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呀,聽說當初能進縣學,是明婳的父親出面的;誰知道呀,明婳的父親卻是将一個不安分,時時刻刻想把他女兒踩下去的人安排了進來。”
田夫子點頭,“略有耳聞,之前我對明婳那孩子多有不喜;如今再看,終究是我以有色眼光看待人事物了。”
出家的師傅說:不要對任何人報以精神上的潔癖,世界上每個人的靈魂都是半人半鬼,湊近了誰都沒法看。
所以,她也是其中一員。
“咱們做夫子,盼的是什麽?”馮夫子自言自語道:“我盼的是有更多的女學子能有出頭之日,爲我們女子争一争那一席之地;我這輩子想在進一步是不能了,但我希望我教的學生有機會。”
田夫子深深瞅她一眼,道:“我盼的是苦難中的女孩子都能得到公平對待,不要似我一般;生來是女孩兒,在家時不及兄長、姊妹,總是被忽略。我想那些如我一般的女孩兒,即便在不公的境遇裏也有一條可以選擇走向屬于自己人生的陽光大道。而不是在家依附家族,出嫁依附丈夫。”
馮夫子沉默了,不知該怎麽說;她對田夫子了解不多,幾個月了也隻知道她是一位被休的女子,命苦。
僅此而已。
現在聽她語氣之中的惆怅,倒是多了解了幾分。
“會有那一天的。”而她看好的是明婳,“田夫子,明婳年幼,天賦超凡;我們可以将希望寄托到她的身上,若是她能踏入官場,走到陛下身邊,必定能爲我們女子争取到那一席之地。”
“你這麽相信她?”田夫子反問。
馮夫子點頭,“是,我信她。”
有天賦卻不努力的人比比皆是,有天賦拼命努力之人少之又少;她相信,隻要明婳不中途夭折,必定會有一番成就。
有一個女子崛起,便會有第二個;男女同入朝堂,沒有不公,往後女子生來不再是爲了嫁人相夫教子,她們可以拼搏事業。即便那一天她看不到,她想,一定會有人看到的。
明婳的天賦确實高,平身僅見。”值得好好培養。
從這一天開始。
明婳的功課陡增,兩位夫子在家時多少學了些琴棋書畫方面的東西,抽空也教給了明婳。
兩年時間一晃而過。
肖大丫變得安分守己,可惜,她在讀書上的天賦差強人意,成績不說次次墊底,十次至中八次是有的;又有兩位夫子死盯着,她從被迫的安分到如今的少言獨行。
“明婳,東西帶齊了嗎?再檢查一遍。”
考場外,馮夫子、田夫子、肖正甯、肖鴻康、肖鴻平;女子、男子書院參與此次童生試的人員皆在場。
肖家隻有肖鴻康、肖明婳參考,肖鴻平被排除在外;而女子學院獨明婳一人,其餘人讀書時間不夠長,沉澱不夠,想要參加考試少說得再讀三五年。
“都帶齊了,娘給做的米糊糊、薄餅、糕點都在;筆墨硯有兩套,厚外套也帶着。”明婳低頭翻了翻身上的雙肩背包,這是她特意讓娘做的,她和大哥一人一個。
“咚!”
“今科童生試學子帶上行禮、府衙證明入考場!”
考場門口,一聲銅鑼響,衙役揚聲高喊。
“爹,夫子們,我進場了;不用擔心我,我會在裏面吃好喝好睡好的。”明婳扯着肖鴻康一道朝考場内走。
肖正甯抿着唇,希望兒女一切順利。
經過排查,兩人順利進入考場。
考不到他們的身影後,肖鴻平拉了拉父親的衣袖,“爹,大哥小妹進去了,我們歸家吧?”
“歸什麽家,回書院。”肖正甯撇小兒子一眼,多有恨鐵不成鋼之意,“好好讀書,争取早日下場;你看看你大哥和小妹,不說你大哥了,隻說你小妹,才讀兩年就能進場了,你呢?”
說完和兩位女夫子見禮後先行一步。
肖鴻平默默扶額,亦步亦趨跟上。
走出老遠,遠離人群後,肖正甯頭腦清醒過來;扭頭看向同步停下來的小兒子,“平平,你努努力啊!不要怪爹覺得你廢,你是真的廢;等你妹妹考個秀才回來,你在家裏就是最笨最沒出息的那一個了。”
肖鴻平:
親爹,二次傷害了!
他就是不如大哥和小妹聰明,他能怎麽辦?他也很苦好不好;身邊有個聰明到不是人的妹妹,太難了,兩年前時時刻刻擔心被人拿來做對比,現在他都躺平任嘲了。
“爹,您不安慰安慰我嗎?”
“安慰?”肖正甯一本正經的臉龜裂,“你還有臉要安慰?”
肖鴻平:我怎麽就沒臉要了?
然,接下來的話打擊的他欲哭無淚。
“同一個娘生的,康康天賦不錯,在普通人裏拔尖的;再看你妹妹,過目不忘,看一遍就能記得住,讀書肯拼肯幹。”作爲親爹,他很驕傲;再看面前的小兒子,真的太平庸了,“瞅瞅你,不好好讀書,以後可怎麽辦哦;你都快把我和你娘愁死了,還好意思要安慰,你咋不争争氣寬慰寬慰爹娘的心?”
肖鴻平:無言語對。
求求了,繞過孩子吧。
“算了,看你那樣,我跟你娘再想想辦法;總要給你一條路,不然,以後你大哥和妹妹越來越厲害,你越來越平庸。鄉親們說起來的時候,都會指着你說:看,他就是肖家兩個秀才的兄弟。”
已經可以想象那種景象了。
肖鴻平無奈歎息,太爲難孩子了。
“爹,我會認真讀書的,不說其他的;好歹考個秀才,找個地方坐館也好。”爲什麽他一個九歲的孩子,就要爲日後的生活做計劃。
“你有這份心最好。”好歹老父親的心有所寬慰。
得了父親一句溫和的話,肖鴻平咧嘴笑,“我會以爹爲目标,日後坐館,好好教書育人。”
肖正甯:失策,高興早了。
不想搭理兒子的肖正甯,自顧自往前走,偶爾瞄一眼兒子走丢沒;沒走丢就繼續走,回到書院,肖正甯趕緊打發了兒子回夫子們辦公的地方。
他需要靜一靜,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兒女是不是來讨債的;隻知道,小兒子絕對是來讨債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