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老太君之請,陸景不答應

第98章 老太君之請,陸景不答應

昨日的雨帶來的冷氣,還不曾完全消散。

哪怕天上還挂着太陽,也依然掩不住寒意。

而與冷氣相伴的,還有許多清氣。

陸景行走在陸府中,在大雪山真玄吐納法下,隻覺得自己胸中的氣都舒暢了許多。

清溪流過碧山頭,空水澄鮮一色秋。

秋雨過後,陸府這許多園林的景色,也更美了許多。

尤其是春澤齋之前,許多名貴的秋日綠植更加翠綠,一澗清流配上假山小橋,顯得更美了。

可陸景卻并沒有觀景的興緻。

他進了春澤齋,發現自己的桌案仍然排在門前,桌案上的條子這次也不曾寫着“陸府三爺”。

反而隻是“大府陸景”四字。

陸景自然不在意這些。

當他入座,拿起桌上的杯盞,輕輕抿了一口清茶,許多人的目光卻已然落在他的身上。

此時,許多少爺小姐俱都已經來了,甯老太君做東道,他們卻也不敢來遲,唯恐被長輩教訓。

陸瓊、陸漪……就連并非陸府子弟的林忍冬也坐在甯薔旁邊,遠遠朝是陸景點頭。

今日前來面見長輩,林忍冬銀白色的長發都挽了發髻,打理的整齊,少女氣減了些,因此也多了幾分風韻。

陸景也遠遠朝着她們幾人颔首,臉上一如既往的沉靜。

除了這許多人之外,陸景又感知到一道帶着些死氣的目光,遠遠看向他。

陸景面色不變,甚至看都不看目光的來處。

早已在進門時,他就已經看到這目光的主人。

這陸府中有許多人厭他、嫌他,可這些人絕大多數也不願理會他,隻當他并不存在。

唯獨隻有周夫人,也就是陸江的生母會這般恨他。

陸江生母坐在對面主位下方不遠處的座椅,此時此刻,目光全然落在陸景身上。

這一位平日裏極爲看重打扮裝飾的陸府夫人,這時臉上卻未施粉黛,眼中還清晰的浮現出許許多多血絲。

蒼白面容上又無一絲血色,看起來頗爲吓人。

她便如同厲鬼一般,遠遠凝視着陸景。

在場的許多少爺小姐們也都察覺周夫人的異樣,有些膽小的甚至都不敢去看周夫人一眼。

可承受着這等怨恨目光的陸景卻面不改色,依然品嘗着桌子上的水果,時不時還喝上一口清茶,似乎很不在意。

對于周夫人而言,陸景這番舉動令她心中的怨恨,幾乎要滿溢出來。

當她想起此刻自己的兒子如今還躺在床榻上,隻能睜着眼睛看着房梁,卻說不出話來,更擡不起一根手指時,她的心思便更加惱恨。

陸江便是她的天,也是她往後的依仗。

陸重山對于陸府沒有任何眷戀,唯一疼愛的,也就隻剩下一個陸漪。

在這豪門大院中,若是沒有子嗣,她這等一個小妾,等到去了年歲,又該如何活下來?

陸景将陸江打殘,其實就是徹徹底底斷了周夫人的念想,這令她如何不怨恨陸景?

其實時至如今,周夫人怨恨的并不僅僅隻是陸景。

還同樣怨恨因爲重安王妃、南國公府等諸多原因,壓下此事的甯老太君、鍾夫人。

陸景在陸府中行兇,卻并不曾得到應得的懲罰,甯老太君、鍾夫人對于陸江這一位二府血脈,不曾有絲毫的疼惜。

眼裏看到的,隻是她們自認爲的利益。

他們不敢在重安王妃面前落下臉面,也不敢重罰陸景,因爲陸景是上一樁交易的關鍵。

隻是偌大陸府,周夫人不敢報複甯老太君、鍾夫人,能有念想的也就隻有陸景這麽一位庶子。

正因如此,周夫人已然忍耐了這許多日子……直到今日!

許多念頭就這樣紛紛擾擾,盤旋在周夫人腦海裏。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

一直到晌午過去,甯老太君、鍾夫人、朱夫人才從齋屋中走了出來。

甯老太君神色有些悲戚,朱夫人還哭過一場,眼睛通紅,隻有大府鍾夫人依然那般雍容端莊。

三人入座。

甯老太君歎了一口氣,擺手道:“趕緊起宴吧!這宴會的兩位正主都已經離府,送行宴又有何意義?”

