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感知着躍然于腦海中的諸多信息。
臉上卻絲毫無變,他語氣堅定道:“一次不行,便多殺幾次,雪虎公子你想殺我報恩,我也想借一借雪虎公子的性命,脫開眼前的困境。”
“以我的性命脫困?”
南雪虎臉上沒有絲毫怒意,隻是帶出些有趣來,看着陸景。
他正要說話。
橋那頭街道上的人聲,突然嘈雜了起來。
南雪虎和陸景俱都轉頭看去。
見到人聲鼎沸處,又有鑼鼓喧天。
一道騎行儀仗緩緩而來。
仔細看去,騎行儀仗的兩旁,各自有數位穿着銀甲、身上燃燒着磅礴氣血的衛士。
他們腰間佩着大刀,铠甲包裹全身,厚重的面盔隻露出眼眸,眼神警惕而又攝人。
這些銀甲衛士身軀之下的怒馬,一看便極有名,馬身高大,同樣蕩漾出豪壯的氣勢,看起來不像是一匹匹馬,而像是一隻隻猛獸!
而這八名銀甲衛士最前方,還有一位穿着錦衣華服的俊美男子。
那男子約莫隻有二十三四歲,斜飛英挺劍眉,蘊藏着鋒銳的黑眸,修長高大卻不粗犷的身材,便宛如黑夜中的漆黑蛟龍,盛氣逼人。
他身軀之下那一匹馬更加不凡,竟然長着一隻龍角,馬身棗紅,腳下馬蹄上的那一撮毛發最是血紅,仔細看去,就好像這匹馬四隻馬蹄踏着火焰一般。
而這俱都是其次。
當那男子走過,不由自主的吸引陸景和南雪虎的目光。
因爲在他們二者眼中,這年輕男子就好像是一團灼灼燃燒的烈日,光芒耀眼,灼燒萬物。
浩浩蕩蕩的氣血,奔流在那烈日中,難以想象這一具軀體的強大。
一旁的南雪虎看了眼陸景,又注視着那男子,開口道:“他是我大伏中山侯,年僅二十三歲時,便已經在周遭諸國中揚名,以平民之聲,戰功封侯,并非靠祖宗遺澤,天下不知其名者寡之又寡。”
陸景也同樣望着那龍馬上的中山侯。
他自然也知道中山侯荊無雙的名諱,可他也是第一遭見到中山侯的真容。
“怪不得陳玄梧與我說,中山侯之姿容天下少有,确實不凡。”
陸景也稱贊。
一旁的南雪虎沉默了幾息,又說道:“在太玄京年輕的武道強者中,中山侯的天賦數一數二,他曾經騎龍馬下封宿海,摘下……”
陸景一笑,接過南雪虎的話:“雪虎公子不必說,這件事情我卻也知道,他曾騎龍馬下封宿海,摘來了一朵慕聖枝,想要送給南禾雨。”
南雪虎臉上也露出些笑容來:“這一樁事,在這太玄京中也是美談,可是我那妹妹卻也不曾接過他的慕聖枝,更不曾應答他屢次相邀。”
陸景臉上露出恍然之色:“雪虎公子與我說這些,大約是想要讓我照一照鏡子,便是中山侯這般的人物,南禾雨都不曾應答,而我這區區不得寵的庶子,又如何是南家小姐的良配?”
南雪虎并不反駁,甚至坦然點頭,點頭之後,又遠遠看着中山侯緩緩騎馬而來。
那龍馬速度極慢,馬蹄落在青磚上,發出清脆的鳴響聲。
那中山侯似乎也看到了橋上的南雪虎。
他也轉頭向橋上看來,徐徐向南雪虎颔首。
緊接着中山侯目光一掃,又落在南雪虎身旁陸景身上。
他眼神清幽,并無絲毫情緒展露出來,不過輕輕看了一眼,便再度望向前方。
似乎并不知曉陸景是誰,又或者……這舉世皆知,少年封侯的中山侯其實知曉陸景的身份,卻根本不在意他。
陸景也同樣毫不在意這中山侯那輕輕一瞥,甚至有些欣賞他。
因爲他本就對南禾雨無意,那這愛慕着南禾雨的少年中山侯即便再優秀,也與他無關,心中更是生不起任何異樣的情緒。
中山侯少年封侯的功績,卻是值得敬重的。
兩人便如此望着中山侯的騎行儀仗徐徐走過。
南雪虎今日也出奇的寬容,又道:“有朝一日,你如果想要殺我,自可知會與我,我可以孤身等你,十年二十年皆可。
當然……前提是這樁婚事能夠順利廢止。”
南雪虎說到這裏,陸景突然打斷他的話。
卻見陸景眼神毫無波瀾道:“雪虎公子,二十日之後如何?”
