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霧原上,學生們圍在陳顔俊與三位師教身邊,屏氣凝神。
陳顔俊好奇的問:
“什麽事?”
雲助教娓娓道來。
“在那人之前,清霧原叫五行原,很多人以催動五個靈柱上的靈泉爲榮,爲此還有排行榜記錄。”
“比如,有在單個靈柱上, 催動靈泉高度的排行榜記錄。”
“比如,也有同時催動五個靈柱的靈泉高度記錄。”
“在單個靈柱上,裘公公在金土木三項記錄上排第一,而祭酒大人和萬華禅師在另外兩項上排第一。”
“單項記錄與個人修爲息息相關,靈壓影響很大,隻代表了修真者禦靈的最極緻力量,沒什麽懸念。”
“而想要同時催動五靈柱,對靈力掌控的入微程度極高, 同時心性還要做到足夠堅定, 平靜,穩重。”
聽到這裏,賀劍群雙臂抱劍,本能的插了一嘴。
“賀某不才,剛好挂在這個記錄的末尾,雖是末尾,也是十年内唯一做到這一點的人。”
陳顔俊好奇的問:
“這麽說, 第二個記錄, 五行均賦者應該占優。”
雲燕回搖了搖頭。
“五行均賦者,因爲力微, 通常難以同時催動五倒靈泉, 就算催動了靈泉也難以持續。”
“而單靈強者模拟五靈,則很難達到絕對均衡。”
“這個記錄,考較的是對五行靈力的極限控制力,對修行複雜的高階術法非常有幫助。”
“在此之前,同時催動五個靈柱的記錄一直是本院清虹子首座保持, 連祭酒大人也隻能屈居第二, 這是本院一直以來的榮耀。”
說到這裏,雲燕回歎息了一聲,才繼續回憶道:
“豈料,那位冒名弟子修行七日之後,便以魔功同時催動五道靈泉,竟一舉打破由清虹子首座保持了長達二百餘年的五泉記錄!”
“不止如此,此人還揚言:已在五靈柱内以特殊方式刻下一首暗詩。”
“若百年内無人能讀出此詩,國子監必将解散。”
“留下這麽一句,賊人便撕下面具,揚長而去!”
陳顔俊心中一咯噔,慕容夜還真沒有忽悠,五道靈泉内真的有藏詩!
清霧原上,漸漸鴉雀無聲,氣氛透着一股詭異。
之前學生們還覺得,清霧原清氣飄渺,仙鶴陣陣,乃是國子監内不可多得的仙家盛景。
現在一聽,衆人瑟縮着身子,感覺冷飕飕的, 仿佛這終日籠罩的霧是在掩蓋某種殺氣。
陳顔俊倒是覺得這個故事,聽起來格外的解氣。
然而, 故事背後卻透露着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
一個魔修,頂替被其所殺的學生潛入國子監,修行七日竟無人發現,最後還打破了術道院道首與祭酒大人的禦靈記錄,甚至炫技的留下了一首詩!
聽完故事,學生們再看陳顔俊,聯想到剛才博士那句希望你沒殺人……多少有些害怕。
陳躬行仰首唏噓,老眸陰沉,想起當年之事,至今仍難解郁結。
“雲助教,你話太多了。”
雲燕回與賀劍群都盯着陳顔俊,在看他的反應。
陳顔俊聽的蹙眉,似若有所思。
在他看來,此事尚無定論:術道院引以爲傲的記錄被外院弟子打破,就說人家修魔功?
到底是真的魔修殺人頂替學生,還是國子監學生突然入魔了呢?
“那首詩被人破解了嗎?”
陳顔俊好奇的問。
“沒有。”
陳博士親自開口。
“迄今爲止,國子監能在靈柱内看到疑似魔紋的,不足一手之數,大部分人看不出任何端倪,更别提有人能看出什麽藏詩了。”
“自那一年後,祭酒大人見無人破解藏詩,怒而毀其魔印,将五行原改名爲清霧原,下令封鎖這件事……當然,我術道院内部還是經常有人提及此事。”
“今日,雲助教見你與那賊人的經曆頗爲相似,方才提及此事。”
陳顔俊心中驚歎,居然連術道院首座和祭酒大人都沒有解出詩……
這魔修實力這麽強的嗎?
