親自來找我,我還是很開心。”
這一刻,女子眼眸中的星光,仿佛比天上的繁星還要璀璨。
韓臨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忍不住擡起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嗓音微沉道:“我有時候,倒是希望你是一朵需要我保護的嬌花……”
她這樣的性子,固然讓人心動。
但很多時候也會讓他覺得,自己心上的女子太過能幹,仿佛随時都能離開他,展翅高飛。
每每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就忍不住有些焦灼,忍不住就想用盡一切辦法把她綁在自己身邊,讓她連離開自己的念頭都不能有。
韓臨這一句話音量很小,傅時瑾一時沒聽清,不禁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
韓臨的手輕輕下滑,再次握着她的手,仿佛起誓一般沉聲道:“如今的局勢越發混亂,但我定然不會再讓你發生那樣的事。”
傅時瑾不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我還沒問你,你這般跑來西北,真的沒有問題嗎?大慶和玉奴國的戰事又怎麽辦?”
韓臨擡起手,幫她把被吹亂的劉海撥到腦後,道:“我能過來,自然就沒有問題,聖上本便忌憚我,如今宮中最得聖上信任的章道士和最得聖寵的月昭儀,都是楊家的人,在他們的蠱惑下,聖上一時半會兒不會讓我重掌軍權。
在大慶和玉奴國開戰之際,我自請到西北剿匪,可能反而正中某些人下懷。”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譏諷。
傅時瑾卻忍不住眉頭微蹙。
楊家人的布局竟周全到了這份上!他們如今的成果,定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有的。
隻怕,早在聖上登基之時,他們便開始暗暗布局了。
傅時瑾不禁道:“楊家人這顯然是随時要謀反的意思啊!他們和瀛桑國的奸細有來往,而瀛桑國如今顯然和玉奴國是一夥的。
玉奴國此時挑起和大慶的戰争,定然有詐,你自請到西北雖然正中楊家人下懷,可以稍微瓦解他們的警惕,但你也不可能一直在西北不回去罷……”
傅時瑾正擔憂着呢,韓臨卻輕笑一聲,道:“瑾兒果然聰慧。我自是要回去的,隻是,還不到時候。
然而,如今……”
他頓了頓,突然看向外頭那一望無際的漆黑平原,嗓音微冷道:“我反倒擔心,先沉不住氣的,會是楊家人。”
傅時瑾微愣,眉頭不禁皺得更緊了,“你覺得,他們會……”
韓臨沉聲道:“一切還隻是我的猜測,不過,這回領兵去與玉奴國開戰的,是窦将軍,窦将軍可是當初楊丞相在軍中時,一手提拔上來的。
我已是派人通知了大姐和母親,讓她們随時準備離開上京,你……可能暫時回不了上京,要留在坊州了。
我也已是與母親說了,你有點事要臨時回老家一趟處理,會離開一段時間。”
他語氣這般平穩地說出這番話,顯然早已是計劃好了。
韓臨的意思,傅時瑾哪裏不明白,如今楊家的人領命帶兵與玉奴國開戰,手上掌握着實實在在的兵權,若他們起意謀反,便是韓臨人就在上京,也無法阻止。
隻是,韓臨也無法确定,楊家人會不會借這次機會謀反,又什麽時候會反。
如今的形勢顯然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們能做的,卻似乎隻有未雨綢缪。
傅時瑾靜默片刻,輕輕舒出一口氣,有些無奈地笑笑道:“倒是沒想到,這回離開上京,就真的離開了。”
韓臨抿了抿唇,道:“抱歉……”
傅時瑾不禁好笑道:“你道什麽歉?如今這種形勢也不是你造成的,便是我沒有因爲這件事離開上京,若楊家人真的謀反,我在上京也不好過。
罷了,反正上京我待膩了,在哪兒不是生活?
到時候,我把我幾個徒弟一起接過來,我在這裏照樣能做我的木雕生意。
隻是,若真的要暫時待在坊州,還是得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吧?我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軍中……”
見面前的女子已是開始計劃接下來要如何在坊州落腳了,韓臨不禁有些失笑。
她就如她所說的,不是一朵需要别人保護的嬌花。
似乎不管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隻是,他總是固執地想要占據她生活的一角,讓自己不至于被總是努力向前的她遺忘。
傅時瑾向來是個效率很高的人,既然決定了要暫時留在坊州,她便開始計劃找房子的事情了。
如果隻是在坊州暫住,她也不用特意買個屋子,租一個便是了。
而且,還得盡快給謝承言他們寄一封信,讓他們來坊州和她彙合。
隻是,傅時瑾這幾天注定沒時間做這些事了,因爲還有好幾個驗屍任務在等着她呢。
傅時瑾第二天,拿着臨時準備好的一套驗屍工具,正準備開始工作,一個兵士突然跑了過來,朝她抱拳道:“傅娘子,昨天的梁郎君求見,說他想到了他昨天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