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潛安眼看面子有些挂不住,本來準備一起回府,眼下隻得連忙托辭:
“家有客至,潛安先行一步了。”
随即落下書童,策馬奔騰,昂首超過馬車,提前回了道政坊。
杜青川指着崔潛安遠去的背影,笑的前仰後合,無視一旁的書童,扭頭對陳顔俊道:
“陳爹,你以後就是我親爹了,就算不娶我娘,你也是我爹!”
陳顔俊一聽,心想這話可不興說,連忙正聲說道:
“娶,必須娶!”
他之所以決定不穿博衣見監正,一來是崔潛安的激将,二來也源于他自身的一股氣。
陳顔俊之所以熱愛唐朝文化,熱愛的正是唐人這種單純直率,自由奔放,熱愛的正是仰首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這是一種文化自信。
尤其是在晉入養氣第三境,體術登峰造極後,這種直率已融入他的血液。
不拘小節,不失大義,便是他穿越後的處世之道。
尤其在看到劉居正的遭遇後,他更堅信了這一點。
馬車裏,崔有容臉紅到了耳根。
秋濯清眉微蹙。
“男人,就知道争臉……不過,陳顔俊真的變了,以至于穿一身學服我竟覺得也沒什麽問題。”
崔有容輕聲道:
“随他吧,又不是崔家的贅婿,男人隻要行端坐正,無愧于心便好。”
……
入了道政坊。
仙武時代的新畝面積,與陳顔俊前世的一畝地差别不大。
長安内城的一坊面積,大約在七百畝到千餘畝之間,通常有數百戶居于坊内,相當于一個小區。
道政坊占地近千畝,裏面卻隻有十二府。
除了道路,馬場,池水,小林等公共用地外,崔府獨占了百畝坊地,是南仙坊崔宅的一百倍大。
崔府正門修的格外高大、莊嚴。
與對門的鄭府遙相對峙,把坊内其餘十府完全比下去了。
下人看見崔有容一家人回府了,馬上行禮。
“二小姐回來啦……老奴這就去喚二夫人。”
陳顔俊一行四人下馬下車,馬車讓下人牽去了馬廄。
陳顔俊這才看清夫人的盛裝姿容。
一身裁剪得體的藍色襦裙,肩披鵝黃披帛,胸口是半透的紗羅覆體。
身姿體态,肅然端莊,卻掩蓋不了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
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點而朱,肌如白雪,腰如束素,皎若日初升紅霞,灼若芙蕖出鴻波。
盛唐豐姿,可見一斑。
相對大多數唐朝貴婦來說,夫人這打扮有些保守了。
不過,陳顔俊就喜歡這種若隐若現的感覺。
以夫人的胸襟,若是穿坦領……他可就要吃大虧了。
夫人盛裝,氣象磅礴。
不過,陳顔俊覺得自己的氣度也渾然天地,俊逸不凡,并未落得下風。
甚至見夫人眉宇間有些不安,他反安慰道:
“回娘家而已,夫人不必緊張。”
一旁,秋濯冷着小臉說:
“難道不該是你緊張麽?”
陳顔俊浩氣頓生,搖頭笑了笑。
“洗髓入第三境後,再也感受不到緊張的情緒,人生不免少了些樂趣。”
秋濯:
“……”
崔有容掩口失笑,也沒說什麽。
秋濯想了想,提醒道:
“娘雖得太姥爺寵愛,但在族内地位并不高,你入了崔府需謹言慎行。”
陳顔俊點了點頭。
“這是自然。”
杜青川繃着臉,忍着笑,以他這幾日的觀察,陳兄如此詩才,定是放浪形骸之人……真男人又豈會謹言慎行?
“我們要先去拜見父母。”
崔有容如是說道。
陳顔俊臉色一僵,這是他第一次見嶽父母,方知自己思慮不周。
“我空手如何見嶽父母?”
嶽父母……崔有容低首輕聲道:
“我已備好禮物。”
陳顔俊想了想,心中忽然開豁。
“初見嶽父嶽母,夫人的禮物又怎麽能算是陳某的禮物?二老定然一眼便看出來了,這次是我考慮不周,還好以後常見,初見空手,陳某定會賠罪,下次自會親手備上厚禮。”
崔有容面露淺笑,猜測公子已打定主意不當崔家的贅婿。
“也好。”
秋濯白了他一眼,心道第一次空手見嶽父嶽母,你确定還有下一次麽?
但不知爲何,見陳顔俊一臉坦蕩的樣子,似乎格外笃定。
四人正聊着,一位姿容不俗的中年婦人,帶着兩位婢女出門迎接衆人。
見到青川和秋濯,興奮的直接撲了上去。
“哎喲,我的乖孫女,乖孫子!”
陳顔俊微微一怔,明明是外孫,外孫女。
夫人這前夫混的也忒慘了,杜家更是不敢摻和任何家事……
中年婦人甚至沒跟女兒打招呼,上來就喚外孫外孫女,迎頭一頓猛親,更是抱着外孫女不撒手。
唐人彪悍可見一斑。
陳顔俊仔細看去。
那中年婦人與崔夫人眉目有幾分相似,隻是略老一些,但仍容顔嬌美,風韻猶存。
一襲輕薄袒胸的黃色襦裙,當浮一大白,搖韻不止,盡顯大唐風貌,讓陳顔俊難以目視。
但實際上,這種才是唐代标準的貴婦打扮。
唐人早就習以爲常了,隻有陳顔俊這種二十一世紀三好青年才會羞澀。
查看原主回憶,陳顔俊猛然才意識到,他的未來嶽母,竟是前代公主。
公主名叫李岚香,雖沒有封号,但爲人彪悍,皇威不散,縱然隻有九品修爲,在崔家也有些地位。
“唉呀,秋濯又長高了,到明年,也許要跟你小姨一般高。”
秋濯一聽,眸色微漾,竟有些拘謹起來。
顯然,姥姥的這句話,聽的她很是受用。
“姥姥你還沒跟娘打招呼呢!”