爲了免責,雲燕回又解釋道:
“雖然都知道祭酒大人這麽做,是爲了國子監的清譽,但首座大人對此依然耿耿于懷,在那之後沒再和祭酒大人說過一句話,一直将此事引爲術道院的恥辱,經常說與學生以自勉。”
陳顔俊也聽說過術道院首座與祭酒大人關系不行,竟是因爲這件事。
關于魔修,關于藏詩,關于如何同時催動五道靈泉,陳顔俊越聽越好奇。
既然有慕容夜暗中保他安全,他不放試着催動靈泉以解詩,同時确定五行均賦的修行上限,以免堕入魔道。
“也就是說,那賊人若非是隐藏的魔修,僅憑其七品修爲的五行均賦,是絕無可能同時催動五道靈泉、還能打破首座大人的禦靈記錄?”
陳躬行老眉一挑,總感覺這小子又在質疑術道院了。
“怎麽,伱真是來砸場子的?”
陳顔俊搖了搖頭:
“弟子隻是對藏詩很感興趣。”
陳躬行闆着老臉,怒而甩袖。
“你還不夠資格!”
陳顔俊覺得,今天若錯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一個丹林院弟子,很難再找借口催動術道院的靈泉了。
如此想來,他絲毫不慫,隻一步踏出,身姿如松,發出輕微的震響。
“如何才叫有資格?”
陳躬行盯着陳顔俊看了半晌,忽然搖首歎息,沒再多說什麽,轉身回到靠山的巨石上,盤膝,靜修,不再關注清霧原上的事。
圍觀學生剛才還有些驚魂未定,眼下見陳顔俊要挑戰催動五靈泉,一個個都興奮起來。
雲燕回輕歎口氣:
“我看你入品不久,沒必要這麽急着做這種事,先提升靈壓才是要事。”
賀劍群卻道:
“天才能和常人一般?我看好陳公子已做好了準備。”
“想有催動靈泉的資格,很簡單,我站在這裏,隻以九品靈壓防禦,陳公子若能破我的防,便可去催動靈泉。”
雲燕回一眼看出他的偷學動機,擔心他會放水,便抱劍來到陳顔俊身前,臉色格外的嚴峻。
“你若能在一丈之外,破我九品木靈的防禦,便可!”
賀劍群吓得也不敢說話了,他根本不是雲師姐對手。
雲助教俯瞰着陳顔俊:
“你确實很有天賦,但這個舞台對你來說,太早了。”
“一旦催動靈泉失敗,會損傷你道心,于修行無異!”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顔俊也不可能退縮,便退出五步,朝雲助教略一抱拳。
“陳某,失禮了。”
衆人皆屏氣凝神。
話畢,陳顔俊突然拔劍,略施化勁共鳴,隔空一劍,揮向了雲助教。
這一劍,初看氣勢不大,靈壓隻有九品的五分之一,卻雜糅了共鳴劍嘯。
雲燕回眉頭一皺。
光聽聲音,便知是極其罕見的共鳴劍法!
要知道,五分之一的九品共鳴劍力未嘗不能破九品防禦。
雲燕回也不敢大意,暗中略施高階巧技,防禦共鳴劍力。
豈料,這劍力宛若波紋,傳播的十分緩慢,且徐徐加力……
傳遞到她身上時,陡然爆發出五倍的九品靈壓!
雲燕回眸光一滞,霎時變色。
防禦巧技瞬間被破防,詭異共鳴沿着她的血脈擴散周身。
爲了避免難堪的一幕發生,雲燕回瞬間将靈壓由九品拉升至了六品。
強行粉碎了陳顔俊的劍力之後,六品靈壓又瞬間消散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竟會有人能在如此高壓的狀态下,沿着綿延的化勁臨時追加劍力……
此子,将來定是個禁法天才!
陳顔俊這一劍實戰,也給禦靈面闆加了一點。
【禦靈+1,進度96/100(爐火純青)!】
雲燕回沉着秀臉,眸光微動,沒有多說什麽,隻道:
“你有資格。”
賀劍群松了口氣,在剛才的一劍中看到了高階共鳴,也看到了體術中的化勁,更看到五靈合一瞬間爆靈的極限掌控力……可自己想要做到,太難了。
“陳公子驚才絕豔,也許真能以九品靈壓催動靈泉也說不定。”
說罷,賀劍群主持現場,讓陳顔俊站在清霧原的中央。
衆學生紛紛退開,讓出陳顔俊所站的中央位置,以及與五根靈柱的連線。
地面上露出了五行法刻,大概是某種傳導靈力、連接五根禦靈柱的導槽。
陳顔俊隻身站在五柱的中央。
伸手大緻比劃了一下,隔了五個靈柱有二十餘丈。
這個距離,完全超出九品靈壓所能抵達的極限了。
就算他以共鳴傳遞靈壓,到了靈柱跟前,衰減的也無力催動靈泉了。
“催動靈泉有什麽訣竅嗎?”
