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衛過來探班，吳驚和李自忠都是一頭霧水，搞不懂王墨鏡過來幹嘛。
他們并沒有交情，也沒有生意往來。
倒是丁修想到了什麽，一拍腦門，說道：“好像是找我的。”
白天的時候王佳衛約他晚上吃飯，他一忙給忘了。
晚上的戲份比較重，難度大，一忙起來哪裏還顧得上吃飯，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不好意思王導，今天有點忙，忘記和你的約定，抱歉抱歉。”
王佳衛剛走進來，還沒開口丁修就先道了歉。
見丁修認錯态度那麽好那麽誠懇，本來一肚子火的王佳衛心裏好受不少，找丁修單挑的心也就熄滅了。
這件事算了，放他一馬。
“沒事，誰都有忙的時候，我忙起來能手機關機半年，親媽都找不到我，比你還誇張。”
“王導，今晚可能約不了飯，有場夜戲可能需要加班，我離不開。”
丁修的下一句話又把王佳衛的火給勾起來，放他鴿子不說，上門後還沒有時間，要不是真的打不過，他好想掐着丁修的脖子問：“你特麽要不要聽聽伱說的是什麽？”
“有時間，誰說沒時間。”吳驚突然一下子站起來，對王佳衛笑道：“王導，我們今晚就拍一場戲，拍完就收工。”
一下子聽到兩個不同的說法，王佳衛疑惑的望向丁修。
丁修說沒時間，很忙，吳驚說就一場戲，拍完就收工，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王導，是這樣的，我們這場戲是武打戲，一打多，試了一下，不好拍，你是行家，要不給我們提一提建議？”
兩個導演沒轍，吳驚把算盤打在王佳衛身上。
導演行業裏，王佳衛确實是大師級别，鏡頭語言藝術玩得比他這個初哥厲害多了。
從拿的那麽多個最佳導演就能看出來他的功底。
吳驚的态度很明确，想要把丁修帶走，可以，但你要先幫我們把這場戲搞定，不然一直NG，一直拍，可能半夜都不一定拍的完。
“這樣啊，武打戲小意思，我看看回放。”王墨鏡隻是思考兩秒鍾，來到監視器前。
吳驚和李自忠趕緊讓位置，乖巧的站在左右兩邊。
第一遍回放看完，王家衛沒有說話，又看了一遍，随後才盯着屏幕說道：“攝像不對，可以再拉近一點，另外角度要注意，最好是第三視角和第二視角轉換，這樣代入感比較強。”
“另外武打也有問題，節奏快了，一場精彩的打戲不是看你能打多少個，重要的是讓觀衆看到主角的厲害。”
“這裏可以用幾個慢鏡頭，讓丁修的八極拳速度慢一點，打出去的傷害沖擊力會更強，也不會顯得其他龍套很閑。”
“外面不是下雨天嗎，雨水也用上啊，雨滴落，拳頭落，人跟着躺下，布景也注意一下，不要搞那麽空曠，空間感太弱了，那裏不是有一面牆嗎，從那兒開打……”
王佳衛拍戲磨叽是磨叽了一點，導演功底是真的沒話說，上來一頓操作讓吳驚和李自忠聽得茅塞頓開，一臉的敬佩。
按照王佳衛的說法，吳驚重新安排群演走位，丁修在場中配合，不一會調度好，再次開拍。
這次是正式的拍攝。
場務打闆，全員動起來。
監視器前，王佳衛雙手抱在胸前，後背靠在椅子上，靜靜的望着接下來即将出現的畫面。
“啪！”
八極火力全開，丁修迎面朝着幾十個黑衣人沖過去，兩肘如槍，一撞一掃，兩個黑衣人臉上和胸口挨了一下，倒了下去。
拳，腳，爪，膝蓋，肘，手臂，丁修每出一次手都有一個人倒下。
導演棚，王佳衛沒有喊卡，而是指着屏幕道：“這裏要做慢動作，給群演一個帶血的牙齒崩出來的鏡頭，嘴裏也要吐血。”
“還有這裏，群演小腿挨了一腳，鏡頭放慢一點，盡量把丁修的力量感展現出來。”
“這一拳不要那麽含蓄，電影嘛，誇張一點沒什麽，直接拍成身體飛出去三米遠，撞到牆壁後落下，牆皮也要跟着脫落。”
吳驚聽得連連點頭，連忙拿出一個小本本記上重點。
