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一名來自二十一世紀地球的穿越者,陳顔俊是超越時代的人,卻沒有房群玉那種超越時代的惡趣味。
對他來說,解剖并不有趣,甚至有點惡心……尤其是解剖屍體時。
各種冷藏多年的病變屍體,在冷凍中解封,散發出的惡臭與污血。
解剖完屍體後,還得清洗幹淨,再施展法印冷凍,置入木箱冷藏。
陳顔俊唯一樂趣是,解剖病變的活體靈獸,定點解剖,對症下藥,或是定點拔除病竈,最後治好了靈獸。
這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身爲醫者的……安心。
他甚至一邊閱讀關于蟲類的醫典,一邊解剖各類病變的蟲子。
一邊研究,一邊将蟲子一一治好。
不止是安心,還有成就感。
以及一點從未感受過的……趣味。
随着醫術不斷加點,他漸漸有點理解房助教了。
【醫術+1,進度92/100!】
【醫術+1,進度93/100!】
【醫術+1……】
看來,名師指導的學習效率,比陳顔俊想象中要高很多。
最後,陳顔俊藝高人膽大,對着銅鏡施展自我解剖,剜去了原主因喝茶過多過濃生成的腎結石。
這一剜,又加了一點。
【醫術:99/100(爐火純青)!】
不知不覺又卡境界了……
當然,這一次前路很清晰。
等他凝氣結丹,入品之後,使用靈力煉丹、診療,便能補齊醫術最後的短闆,一舉登峰造極!
天亮時,他又被房助教抽了幾管心血用來做研究,嘗試制造解藥。
末了,房群玉終于給陳顔俊倒了一杯茶,茶裏還摻了特制的藥酒。
代表認可了陳顔俊的醫才。
“沒想到你生的俊,竟還是個醫道天才,比當年上官師弟強的多。”
“若能入品熟練施展靈力,應該接近我在你這樣年紀時的水準了。”
陳顔俊想吐槽,可混合酒釀的靈茶沁入鼻腔,直達心脾,感覺整個人都飄了,一時間忘了從何吐槽起了。
房群玉在陳顔俊身旁盤膝坐下,抿了口酒茶,繼續道:
“至于結丹入品後,你體内的毒質會不會擴散至丹田,還是兩說。”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問題很嚴重,擔心也沒用。”
“若是一輩子都是凡人,在你年老意志衰弱時,定會被毒質控制神魂,人就瘋了,入品雖然有異變的風險,但你的控制力也會變強,我支持你。”
陳顔俊抿了口酒茶,心想你當然支持我當實驗小白鼠。
現在的問題是,陳顔俊懷疑,這毒質會不會和他的魇氣幻境有關?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眼前再次浮現出了十二個巨大災獸降臨長安……
遮天蔽日。
……
陳顔俊剛睡着沒多久,就被房助教給無情叫醒了。
“起來吧,杜秋濯在等你。”
“說是什麽要參加家族大會……大家族們總是喜歡定期提振權威。”
“崔家,早已是強弩之末,你要硬氣些,莫要堕了丹林院的聲譽。”
“嗯……”
陳顔俊迷迷糊糊醒來,昨夜通宵實在是太累人了。
家族大會的時間跟開課一樣,是巳初,上午九點。
現在是辰正,八點,還早。
陳顔俊在病房裏洗漱一番,這才走出地下室,秋濯正在門外等他。
秋濯難得穿了一身非常正式的青綠色裙裝,顯得婉約大方,比平時的白衣學服和習劍青衣都要莊重許多。
可見,連她也很在意家族大會。
見陳顔俊神色尤爲疲憊,秋濯再次看了眼病房大門,确定這裏不是教坊司大門。
“你太憔悴了,去馬車裏換一身博衣,精神一點。”
“嗯,好。”
陳顔俊與秋濯一起走出了國子監的正門。
迎面看見,杜青川騎了一匹馬,手裏還牽了一匹。
鮮衣怒馬,博衣寬帶,腰間還配一柄長劍,器宇軒昂到完全看不出這是個廢物。
兩馬後,拉了一輛頗有氣勢的紅帷馬車。
崔有容端坐在馬車裏,清滟無雙的臉上略帶羞色,竟像個新娘子一樣拘謹不安。
所以,她并未拉下車帷,也沒有跟陳顔俊打招呼。
以至于陳顔俊隔着馬車,都能猜到她的拘謹狀态。
杜青川見陳顔俊一臉縱欲過度的疲色,故意笑道:
“陳……陳兄,你昨晚玩的可還盡興,換一身博衣,好配得上我娘。”
陳顔俊也沒解釋什麽,猶豫着要不要進馬車。
畢竟,在馬車裏換衣服實在是有辱斯文……
杜青川催促道:
“進去吧,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裏面不還穿了襯衣麽?”
