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導演，沒有誰會嫌棄投資少，吳驚也不例外。
不過前提是自己不投錢。
不巧，這次的八百萬他要承擔一半。
把别墅壓進去倒是夠了，但不可能爲了導演一部戲就傾家蕩産，不劃算。
這四百萬他承擔大頭，剩下的還是要找幾個大冤種一起分擔風險。
不隻是他，秦剛這邊也是差不多一樣的想法。
人多收益是少了不假，但相對的風險也少，多拉幾個大冤種雖然到時候要少分點錢，相應的虧了也少虧點。
沒有人願意，或者希望自己導演，主演的電影撲街，但這是生意，有些東西必須考慮。
丁修點點頭道：“也是，五百萬預算太少了，拍不出來什麽東西。”
“對了，這次取景是在内地還是港島？”
“港島。”吳驚不假思索回答。
丁修沉思道：“其實取景放在内地也不錯，爲什麽還要大老遠跑港島去。”
“雖然定了八百萬，但還是部中小成本電影，能省一點是一點，那邊演員便宜，一百萬我就能把所有配角搞定。”
港島的群演貴，比内地這邊貴得多，内地的群演一天三四十塊錢，港島的一天一兩百。
但那邊的配角便宜，這點是内地比不上的。
TVB養着一大票人，都快養不動了，平時是允許旗下藝人幹其他工作，公司沒戲的時候，随便你去送外賣，洗車，剪頭發，當保安。
當然，也可以接外活去拍戲，并且公司不收你的抽成。
港島三四線老演員，你甚至可以給他們開兼職，工資日結，一天幾千塊錢搞定，方便得很。
“主要還是劇本過審。”吳驚話音一轉，說道：“内地這邊什麽審核制度伱比我清楚，港島那邊要寬松得多，如果把取景放在這邊，得先報備，上面再審核，太麻煩了。”
這才是他爲什麽要把主要取景放在港島的原因。
那邊審核相對沒有那麽嚴格。
雖然狼牙不是什麽禁片，但有些内容還是有點血腥的，誰知道上面審核的人什麽性格，人家一棍子給你打回來，讓你改，哭都沒地方哭去。
這都是經驗。
剛剛下映的黑拳就是這樣的，一開始内地不能過審，說是拳擊運動員不能打黑拳。
最後還是加了一個老母親病重才過審。
狼牙反正早晚要港島和内地兩開花的，把取景地放在港島，等于先把一個雞蛋放在籃子裏，最後就算内地不能過審，港島那邊也不耽誤上映。
“明白了，理解理解。”丁修忍不住歎口氣。
吳驚的說法讓他想起保強的天下無賊，這部片子當初也是不能過審，說是不能給賊洗白。
投資大幾千萬，劉德桦請了，葛大爺請了，最後不能過審，馮小鋼差點沒哭死在廁所裏。
最後還是有人給他支招，讓女主角懷孕，男主角要當爸爸了，所以洗心革面，這才過審的。
“最後問一個問題，這部戲不少配角都是港島演員吧，我的風格和他們搭嗎？”
丁修知道，内地演員和港島演員風格差異還是挺大的，不，都不能說是大了，簡直是兩種不一樣風格。
看看無間道續集就知道了，即便把陳道名放到梁潮偉，劉德桦，曾志圍他們之間，依舊是格格不入，還有點别扭。
這無關演技，就是風格差異太大。
丁修現在有點擔心戲裏自己會和港島演員不搭。
吳驚咧嘴一笑：“修哥，你知道港島演員和内地演員的差異在哪兒嗎？”
認真想了一下，丁修道：“他們的表演比較生活化，内地演員的表演比較系統化。”
現在還活躍的這一批港島演員，沒幾個是科班畢業的，劉德桦，梁潮偉，周星池，吳孟哒，周潤法……他們這些人入行之前有的是賣電器的，有的是剪頭發的，有的是洗車的，有的是混古惑仔的。
機緣巧合考了TVB後，跟着培訓班上了兩個月課就匆匆去片場拍戲。
混到今天，全靠自己琢磨演技，天賦加努力，從生活中取材。
這點和王保強有點像，江湖派。
野路子出身的人，不行的是真不行，牛批的是真牛批。
内地演員不一樣，百分之八十都是各大電影學院畢業，大一就有老師手把手教電影曆史，教排小品，教表演技巧。
學院派出來的人很明顯的一個特征就是表演套路化。