聽到甯老太君的話,春澤齋中許多少爺小姐眼中都多了些異色。

他們這才知曉陸重山和陸烽不知何時,已經離了府,眼中的神色有好奇,有不解,唯獨沒有不舍和擔憂。

就隻有陸漪,低着頭,仔仔細細打量着桌案上的玉紋,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兩位正主走了,宴會許多餐食早已備下,于是也仍起了宴。

甯老太君似乎是不舍陸重山離去,連連歎氣,大約是覺得她已然年老,身旁卻不曾有兒子侍奉,是一件可悲之事。

陸瓊坐在她旁邊,乖巧的爲甯老太君夾菜。

甯老太君看到陸瓊這般體恤她,眼中的憂愁才散去不少。

朱夫人哭紅了眼睛。

陸景猜測她大約不是爲陸重山落淚。

陸重山已經許久不在陸府,最近回來一遭卻也整日待在霧林坡竹屋中,便是朱夫人也不曾見過他幾面。

可陸烽是朱夫人的骨血,自小便長在朱夫人身旁,如今陸烽離去,她又豈能不擔憂?又如何能舍得?

倒是鍾夫人隻是低頭小口小口品嘗着的宴食。

陸景看到這樣的局面,心中不由笑了笑。

這小小春澤齋!

竟有這許多百種人心!

府中大多數二府少爺小姐隻顧吃喝玩樂,已然淡漠親情,陸重山和陸烽離去,牽動不了他們一絲一毫的情緒,也許府中少了陸烽這位二府嫡子管束,他們反而更自在了些。

朱夫人不舍、擔憂。

周夫人一心向着報複陸景,怨毒之意毫不隐藏。

甯老太君因陸重山離去還心灰意冷。

鍾夫人雖極爲克制,陸景卻能夠從她眼神中看到……她此刻是極高興的。

陸重山回府那一日,鍾夫人便要借陸景、陸江揚威,她平日裏就連陸景這個一個庶子、贅婿都要提防,不願看陸景比陸瓊更出色。

對于武道天賦尚可,爲人沉穩的二府嫡子陸烽,鍾夫人心裏不知防備到了什麽程度。

而今陸重山、陸烽俱都走了,鍾夫人隻怕卸去了心頭一座大山!

她又如何能不高興?

這時的陸景心緒平靜,飲茶之間觀察着春澤齋中許多人的反應,隻覺得這陸府似乎已然病入膏肓。

“怪不得陸烽要铤而走險,甚至拉下臉面央求我如有出頭的一日,照應陸府……”

陸景心中暗想。

鍾夫人目光卻落在陸景身上。

緊接着,她的聲音傳來:“陸景。”

鍾夫人語氣平穩,喚出陸景的名字。

甯薔、林忍冬、陸瓊、陸漪,連帶許多少爺小姐的目光,随着這聲音頃刻間就落在陸景身上。

周夫人眼裏醞釀這快意。

就隻有知曉許多事的朱夫人,還沉浸在陸烽離去的不舍中,似乎不願理會春澤齋中的瑣事。

陸府長輩平日裏根本不願理會陸景!

此刻鍾夫人卻在宴會之中呼喚陸景,隻怕并無陸景的好事。

反觀陸景,鍾夫人說話時正端起杯盞,想要飲茶。

鍾夫人喚他,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陸景端着茶盞的手依然極穩,不曾有絲毫晃動,甚至手上的動作也不曾停下,飲了一口茶,又将茶盞仔細放在桌案上,這才緩緩起身。

他來到堂中,向鍾夫人行禮,動作一絲不苟,沒有任何慌張。

鍾夫人看着陸景,竟覺得這陸景的氣度越來越好了,換做其他庶子,也絕不可能養出那一股沉着之氣。

看到這般的陸景,鍾夫人沒來由生出一股煩躁了。

她皺眉問道:“我聽說你前夜一夜未歸,昨日清晨歸來時身上還帶着酒氣,你去那書樓才多久?又如何染了這等習性,徹夜飲酒不歸,若是被旁的貴人們知曉了,隻會說我陸府沒有規矩。”

甯薔和林忍冬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

尤其是甯老太君,也許是因爲陸重山的事而感到煩悶,聽到鍾夫人的詢問,也當即冷哼一聲!

甯老太君在陸府積威深重。

随着她一聲冷哼,這春澤齋中立刻就連動筷的聲音都消失了,一片寂靜。

周夫人也有些意外,她不知陸景竟這般不知規矩,敢徹夜飲酒!

如今惹了甯老太君發怒,隻怕一番不大不小的懲處是免不掉的!

