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在冰封裏蠕動的怪物,陳顔俊屏住呼吸,努力告訴自己,這裏是仙武大唐,不是什麽詭異世界。
仔細看,冰封的空間裏,似乎是一種黑色的變形蠕蟲。
乍看是某種蟲形,仔細看又有人的特征,骨骼異變,肌肉扭曲,血管外露成各種粘稠的螺形。
兩隻大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卻出現在不該出現的位置。
那模樣不止是惡心,還有某種觸及到人類靈魂的刺痛。
尤其是一雙慘白的大眼睛,直盯着陳顔俊看,隐約露出了某種隻屬于人類的悲憫。
即便被冰封,這怪物依然能在固體冰裏徐徐蠕動,隻是無法突破外部的封印罷了。
陳顔俊看的入神,下意識的問:
“這是新發現的異獸?”
“這是樊宇。”
房群玉眉頭微皺,扭頭看了眼陳顔俊,對他的冷靜格外詫異。
畢竟,他第一次見到這怪物的時候很難像陳顔俊這般抑制驚愕與興奮。
“不過,你的異獸之說倒是啓發了我……也許真與異獸有關也說不定。”
實際上,陳顔俊剛才就在這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中看到了樊宇的影子。
“樊宇怎麽變成這樣?”
房群玉眸光沉滞,表情複雜,轉身去倒了杯熱茶,茶裏竟還冒着酒氣。
他沒有給陳顔俊倒茶,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平靜下來。
“我在樊宇的住處調查過,他很可能是收了重金,有意要害你。雖然爲了騙取你的信任也吃了毒蘑菇,但他提前服用了特制的解藥。”
樊宇有意害我?
陳顔俊心裏一咯噔,有些後怕。
身爲穿越者,他不怕怪物,不怕魇氣幻境,就怕有人想害他。
而且還是背後搞動作……穿越者就怕有人背後放冷箭。
除此之外,另一個不祥的預感慢慢湧上心頭。
吃了同樣的蘑菇,樊宇變怪物了,他該不會……
見陳顔俊終于焦慮起來,房群玉笑着解釋道:
“問題就出在解藥上,它加快了毒質的擴散。”
“如果樊宇的屍體不是被我及時發現并帶回這裏,他很可能會變成一頭吃人的怪物。”
隻是加快了毒質的擴散……陳顔俊越聽越不對味。
“您的意思是,我也……”
房群玉搖了搖頭,搖一半,忽然又點了點頭,給陳顔俊吓的臉色鐵青。
這才說道:
“這是一種連我都無法确定來源的毒質,主要作用于神魂與丹田,樊宇變成了這樣,你卻安然無恙。”
陳顔俊連忙看向加點面闆的狀态欄。
【狀态:體質超凡,滿血滿精。】
他清楚的記得,面闆出現後的第一次狀态便是:毒質已散去,無大礙。
他到底做了什麽,清除了體内毒素?
房群玉也很疑惑,随即又領他去了另一個停放靈獸活體和屍體的醫房。
“這裏冰封的,都是注入了樊宇血液的蟲子,靈獸,以及普通的野獸……”
“在靈獸身上,發現了類似樊宇的輕度變異征兆。”
陳顔俊不禁猜測,這種毒質很可能隻是一種魂毒。
毒質控制神魂後,強行驅動丹田,扭曲人的肉身。
而穿越這一過程,正是新魂強行占據舊魂的過程,很可能破壞了正在占據舊魂的毒質。
“大概是凡人身份救了我一命。”
陳顔俊随口道了句。
房群玉連茶帶葉大口喝茶,道:
“普通的野獸和蟲子尚未變異,但全都陷入昏迷與癫狂的交替狀态。”
“沒有丹田可以理解,但你的神魂能抗住了毒質,是件詭異的事情。”
這樣說着,他突然把粗糙、黢黑的臉,怼在陳顔俊英俊白皙的臉前。
“我且問你,寒食節那日,中毒彌留之際……你有沒有過什麽幻象?”
陳顔俊心中一緊。
穿越者第二害怕的事情來臨了:被人發現穿越者的身份,或是被當成鸠占鵲巢的奪舍之人。
他平靜的解釋道:
“倒也沒什麽特殊的幻象,隻隐約看到一座聳入黑霧的五指山,努力想看到山頂卻怎麽也山不見……後來,我也在魇氣幻境中發現了類似的幻象。”
陳顔俊想靠巍峨的五行均賦,來解釋自己被埋沒的天賦。
房群玉眉頭一皺。
“魇氣幻象……你一個凡人能看見魇……等等,你說你入第三境了?”
您這反射弧夠長的啊……陳顔俊點了點頭:
“嗯。”
房群玉粗暴的按住他的手腕。
“洗髓成功,養氣第三境,體質竟比九品武夫還好,就差沒入品了。”
他越說越興奮起來,眸子裏像是看到了絕無僅有的實驗對象般精亮。
“說,你的魇氣幻象是什麽!”
陳顔俊心裏有點毛毛的,道:
“我隐約看到十二個從未見過的巨獸降臨長安,帶來了十二種災厄,靈氣污染,生靈塗炭,乃至大廈将傾。”
房群玉眉頭緊皺,陷入沉思。
這可是魇氣幻境中最兇險的末日景象,這小子居然還活蹦亂跳的,一點精神異常沒有?
而且,還有具體的十二數目?