當然，不管是學院派還是生活派，能走到頂都是好演技，說到底殊途同歸。
“說對一半。”吳驚微微一笑：“說真的，這個我還真研究過，其實港島演員和内地演員最大的區别是江湖氣。”
“那邊九七回歸的，九七之前什麽樣，你從港片裏多多少少應該了解一點，鄭伊劍演的古惑仔看過吧，一點都不誇張，真實情況比那個還殘酷。”
“現在的這批藝人都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大環境原因，基本上個個都是江湖人。”
“以前，有的小演員白天在片場文绉绉的，晚上就提着西瓜刀幹活去，完事把手一洗，又回到片場幹活。”
“導演也是一樣的，一邊拍戲一邊防止被砸場子，關鍵時候也得提着棍子去和收陀地費的公司對峙，談判，搖人，談崩了也得自己身先士卒往上沖。”
“黃金寶，程龍，劉德桦，他們當年拍戲，這種事遇到太多了，那是真上啊。”
“江湖從來沒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說法，現在還活躍的的那些藝人，那個不是一身江湖氣。”
“再有就是那邊的藝人拍戲真的就是混飯吃，不拍戲就去買保險，當銷售，開出租，隻要能賺錢就是好職業。”
吳驚苦笑道：“哪像咱們這邊，演員是高大上的文藝行業，掙得多，屬于高端職業了，這大大影響我們的心态，覺得我們從事的是藝術行業，要創造藝術價值。”
見丁修面色怪異，吳驚哈哈大笑：“扯遠了，咱們繼續說江湖氣，港島演員身後都有股江湖氣，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
“修哥你擔心自己和他們不搭，這完全是多餘的，在我看來你丫的江湖氣比他們重多了，真的，我一點沒誇張。”
“以前我看過你演的逝去的武林，江湖氣重得不像話，言行舉止間就是個行走的江湖人，放在港片裏配個音都沒人會說你是内地的。”
内地演員都是大學生，有的還是研究生，碩士，博士，一個個文绉绉的，和港島演員站在一起差别确實大。
範兒不一樣。
丁修不同，文化水平不高，說話不文雅，自帶痞性，本身格鬥能力強，骨子裏有股誰都不服的氣質。
其實吳驚一直覺得丁修最适合演黑道大哥之類的角色。
他如果演陳浩南，肯定比鄭伊劍火。
弄條過肩龍在身上，眼睛瞪着對方，張口就是：“你特麽看什麽，有種出來單挑啊……”
後背往後一倒，丁修翹着二郎腿，說道：“你這是對我誤會頗深，認識我的人都說我和藹可親，哪來的江湖氣，你丫的别亂說。”
“哈哈哈，你北影廠廠花的名頭我還是聽說過的，當年一把西瓜追着幾十個人砍，在外面跑商演就沒有老闆敢欠你錢的。”
談起這個吳驚想起來，好像還沒聽說過丁修商演遇到過麻煩。
一般幹他們這行，早期給人酒吧開業，老闆生日唱歌，都是常事。
接觸的人三教九流很多，有時候人家逼着你喝酒，不喝不行，西瓜刀架你脖子上，那個時候别說要演出費，能活命就算不錯了。
據吳驚所知，他認識的人裏，基本上個個都被人賴過演出費，唯獨丁修，沒聽說被賴過賬。
“哪有你說的那麽玄乎，也有欠我錢的，隻是大部分都走法律程序解決了。”
公司的法務，每個月那麽高的工資養來是幹嘛的，就是打官司的。
文明社會，能用法律手段解決問題就盡量用法律手段解決，這是丁修和老秦一向慣行的宗旨。
吳驚注意到，丁修說的是大部分走法律程序，說明還有小部分是自己解決的。
隻能說這家夥是真剛。
不過一想到他那強悍的戰鬥力又釋懷了。
丁修要是知道吳驚想什麽，肯定哭笑不得。
剛入行的時候确實遇到過不少要賴賬的，也跟人幹過幾次，老闆的狗腿彎刀被他搶過來，架在老闆脖子上時，出場費啥的都挺好結的，對方和氣得一批。
不過後來随着名氣越來越大，這種事越來越少。
有人找他商演，先付多少首款，具體多少錢，唱多少首歌，演出多少分鍾，喝不喝酒，都在合同裏明文規定好的。