陳顔俊搖搖頭。
“夫人畢竟還沒過門,我還是拿衣服回國子監換上吧。”
“也好。”
秋濯相信了陳顔俊的人品,入馬車取出娘準備的鮮衣。
陳顔俊拿起衣服,轉身去國子監。
卻見正門迎面走出一位身貌不凡、風度翩翩的年輕人。
門口,還有一位書童牽着馬等他。
那年輕人約莫三十歲模樣,身佩一口青劍,沒看陳顔俊一眼,一躍上馬。
走了幾步,才發現不遠處馬車前的一男一女竟是熟人。
“青川,秋濯。”
秋濯仰首看了眼,清冷的聲音沒什麽變化,隻道了句:
“潛安表哥。”
杜青川就更含糊了,連個表哥都省了,漫不經心的吱了聲:
“潛安。”
崔潛安,是崔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年二十八,國子監武道院的學生,六品武夫,主習劍。
六品者,可爲官,可從戎,亦可從教,崔潛安卻始終隻做個學生,爲人謙遜,深得崔老夫人的喜愛。
陳顔俊原主早就聽說過崔潛安的名字,在國子監也遠遠見過他的英姿,卻沒有打過照面。
那是原主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最想成爲的标杆。
不過,杜青川不太喜歡他,覺得這家夥看着謙虛,其實内心高傲,言語之間大道理一堆,聽着就煩。
而且,這家夥在秋濯面前,尤其愛表現出修爲高人一等、又謙遜博學的氣度,盡管從未追求過秋濯。
陳顔俊也看的出來,崔潛安雖然也是一身白衣學服,但裁剪非凡,宛若仙袍,氣場明顯要高人一等。
眼下。
崔潛安騎馬徐徐來到馬車前,并未下馬,而是朝車内略一作揖道:
“潛安給小姑母請安。”
崔有容的聲音端莊,肅然。
“潛安,不必多禮,你旁邊的這位是陳公子。”
崔有容這句不必多禮的意思是……要有禮貌。
崔潛安這才扭頭看了眼陳顔俊,略一抱拳道:
“陳公子詩才驚豔,崔某昨日已有耳聞,眼下應該喚作小姑父了。”
杜青川朝他撇了一嘴,這家夥總是把戲谑藏在禮節中,讓人無法辯駁。
“不知陳公子手裏拿的是……”
陳顔俊也沒有打招呼,隻應道:
“換的博衣。”
崔潛安微微颔首,旋即正聲道:
“原來陳公子也要去見太爺爺。”
“國子監學生的身份有什麽低賤的嗎,爲何要換衣?”
“我觀陳公子相貌堂堂,氣度絕非凡人,已無需衣裝鍍金,修行一夜亦是吾等學子榮耀,不必換衣,太爺爺是絕對不會怪罪你的。”
馬車内氣息微冷,讓人不寒而栗。
秋濯皺着眉。
身爲監正欣賞的重孫,你自己穿着特殊裁剪、形如仙袍的的高貴學服,卻要陳顔俊一個外人,也穿一身普通的學服去見監正大人?
何況,這還是陳顔俊第一次見監正大人,身份是崔家的未來孫女婿!
這不是道德綁架麽?
杜青川看不下去了。
“潛安你——”
陳顔俊卻擺手制止了青川,神色如常,轉首問崔潛安。
“你剛才說應該喚我什麽來着?”
崔潛安仰首,居高臨下笑了笑。
“按理說,應該喚你小姑父了。”
陳顔俊道:
“你喚吧。”
一陣風過。
氣氛,驟然冷冽。
崔潛安冷眸盯着陳顔俊,一身六品劍客的威壓徐徐散開。
博陵崔氏,是隋唐五姓七望之首,家風嚴謹,等級森嚴。
即便長安崔家,隻是博陵崔氏一支投靠了先帝的支脈,卻依然家學淵源,輩分有序,不可逾矩。
如今的崔家,唯一一個可以無視輩分的人,名叫慕容夜。
仙武大唐四大才女之一,鎮獄司寅虎不良帥。
崔有容的親表妹,也是陳顔俊未來的小姨子。
六品威壓的籠罩下,陳顔俊神色如常,竟不受絲毫影響。
眼看對方軟硬不吃,身爲長輩的小姑母又坐在馬車裏,崔潛安隻得收威作罷,冷聲道了句:
“小姑父。”
“嗯。”
陳顔俊的這一聲嗯,音調拖的老高,旋即正聲道:
“潛安如此孝順,小姑父便依你之言,我丹林院學服下可救蒼生,上可入朝堂,何賤之有?”
說罷,便将博衣遞給秋濯,一躍上馬,昂首策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