七八分鍾後，一場戲拍完，丁修接過趙麗影的毛巾擦了擦頭上的雨水，衆多群演找雨棚躲雨。
這種武打戲一次壓根拍不完，大家都懂，一會還要接着拍。
可能還要十來遍。
隻是讓衆人沒想到的是，丁修一鏡到底，導演居然沒有喊卡。
“各部門休息十分鍾，該補妝補妝，一會接着拍。”
“修哥，有個事商量一下，來幾個武行。”
把丁修和幾個武行召集起來，吳驚把王佳衛說的說了一遍，然後讓丁修自己把握怎麽把人打飛，怎麽出拳有力量，招式也讓他自己設計。
畢竟要說功夫厲害，對八極拳了解深，可能丁修敢說第二都沒人敢說第一。
“沒問題。”這些對丁修來說都是小意思，然後問出自己的疑問：“剛剛這條不要嗎？”
吳驚道：“不要，這條主要是打個樣，讓王導分析一下整體情況。”
丁修目光望向導演棚：“現在是王佳衛在導？”
吳驚讪讪一笑：“差不多。”
既然把王佳衛請過去了，他和李自忠哪裏還有開口的機會，況且在王佳衛面前，他們倆也沒有指手畫腳的勇氣。
左右不過是一場戲，還是他們把人請過去的，自然是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
再有不同意見，也不能在這說，實在不滿意的話改天重拍就是了。
“完了，今晚走不了了。”丁修拍着腦門說道。
王墨鏡當導演，磨叽是出了名的，這一場戲别說幾個小時，就是幾天能拍完都是快的。
吳驚咧嘴笑道：“放心，王導說了，一會就弄完，要不了多久。”
“真的？”丁修有點不敢相信。
“真不真我不知道，但話是他親口說的。”拍着丁修肩膀，吳驚繼續道：“你先準備着，我和盧靖珊交代點事。”
這場戲是拯救女主角曉禾，按照原來的劇本，盧靖珊隻有幾個被繩子吊在空中的鏡頭。
但現在經過王佳衛的指點，攝像角度改變，拍丁修的時候會把盧靖珊拍進去，所以人必須全程吊着。
“各部門準備。”
“三二一，走！”
“一到二十号群演，跑慢一點不要太快。”
“二十号到三十号，上。”
“八号九号十号，該你們上了，攝像給特寫。”
“修哥打慢一點。”
“咔！”
“受傷的人沒事吧，醫務人員檢查一下，拍攝繼續。”
“咔，過，下一條。”
“這條不行，重拍。”
“力量，我要力量感，後面的不要亂跑，走位重新排一下。”
“那個誰，你們幾個全程不用動，站在這裏就行，到時候聽口令趴下哀嚎。”
“修哥，武打真實沒錯，但也要注意鏡頭，你剛剛沒看鏡頭，我們沒捕捉到你的臉，相當于NG。”
“修哥，給我一個冷漠，兇狠的眼神。”
這場戲是八點鍾開始拍的，原來預計十二點前收工，在王佳衛到來後，十二點鍾三分之一的進度都沒拍完。
雨水也早就停了，這會用的是灑水機人工降雨。
全程衆人隻聽見王佳衛的咆哮聲。
入戲後的王佳衛似乎忘記了今天來找丁修是幹嘛的，這會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态。
見他這麽認真，吳驚都不好意思打擾。
吃完宵夜，拍攝繼續。
上半夜拍了十幾個鏡頭，下半夜好一點，進度快得多，但加上前面的，這場戲整體進度差不多有三分之一了。
眼看天色快亮了，吳驚沒辦法，隻能喊停。
導演棚，王佳衛雙手十指相扣，支着下巴看回放，吳驚和李自忠兩位導演陪看。
一宿功夫，所有鏡頭加起來還不到兩分鍾。
望着這兩分鍾的鏡頭，吳驚想到之前他們拍的第一遍，有種羞愧的感覺。
隻能說大師不愧是大師，拍出來的鏡頭确實好看。
畫面中，丁修就是一個武功高強的殺手，動作淩厲簡潔，每一招一式都是奔着殺人而去。
雨夜中，幾十個黑衣人帶刀不帶傘。
丁修赤手空拳，一身八極拳玩得出神入化，不管是拿短刀的還是拿棒球棍的，全都倒在他的腳下。
雨水伴随着鮮血，流淌進邊上的排水溝。
“可惜，這裏丁修應該穿一身黑色西裝才應景，打領帶那種，發型也換一下，大背頭帥氣。”