甯薔也有些擔憂。

陸瓊卻覺得新奇,眼中亮起光來,道:“景弟,你前夜去哪裏飲酒了?何不帶我一同前去,奶奶,飲酒唱詩本來就是一件雅事……”

陸瓊還未說完,鍾夫人一道目光瞥過來,他立刻膽戰心驚,低下頭去,不敢再說什麽。

此時甯老太君拍了拍陸瓊的手,卻又冷臉看向陸景:“伱不知你的身份?深夜飲酒不歸,若是被那南國公府知道了,還要怪我們沒有規矩!”

她渾濁目光中,卻又透出一股冷冽了。

在場很多少爺小姐看到甯老太君語氣嚴厲,目光刺骨,都不敢迎向甯老太君的目光,隻是覺得眼前的陸景隻怕是要挨一頓打了。

可當他們偷眼看向陸景。

卻見到陸景面色依然風輕雲緊,眉眼中沒有絲毫的懼怕,徐徐開口道:“老太君、母親大人,此事倒也有緣由,是有一位大人相請……”

“大人?什麽大人?”鍾夫人聽到陸景這般說,眉頭皺的更深了:“你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又如何能徹夜不歸,深夜飲酒?又是哪一位大人能請你深夜飲酒?”

鍾夫人一連串問下來,一旁的甯老太君也緩緩道:“便是有人相請,你隻回絕了就是,與你厮混的大人又能貴到哪裏去?我九湖陸家也是經年的貴府……”

“是當朝兵部司郎中請我。”

陸景打斷甯老太君話語,聲音更平穩了:“老太君恕孫兒打斷之罪,宴中許多話總要傳出去,倒是平白招惹了那位大人。”

此言一出。

宴會中許多人神色頓時變了。

就連鍾夫人面色都微微一滞!

朝中兵部司郎中?

陸景何時認識了這麽一位朝官?

甯老太君原本被陸景打斷的話,正要發怒,卻也聽到陸景的話語。

她皺眉思索片刻,怒氣不斂道:“兵部司郎中職位空懸已經一月有餘,你又在說哪一位?”

“況且兵部司郎中雖是實權朝官,可我陸府承的是神霄伯的爵,你父乃是将軍!一個五品官,也配你打斷我的話?白白堕了我陸府的名頭!”

她說到此處,就連神色也飛揚了幾分!

陸家雖有衰弱,可在朝中仍有神霄将軍這一實軍職,陸神遠武道修爲也絕不弱,少年盛氣之名,直至如今也有人記得。

又有神霄伯的門楣,在這十裏長甯街更是一等一的豪富!

陸府這等的背景,陸景此時在老太君面前,稱一位五品的兵部司郎中爲大人便也罷了,甚至還因此打斷甯老太君,這讓庭中衆人都疑惑陸景去了書樓,爲何還不曾見過幾分世面?

“老太君,這位兵部司郎中是由盛次輔舉薦,聖君親封,另拜八轉勳貴上輕車都尉,此人老太君也曾見過,正是那位安槐知命。”

陸景話語至此。

甯老太君和鍾夫人面色當先一變。

“竟有此事?”

甯老太君臉上飛揚神采消失不見,眼中帶着些不自然的異色,感慨道:“于柏先生剛剛入仕就能即得勳官,又得實職,前途自不可限量。”

鍾夫人也有些遲疑:“真的是那鍾大人請你?”

陸景面色不改,隻道:“于柏先生送我入書樓,與我交好,如今入了仕,便請我喝了三兩杯,我不好拒絕,便隻能前去。

其後陸景喝了幾杯酒,有些微醺,又和一位書樓弟子随處逛了逛,耽誤了時候。”

“若此事壞了規矩,等到下次于柏先生請我,我便直言推辭了……”

“這……倒也不必。”

甯老太君搖頭道:“如今神遠不曾回來,朝中許多事,我陸府竟也不知,于柏先生既與你交好,以後憑着關系,兵部裏也能知道些辭令。”

“他請你去喝酒,你去便是了,如今你還在陸府,我還做得了你的主。”

她話語至此,眼中又閃過一道光芒,語氣也柔和了起來:“或者,也可尋個日子,将于柏先生請來陸府,由我做個東道。”

這春澤齋中的許多少爺小姐,都有些羨慕于陸景竟認識這樣的大人。

如今老太君與他說話,語氣比起先前的嚴厲,竟多出幾分柔和來。

若是陸景真的能夠請來那一位聲名遠播的安槐知命,也許老太君對于陸景的印象,會好上不少。

他在這陸府中也能好過許多。

鍾夫人似乎也是抱着與甯老太君同等的念頭,目光不由還瞥了陸瓊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是,立着許多人意外的是……

甯老太君剛剛說完。

陸景卻直截了當搖頭道:“老太君,此事……恕陸景無法答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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