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瑾下意識地轉頭看了過去。
她以爲來的人會是上京府衙的人,畢竟,上京府衙是總管上京治安的人,上京出了什麽事,首先經手的便是上京府衙。
因此,當傅時瑾看到那群正匆匆騎馬趕過來的官府差役裏,爲首的竟是她前幾天才在宮裏見過的大理寺卿——鍾世仁時, 心裏說不出的詫異。
雖然這種涉及到朝廷命官的大案,最終也是會呈遞到大理寺去,讓大理寺負責的。
但那也要上京府衙的人确定了死的人真的是朝廷命官,然後把案子呈給大理寺了,大理寺才會正式接手啊!
現在這種情況,說白了,就是流程不對, 大理寺直接越過基層部門來辦案了!
要說這其中沒有古怪,隻怕三歲小孩都要擺出黑人問号臉了!
韓臨的臉色也迅速冷了下來,腳步一轉,走到了一衆官差正過來的大路前,朝終于勒停馬匹,翻身下馬的鍾世仁淺淺作了個揖,淡聲道:“鍾卿今兒來得倒是快。”
鍾世仁顯然也沒想到韓臨竟然在這裏候着他,臉色微微一僵,有些粗聲粗氣地道:“這裏離大理寺不遠,方才呂尚書落水後,立刻便有人跑來大理寺報了案,某當然來得快了。
倒是某要問韓将軍一句,你這會兒爲何在這裏才是!”
大理寺離這裏确實不遠,至少比上京府衙近。
鍾世仁這番話,聽起來确實沒什麽問題。
韓臨臉色意味不明地看了鍾世仁一眼, 突然淡淡一笑道:“我看今兒天色不錯, 便帶了我的未婚妻夜遊漓江,卻是沒想到,剛好撞見了這麽一件事。”
未婚妻?
這韓将軍的未婚妻不就是……
前幾天在東宮被一個女子死死壓制着的憋屈和氣憤瞬間再次襲上了心頭, 鍾世仁猛地看向站在韓臨身後的傅時瑾, 下意識地大聲道:“你怎會在這裏!”
娘的,這女人怎麽就這麽陰魂不散!
因爲這女人的緣故,他這些天被恥笑得夠夠的,到處被人說他堂堂大理寺卿不如一個女子,還不如主動讓賢,把這大理寺卿的位置讓給那個女神探才好。
氣得鍾世仁這些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若不是那女人是韓臨那厮的未婚妻,他又怎麽可能這般輕易咽下這口氣!
先前,朝堂上雖然也有不少人對他的工作能力有意見,但那到底是他們朝堂命官自個兒的事情,這會兒他的無能名聲卻是傳遍上京了,連那些平民布衣都可以随意恥笑他,這讓他怎麽不惱!
傅時瑾揚了揚眉,哪裏看不出這鍾世仁的想法,卻隻是似笑非笑地道:“民女爲何在這裏,民女覺得韓将軍已是說得夠清楚了,卻原來鍾卿連那麽直白的話語都無法理解嗎?”
她明知道他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看到那女子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欠扁模樣,鍾卿氣得眼中似乎都能噴出火來。
傅時瑾卻顯然不想與他多說, 看了看不遠處被平放在河岸上的男人屍體, 淡聲道:“卻是沒想到,再次與鍾卿相見,是在又一個案發現場,在這方面,民女倒是跟鍾卿有緣呢。”
鬼才想與她有緣!
鍾世仁身子僵了僵,語氣更不好了,道:“上一回在東宮,傅娘子是得了太後娘娘的允許查案,這一回的案子,與傅娘子毫無幹系,乃是我們大理寺的公務,還望傅娘子站在一邊,别給我們添麻煩才是。”
說着,他鐵青着一張臉,沒再看傅時瑾和韓臨一眼,帶着手下的人大步往前走去。
這明擺着是不讓他們插手這件事了。
但韓臨又豈是那般聽話之人,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鍾世仁一眼,便帶着傅時瑾也走上前去。
鍾世仁哪裏察覺不到他們的舉動,心裏雖然惱恨,但他雖然讨厭麻煩,害怕惹事上身,但到底身在朝堂中,又豈是真的什麽都不懂的傻白甜一個?
這回出事的人是兵部尚書呂奇安,那可是出了名的太子黨!聖上這些年雖然沉迷于追求長生不老之術,但他的身子卻是跟他的追求大相徑庭,虧損是一年比一年嚴重,很多朝堂大事,也便落入了太子手中。
因此這些年,朝堂上多了不少太子一手提攜上來的重臣,這呂奇安便是其中一個。
也幸好太子是個會做的,便是手中有再多權力,底下有再多人追随,他也是完全不敢越過自己的父皇半步,态度十分謙恭和順,那些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重臣,明面上看也是隻認聖上一個主子,在大事上不偏不倚,甚至有時候太子做錯了事,他們還會帶頭彈劾。
若不是如此,疑心病越來越重的聖上又豈能容得下太子?
但這絲毫不妨礙,太子這些年的得勢成了聖上心中的一根刺,平時沒發生什麽事便算了,若是有朝一日,太子一手提攜上來的這些臣子出了什麽事,不用旁人說什麽,聖上自是會暗暗把這一筆賬記在太子頭上。
這韓将軍跟太子可是表兄弟,這呂奇安突然出事死了,他不在意才怪呢。
偏偏這韓将軍如今雖然沒了兵權,但那身份地位也不是他可以輕易甩臉子的,鍾世仁便是惱恨他們多管閑事,卻也不好說什麽,隻暗哼一聲,在心裏罵一句不過是隻沒了爪牙的老虎,便囑咐随行的仵作去檢查一下呂尚書的屍體。
傅時瑾一邊暗暗地觀察那呂尚書的屍體,一邊環顧了圍繞在呂尚書周圍的人一眼。
與案件無關的人,早已是被大理寺的差役趕到一邊去了,現在留下來的人,都是跟這個案子密切相關的。
卻見圍在呂尚書身旁的,看起來都是随着他一同夜遊的仆從,其中還有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此時正被身旁的侍婢扶着,捂着唇哭得甚是凄涼。
這小娘子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模樣,跟已然大腹便便明顯年歲不低的死者比起來,說不出的違和。
傅時瑾嘴角不禁扯了扯,看來這呂尚書多少有着男人的劣根性,此番是攜美出遊啊。
除了這小娘子外,其餘人都是一副仆從打扮,粗粗一看,大約有七八個。
其中,有四個仆從都是渾身濕漉漉一副落水鬼的模樣,顯然是方才下去救人弄濕的。
其中兩個皆是二十歲上下的男仆,另外兩個,則有點出乎傅時瑾所料,一個是三四十歲身材有些臃腫的婦人,一個則是十幾歲的年輕侍婢。
卻見他們四人皆是一副無盡悲傷的模樣,眼圈兒都紅了,其中一個男仆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活像死的是他親爹似的。
突然,那婦人暗暗地瞪了身旁的年輕侍婢一眼,輕聲道:“柳葉,我知曉郎主在你心裏非同一般,但你這幾天不是來了月信麽!女子來月信時身子本就寒弱,你如今又濕了身,回去隻怕要落下病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