李岚香這才轉身白了崔有容一眼。
“你看你穿的,跟個仙女似的,把你女兒和親娘都比下去了,哪個女人願意跟你打招呼?”
崔有容忍着臉紅,搖首歎道:
“娘你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
旋即,向母親介紹道:
“娘,這位是陳公子。”
陳顔俊朝未來嶽母恭敬作揖。
“陳顔俊見過公主大人。”
“哎呦,怎麽還叫我公主呢?”
李岚香轉身看向陳顔俊。
那一身國子監丹林院最普通的學服讓她吃了一驚。
細看陳顔俊的臉,嬌美眸子裏的驚色,陡然加劇。
“喲,未來女婿可真俊呀,人如其名,咱家有容真是好福氣。”
一旁,杜青川提醒道:
“姥姥,人不可貌相。”
李岚香嗔怒道:
“你這孩子,這可是你未來的爹,哪有這麽說長輩的!”
杜青川笑着又重複了一句。
“我是說,人,不可貌相。”
李岚香嬌容一怔。
這才意識到,外孫的意思是說,她的未來女婿不止是相貌英俊……
她聽說,秋濯與張家公子的親事談崩了,或許與未來女婿有關。
這才是監正大人突然召開家族大會、并且要親見陳公子的原因。
這樣想着,她指着青川,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這小機靈鬼,可真會誇人!”
陳顔俊終于松了口氣,這嶽母雖說作風彪悍,人還不錯,跟兒女子孫打成一片。
笑容一收,李岚香對陳顔俊道:
“今日監正大人會考較你一二,也别太緊張,正常發揮便好,就算沒人認可,也改變不了你是我女婿的事實。”
陳顔俊點了點頭,未來嶽母這是在安慰他,讓他正常發揮,免得緊張。
李岚香盯着陳顔俊,這女婿越看越喜歡,又放聲大笑道:
“有容是我女兒,我說嫁給誰就嫁給誰,穿學服見監正,你不僅人俊,還很有膽,就你沒跑了!”
不愧是前代公主……氣勢把陳顔俊都鎮壓下去了。
陳顔俊心想,彪悍的前代公主下嫁到崔家,遇到崔家家風太嚴,難免會有摩擦,對公婆頗有微詞,也屬正常。
從她一直喚公公爲監正大人就知道了:公公比媳婦大,但區區監正,如何大的了公主呢?
“伯父呢?”
陳顔俊禮貌問道。
李岚香搖頭歎道:
“你嶽父身體不便,未能遠迎。”
陳顔俊又作揖道:
“陳某空手而來,豈有下迎之禮?是陳某無禮了。”
李岚香這才意識到,陳顔俊竟真的空手來了,驚愕之餘,又大笑起來。
“想不空手很簡單,想穿博衣也很簡單,想必有容都爲你準備好了,但你選擇最艱難的一條路,監正大人想要你入贅怕是難喽。”
一旁,青川和秋濯被陳顔俊的一通操作看的目瞪口呆,空手,加學服,居然成了優點了!
幾人随即來到公主的宅院,即崔萬軍次子的房舍。
正堂上,陳顔俊終于看到了未來嶽丈。
從過于裝點過于精緻的正堂,陳顔俊就能猜到未來嶽丈的家庭弟位了。
嶽父名叫崔雲生,身材颀長,面容俊秀如白雲,看着也不顯老,卻面白體虛,拄仗躬坐。
據說,前代通明帝賜婚時,崔監正幾個兒子讓公主随便選,結果公主傲氣的很,怕自己受委屈,便在一衆俊才中選了個修爲最弱的二兒子。
當然,二兒子也最俊。
不愧是家學淵源。
崔夫人有樣學樣。
崔有容帶兒女上前給父親請安。
“爹,你身體好些沒。”
崔雲生笑着擺手。
“好些好些。”
“秋濯給外公請安。”
“好好好。”
“青川給外公請安,您可要支棱起來呀!”
“一定一定。”
崔家家風很嚴,但嶽父嶽母這個小家是異類,仍帶着皇家的自由彪悍風格,與平安公主相仿,并無太多禮節。
難怪夫人可以嫁給自己想嫁的人,青川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秋濯也能堅持到現在,拒絕各種王公貴族的追求。
陳顔俊仔細看了眼這位未來嶽父。
嶽父不止體質虛弱,隐約還稍有内疾,可能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還以爲是房事過多導緻的。
不過,隻是慢性病而已,陳顔俊第一次見面也不好多說什麽。
打算回去跟青川說下,如果嶽父相信他的醫術,可爲其診治。
衆人禮畢,陳顔俊才抱拳作揖:
“陳顔俊,見過伯父。”
崔雲生擡眼看了未來女婿一眼。
他本不願女兒走她娘的老路,嫁給自己一個無用之人,結果還是避免不了曆史重現,他也不好說什麽,隻道:
“未來女婿真是一表人才,年輕就算不入品,也要多習武鍛體,否則老來便如我一般,老而無用,難振家威。”
“至于家父,就沒我和公主好說話了,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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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文需要厚重感,裝逼才能精彩,後面幾章出場人物較多,還希望大家能夠耐心一點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