賀劍群笑而不語。
他雖然覺得,以陳顔俊的靈壓,是不可能催動哪怕單柱靈泉的,但人越是力量不足,便越會以技巧彌補——這正是他偷學的大好機會。
雲燕回聽了卻直搖頭,敢情這陳顔俊還真是剛入品就跑來砸場子。
“并沒有什麽特殊的訣竅。”
“站在五柱中央,向五個柱子同時注入靈力,遠程控制靈力向上,推動柱内靈物上行,直至噴出靈泉,再努力維持住便可以了。”
“除了靈壓要足夠強以外,還要全程保持五行均衡,以及心性的平穩,不可因外物幹擾而出現一絲差池。”
陳顔俊點了點頭。
雲助教說的很透徹了,意思是沒有七品靈壓想都不要想。
眼下,走到這一步,他沒有台階可下,隻能硬着頭皮上。
“距離太遠了,弟子可以走過去伸手直接摸柱子禦靈嗎?”
一句話,引的哄堂笑聲。
女學生覺得陳顔俊可愛。
雲燕回早知陳顔俊會如此,繃着清秀的臉,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可以,可一旦你這樣做,靈壓是彌補了,但要先後一一催動五個靈泉,很難同時沖高,你要想好了。”
可以伸手摸柱子的話,陳顔俊經驗豐富,倒是有幾個預案。
“總比無法催動好。”
笑着道了句,他便在衆目睽睽下,緩步走到了金系靈柱前。
徐徐深呼了一口氣。
伸手摸向靈柱上的孔洞。
這才發現,大柱子裏面,還套了一根細柱子。
細柱子表面有豎向縫隙,還刻印了複雜的靈紋,裏面存放有大量的黑色玄金粉。
既可以運力取出玄金粉用于修行。
也可以運力向内灌入靈力,使玄金粉向上沖高,催動柱頂靈泉。
陳顔俊五行合一,加以共鳴,以九品金系靈力,強行推動内柱的玄金粉向上沖高。
結果,還沒沖到一半就停下來了。
試了幾次,一次比一次拉胯……
連雲燕回也有些遺憾道:
“九品終究是九品,五行合一也隻有九品,若無共鳴之力,靈泉怕是會紋絲不動。”
一旁,賀劍群也跟着歎息道:
“可惜,到極限了……如此驚才絕豔,到頭來隻是個九品煉藥師,真是天妒英才!”
言語中,隐約帶了激将之意。
陳顔俊,決定再試一試。
他的五行丹田抗力本就很強,加上喝了談博士的驚厥紅茶,現在的抗力至少是一般九品修真者的十倍。
理論上,不怕死的話,他可以拉到十倍一般九品修真者的靈壓!
不過,他怕死,拉十倍幾乎到了極限,容易爆缸。
他可以試着一步步将靈壓往上拉!
看柱内金系靈粉的高度,隻要拉個兩三倍就可以。
這樣想着,他手按在小腹外,朝自己丹田施展共鳴之力,強行壓縮丹壁,驅動丹田靈壓。
很快到了兩倍,繼續,拉到三倍……
夠了!
柱内金系靈粉,一氣湧出了靈柱頂端,噴出一道纖細的靈泉。
隻一尺高,纖若細指。
雖然這道靈泉低矮、纖細,但那姿态卻格外優雅,像園林内澆灌花朵的噴泉。
【禦靈+1,97/100(爐火純青)】
人群驚愕,鴉雀無聲。
遠處,靠山的巨石上,陳躬行徐徐睜開眼,并沒有看陳顔俊。
而是透過雲霧,看向東面。
那是術道院萬法閣的方向。
……
萬法閣,頂樓。
空曠的頂樓平層,一人撫斑斓的五弦琴,彈一首浮雲奔浪。
其人一身灰袍,飄逸的雪白長發随着琴聲飄散。
看似是個老者,五官卻是俊秀的中年男人模樣。
面白無須,眸光偏内斂,像是混合了五彩的白。
突然!纖長的指尖落在金弦時,琴聲戛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