“嗯?”雪虎公子明顯不曾聽懂,眉頭微皺問道:“什麽二十日?”
“二十日之後,雪虎公子便在方才那處小巷中,等我來殺伱。”
雪虎公子眉頭更皺,一時之間竟又沉默下來,其實不知該如何回答。
二人對話。
遠處行過的中山侯眼中,終于露出些不同的神色來。
他饒有興緻的看了陸景和南雪虎一眼,又轉身騎馬。
周遭許多百姓都從各色建築中湧出,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有之,他們争先恐後的擠在路旁,擡眼望着中山侯所在,小聲議論着。
眼中流露出的光芒畏懼者有之、敬佩者有之、愛慕者有之……
可正在此時,中山侯對面卻又有兩座轎子緩緩而來。
那轎子前方,黑衣武道修士皆背負斬馬刀,氣勢昂藏,卻充滿肅殺之意。
許多有見識的文人,一看那斬馬刀刀鞘上一杆大戟紋路,便肅然起敬。
因爲這是這是重安王妃的行駕!
重安王戎馬一生,不知斬去了多少不順從大伏的帝王的頭顱!
他那一杆天戟曾斜插敵國皇宮王座上,重安王站在那王座前,道:“天下之大,唯我大伏可立帝座!”
正因重安王有開疆闊土之功,天下人無不敬仰。
再加上重安王妃天下美人之名,無數百姓,便又嘩啦啦湧向那一處行駕!
中山侯在太玄京中時不時還能見上一回,重安王妃可隻是傳說中的人物,今日有幸,總要上前擠一擠,也許便能得見王妃仙容。
可盡管如此,街巷中間的道路,卻依然寬敞,這些大伏百姓心中自有敬意,明白重安王府對于大伏天下的功績,又豈會擋王妃的行駕?
就連那中山侯騎行儀仗也已然停了下來。
這絕世的中山侯輕輕拉了拉龍馬馬缰,一共九騎便朝着街道兩旁散去,繼而下馬!
中山侯帶着八騎下馬,靜待王妃行駕過去!
“全天下的軍士、将軍,又有誰不敬佩重安王?”
南雪虎也喃喃道:“天下武功,重安王獨占了三鬥,北秦大燭王占了二鬥半,普天之下所有将士再分剩餘的四鬥半!”
“可如今,英雄遲暮,他已老去了。”
此時這座橋上,已擠滿了人。
陸景和南雪虎便站在人群中,望着這一幕。
南雪虎身旁,有一位身穿儒袍的讀書人小聲對身旁的士子說道:“今日是極佳的機會,中山侯在此,他向王妃請安,重安王妃必然會露面,我們也可一睹仙容。”
就連南雪虎眼神也有異動。
中山侯赤黑鑲紋長服在風中擺動,他站在龍馬旁。
果不其然……等到那駕并不如何奢華的轎子走近。
中山侯就此躬身行禮。
他身後八騎也同樣如此。
這街上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注視着那轎子,希望那轎中王妃掀開轎簾,對中山侯道一句不必多禮!
可是……
隻見那轎中,竟緩緩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如玉手,朝着中山侯的方向,輕輕虛擡!
衆人沉默。
中山侯也直起身來,目送這行駕離去。
橋上橋下,路邊街頭,不知多少人唉聲歎氣,爲之失望。
“這等好的機會……重安王妃竟不曾露面。”
南雪虎與陸景旁邊那兩位讀書人,更是極遺憾。
正在這時。
已然越中山侯而去的轎子,卻似是受到了王妃旨意,突然停了下來。
緊接着,擡着轎子的四位壯士平穩将轎子落于地上。
一時之間,此處竟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注視着那一台轎子,就連中山侯都轉過身來,上前走了兩步。
他也與許多人想法一般,以爲重安王妃是因他落轎。
可不過幾步的功夫。
轎簾竟被揭開,一位輕紗覆面,隻露出一雙如春色般絕美剪水瞳的貴女子,正微微探身。
她身姿極美,眼神微動之間,可稱脈脈眼中波,盈盈花盛處,質傲清霜色,香含秋露華。
光是這眼眸與身姿,便可稱絕美。
她探出身來,可她的目光卻并非看向身後,而是看向旁邊橋上。
南雪虎還沒反應過來。
便聽那無雙的貴女子望向那裏,道:“景公子,你可是要回府?”
她聲音動聽,便如黃莺吟鳴,沁人心扉:“若要回府,我這裏還有一駕轎子,我去時帶了些東西,如今卻已空了,正好……
一同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