陳顔俊繼續道:
“後來,在洗髓時,我再次進入類似的魇氣幻境,并堅持了一夜,天亮時便入了養氣第三境。”
房群玉盯着陳顔俊看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等奇才,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旋即,他擡指一戳,點在了陳顔俊的眉心。
汲出一滴精血,琢磨了半天,又看了眼變異的靈獸,咬牙沒像往常一樣親嘗鑒定。
“你氣度不凡,不像是故意隐藏之人,鬼門關前走一遭,殺不死你的毒質反倒讓你的神魂更強大了。”
陳顔俊順手擦淨額頭。
“我的毒質清除了嗎?”
一番鑒定之後,房群玉搖了搖頭道:
“你的血液,沒有任何毒質存在了。”
“可能是你特殊的神魂壓制、并改變了毒質,甚至将毒質融合成你神魂的一部分。”
“你反倒借用毒質的力量,無形中增強了神魂,才以凡人之身晉入了養氣第三境。”
陳顔俊眉頭緊蹙,聽着好像有點道理,又感覺哪裏不對。
穿越者的神魂應該不需要什麽毒質來增強,更重要的是,他的體液和血脈沒有毒。
這意味着,将來他與夫人雙修時,毒質應該不會感染夫人,更不會遺傳給下一代!
房群玉說罷,便從袖中取出一小包藥囊,扔給了陳顔俊。
“這是特制的鎮魂藥,你每十日服一粒,或對你有好處。”
或……
陳顔俊小心問道:
“這玩意該不會跟樊宇的解藥是差不多藥效吧?”
房群玉眸光一冷。
“我的名聲就這麽差麽?”
陳顔俊忙作揖道:
“多謝房助教!”
旋即又小心的問:
“這件事,不用上報祭酒大人,或是鎮獄司嗎?”
房群玉一臉無畏的說:
“請談博士過來看了,我信任她的眼界與對此事興緻……等有了更進一步的研究結果,或是鎮獄司那邊抓到無頭蠱雕,我自會上報的。”
談博士……
陳顔俊這才明白,談博士爲何連夜研究異獸了。
說明博士也認爲,這種怪物很可能與異獸有關。
談博士是國子監高層,見她知曉此事,陳顔俊才松了口氣,以免房助教這個瘋子獨走。
房群玉說着,便回到主病房,解鎖了停屍台上的冰封法印,繼續研究名爲樊宇的怪物。
研究了半天,發現陳顔俊還沒走。
“你怎麽還在這裏?”
陳顔俊不想錯過快速給醫術加點的機會,何況,自己毒質尚未清除,必須要研究透徹。
“我看這裏有很多屍體,以及各種活體兇獸,想在這裏跟房助教學習一點解剖……順便,也想了解一下關于毒質的最新研究。”
房群玉微微一怔,驚訝于這個年輕人的膽量和主動。
“你不怕我解剖你嗎?”
陳顔俊怕的很,但這件事到目前爲止沒有發生,意味着房助教一定有自己的深層考量。
“房助教想要解剖我,其實有一百種神不知鬼不覺的辦法,根本不會提前跟我打招呼。”
“你很有膽量。”
房群玉沉默片刻,點頭道:
“也好,既然你是當事人,也可以與我一起研究……不過,在結果出來之前,要保密。”
陳顔俊心中大喜,忙道:
“嗯,我先去通知秋濯,今晚不回去了。”
……
離開地下病房,陳顔俊直奔禦獸院的兇獸牧場。
杜秋濯因爲萬裏挑一的禦獸天賦與修爲,在這裏擁有一間單獨的禦獸房。
放課後,她偶爾也會留在禦獸房通宵訓練禦獸。
不過,明天是崔家家族大會,今晚她肯定會去與家裏人彙合,明日一起去道政坊崔府。
陳顔俊來時,引來了不少禦獸房男弟子的側目。
女學生們的眼神倒是頗爲熱情。
陳顔俊找到杜秋濯時,她正在訓練自己的雙頭毒蚺,提高毒蚺的身軀柔韌性,不至于被蠱雕一爪子扯斷身子。
與靈獸在一起時,杜秋濯一點冰冷的架子也沒有,竟變成清甜的少女,甚至還有軟萌。
這讓陳顔俊心中父愛頓生。
聽陳顔俊說明來意後,杜秋濯将毒蚺收入符玉,清甜的臉色冷了下來。
“明日去崔府見太姥爺,你也要去的,最好還是回家裏準備一番。”
陳顔俊卻道:
“準備是你們崔家的事,眼下我還沒娶你娘呢,隻是崔家一個客卿,沒必要準備什麽。”
這句話剛說完,他便聽見,屋外傳來一陣驚呼!
有驚愕之聲,有狂喜之聲,亦有扼腕歎息的女聲……
話雖如此,可杜秋濯聽過不少關于房助教的傳說,還是有些擔心。
“内城宵禁,你确定要在房助教的地下醫房待一整夜?”
陳顔俊卻笑道:
“房助教若要害我,也不必等到現在,何況……爲父能在魇氣幻境中修行,不過是房助教的停屍房裏學醫而已,難道比睜着眼睛看自己洗髓還可怕麽?”
杜秋濯:
“……”
陳顔俊又道:
“正好崔府就在道政坊,離這裏隻有兩坊的距離。”
而這兩坊,正是長安城大名鼎鼎的平康坊和東市。
平康坊是教坊司所在地,教坊司乃是官方青樓,其内多有犯官妻女,深得某些變态鍾愛。
而陳顔俊的死黨江渺,正是在平康坊出生長大的。
杜秋濯眸光一冷,警惕的說:
“你可别跑去平康坊玩了。”
陳顔俊當然不是那種人,他可是愛老婆的好男人,連忙自證清白道:
“平康坊難道有家裏好玩?”
“你……”
杜秋濯微微一怔,半天才明白陳顔俊的意思,刷的臉紅,很快又以一臉冰霜壓下去,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