有異議大家就走法律程序，一切交給法律來解決。
畢竟是有身份的人，丁修很少幹親自下場的事，太跌份。
“驚哥喝茶。”趙麗影端着兩杯茶過來，放在二人跟前。
在秦剛那裏喝一上午，吳驚現在一肚子的茶水，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說道：“老早就想說，你選助理的眼光真好，小姑娘長得挺可愛。”
女大十八變，趙麗影十九歲，馬上滿二十，正是花兒般的年紀，加上穿着打扮不差，還是有幾分姿色的。
隻是她的漂亮相對來說沒那麽有特色，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孩。
不像範彬彬那麽性感，劉亦非那麽出塵。
趙麗影不好意思笑笑，後退幾步出門，把門關上。
旋即口袋裏掏出鏡子，對着臉蛋左看右看。
……
接下來的時間，吳驚隔三差五往秦朝娛樂跑，随着一個個項目的成立，他肩膀上的膽子越來越重。
這段時間内，丁修大部分時間在家，偶爾出席一些活動，比如大衆電影百花獎，黃博提名最佳男配角，可惜沒拿獎。
金鷹獎上，劉亦非以第一屆金鷹女神形象出場，豔壓群芳。
十九歲的她這一年紅得一塌糊塗，同輩人裏沒有對手。
九月份，蘋果申請内地上映，不出意外，被拒。
還被光電大佬一頓罵，說内容對青少年有不良引導，導演臉都綠了。
無奈，導演隻能把目光放在國際電影節。
十月份，帶着丁修，範彬彬，一行人浩浩蕩蕩殺向柏林電影節。
“哇哦，我這是出國了呀。”飛機還沒起飛，趙麗影趴在舷窗前，望着外面興奮不已。
沾了丁修的光，她第一次出國。
“别像個土包子似的，淨給我丢人。”丁修推了推墨鏡，輕聲提醒趙麗影。
“第一次嘛，很正常，或許你第一次出國還不如她呢。”
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丁修想看看是誰這麽多管閑事，扭頭，大波浪，大嘴唇，有點眼熟。
想了幾秒，想起來了，舒其。
丁修起身，伸出手笑呵呵道：“舒其姐，我是演員丁修，幸會幸會。”
舒其握手，皮笑肉不笑：“我認識你。”
當年逝去的武林參賽戛納電影節，她在飛機上遇到過丁修，這小子那叫一個氣人。
後來都快把這人忘得差不多了，有天在電視上又看到他了，還紅得很。
這幾年丁修一年發展比一年好，想再忘記都難。
“我也認識你，徐井江老師跟我是好……”
“咳咳咳咳。”範彬彬瘋狂咳嗽，打斷丁修的後面半句話，認識那麽久，丁修一翹二郎腿她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真要等丁修把話說出來，今天怕是要涼在這。
“舒其姐好久不見，你今天的衣服真漂亮，和你的發型很搭。”
“是彬彬啊，你們這次是去柏林嗎？”
“是的，運氣好，有部電影入圍了，聽說舒其姐你是這一屆評委，多多關照啊。”
範彬彬做的準備工作要比丁修多得多，這一屆評委有多少個，國内有誰，她事先都做了功課。
舒其就是其中之一。
大家都是華夏人，憑着這層關系在，不出意外的話她們都會投票給蘋果。
不過聽舒其和丁修的聊天，這次怕是有點懸。
“好說好說，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
舒其客套幾句後找到自己位置坐下，全程都沒問她們的電影名字，範彬彬心裏拔涼拔涼的，大眼睛哀怨的瞪着丁修。
“修哥，舒其姐是評委，你們倆有恩怨嗎？”
“沒有啊，老相識了。”
“真沒有？”
“真沒有，不信我去找她聊聊天給你證明一下。”
“得，你還是别去了，我感覺她對你好像沒啥好印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