“要是多一撇胡子，那就更加完美了。”
看完視頻，王佳衛感慨着說道。
吳驚面色怪異：“王導，我們這部戲的設定中，修哥飾演的角色是一個來曆不明的殺手，不是有錢人，衣服破了都是縫縫補補，穿西裝會不會有點不符合形象？”
“而且我們前面的戲份他都是這一套綠色休閑衣的，現在換的話太過突兀。”
“胡子的話也有點不現實，在設定上人物才二十多歲。”
大背頭，西裝，胡子，吳驚不知道王佳衛是不是導了一晚上導傻了，腦海裏想的都是什麽？
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
王佳衛一拍腦門，失笑道：“對不住，我把他帶入我的新戲裏了，對了，我忘記問你們之前的整體風格，這一晚上都是随意拍的，可能和你們的風格不一樣，畫面一個都不能要，得重拍。”
“咳咳咳！”女主角盧靖珊是過來跟導演說一聲，她回酒店休息，剛到就聽到王佳衛的話，一下子忍不住咳嗽。
她被吊了一晚上，手都全身都麻了。
那些群演淋了一晚上的雨，摔了無數次，丁修打了那麽多遍，化妝，服裝，道具，攝像，燈光，所有人忙活那麽久，結果王佳衛說這些畫面一個都不能要。
玩呢？
“對不起導演，有點受涼。”盧靖珊對吳驚道：“我先回酒店休息，下午見。”
“下午見，拜拜。”
沒有停下，盧靖珊實在是不想看到王佳衛的臉。
走出導演棚，看着牆邊躺着一大排的群演，她歎口氣，實在不忍心告訴這些人，昨晚拍的東西都是白拍。
王佳衛起身，說道：“這些鏡頭不錯，删了也怪可惜的，回頭我借鑒一下。”
吳驚嘴角抽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上一秒讓他們删除，下一秒就是自己要用，眼前的要不是王佳衛，他真的會沖上去毒打對方一頓。
“沒事，王導你用吧，隻是别太高度重合就行，有些鏡頭我們還是要剪進正片的。”
這場戲是王佳衛導的，他要用，吳驚不好反駁，更不要說人家說的是借鑒，至于借鑒到什麽程度，他相信王佳衛心裏應該有數。
退一萬步，王佳衛的新電影都沒開機，以他的尿性，拍個兩三年都是可能的，那個時候狼牙早就上映了，大家不存在競争關系。
狼牙先上，王佳衛後上，就算這場戲有抄襲嫌疑，誰是誰非觀衆心裏有數。
“我就是看中八極拳，還有雨夜打鬥，其他不動。”
王佳衛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讓吳驚和李自忠松口氣，嚴格來說，王佳衛的說法都不叫借鑒。
功夫片裏雨夜打鬥是很常見的場面，至于用八極拳，也沒什麽好說的，因爲這玩意沒有獨家版權，包括那些招式也是，老祖宗傳的，誰敢說是自己的。
“天亮了，我走了，回見。”
“王導慢走。”
走出導演棚，來到外面街道，王佳衛腦海裏回想的還是拍攝畫面，越想越滿意。
想着想着，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突然想到：“我最初來劇組是幹什麽來着？”
劇組，導演棚，李自忠問吳驚：“真的要重拍嗎？會不會太可惜了。”
“重拍。”吳驚咬牙說道：“王佳衛說的對，和之前的拍攝風格差異有點大，放在一起不和諧。”
“不過很多鏡頭我們都可以借鑒的，甚至可以原封不動搬運過去，比原來兩眼一抹黑要好得多。”
一晚上時間，光顧着藝術，大家都忘記了之前的風格是什麽樣，現在是什麽樣。
王佳衛的這場戲拍得太精細了，導緻和之前的風格不一樣，隻能放棄，要想不放棄，隻能把王佳衛請過來，幫忙重拍前面的片段，可這是不可能的事。
終究還是要靠他們自己。
但是吳驚相信，有了這一遍打底，今天晚上再拍的話，會好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