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書架擺放整齊,散發淡淡的花鳥蟲草的香味。
多爲古書,大多是擺設,有用的功法秘籍都會刻上符印,随身攜帶。
兩架中間,挂了一柄很短的無鞘古劍,并非是靈劍。
陳顔俊仔細辨認,與曆史書上的越王勾踐劍有點像,是有些年份了。
多足幾上擺放了琴棋與茶盞。
靠窗的書桌上,擺了一件形如藥壇的瓷器——竟是傳說中的唐三彩,黃、綠、藍、赭等色釉同時在一件陶器上交錯使用,形成斑駁淋漓的彩釉。
陳顔俊印象中,唐三彩胎質松脆,防水較差,主要用于陪葬或祭祀,放在書桌上也許有紀念亡夫的意義。
陳顔俊并不會感到醋意,反而感覺到安心。
說明這是個好女人。
書房很大,中間隔了屏風與帳幕。
屏風上繪了一副巨大的、類似步辇圖一樣的畫,濃濃的敦煌唐風,色彩比塵封千餘年的出土文物豔麗許多。
這種感覺很奇妙。
像是隻穿越了時間,而沒有穿越空間,陳顔俊此刻腳站的位置,與前世的學校和出租屋可能隻有十幾裏遠。
屏風後,有落地的青紗帳幕。
帳幕後面,則是夫人的卧榻。
自前夫病逝後,夫人就一直獨自住在書房裏。
眼下,是陳顔俊第一次走進夫人的書房,像是走進夫人的秘密花園。
窗前。
崔有容依舊負手立着,保持着宛若懸月的端莊姿容,沒有看陳顔俊。
“方才,爲了保全公子,有容隻能出此下策……并未詢問公子意見。”
陳顔俊看的出來,夫人側過去看着窗外,沒有看他一眼,是爲了掩蓋臉上難以褪去的霞暈,便故意逗她說:
“夫人出何下策?”
崔有容:
“……”
霎時,臉紅變成臉熱,暗中運氣強壓下了下去。
陳顔俊撓了撓頭,故作恍然。
“哦,是喜結連理的事呀……夫人心裏又是如何想的呢?”
崔有容不敢看他。
當衆示愛,卻不敢當面示愛。
心想陳公子之前一直追求秋濯,年紀與她隔了代,自己又守寡多年,種種心事湧上心頭……
憋了半天,才緊攥着手心,細聲說道:
“若是公子有意,有容……不會食言。”
陳顔俊心頭一暖,暖中帶甜。
沒想到,夫人一把年紀了,竟還玩小女生這一套,叫人怦然心動。
一步上前,陳顔俊平靜道:
“我說的事亦無半點虛言。”
崔有容微微一怔,這才扭頭看向了陳顔俊:
“陳公子說了何事?”
陳顔俊道:
“夫人比公主好看。”
崔有容:
“……”
陳顔俊趁勢走到窗前,一臉看前院假山清池的平靜表情,右手卻無意中摟在夫人右肩上。
清滟如湖光的眸子微微一凝,崔有容的心緒跟着柔軟下來,順勢依偎在陳顔俊的寬闊的肩側,竟感覺無比自然。
陳顔俊明白,既然選擇了夫人,便要接受與少女戀愛不一樣的感覺,感受到夫人如港灣的溫暖與包容,自己也多了一份責任感。
“待我凝氣結丹後,便将夫人明媒正娶,共結連理……非是報恩,隻是單純的喜歡夫人。”
崔有容不止心中砰然,更感到了陳顔俊的責任感。
“入品沖關并非易事,稍有不慎便功敗垂成,即便公子洗髓成功,又入了養氣第三境,此事仍需從長計議……我會在一個月内準備所有事宜。”
陳顔俊心想,穿越者的一個月離打穿宇宙也不遠了。
“一個月是不是太久了?”
“其實我已經做好準備,對這次沖關有些把握,何況我尚未入品,修爲跌無可跌,就算沖關失敗,第二天拾掇拾掇,又能沖關了。”
見陳顔俊如此笃定,崔有容道:
“既然如此,我會盡快。”
說着,便有些不舍的離開了陳顔俊的肩頭。
“還有一件事,如果我爺爺要你做崔家贅婿,公子千萬别同意。”
陳顔俊道:
“夫人無條件養我三年,供我讀書修行,就算做贅婿也無不妥。”
崔有容道:
“大族子孫本就沒有自由可言,若爲贅婿,公子将來枷鎖更重。”
陳顔俊心想,連秋濯都成了崔家聯姻的棋子,何況一個贅婿呢?
實際上,夫人的前夫與贅婿也沒什麽區别,三年來,他從未在府上見過杜家的親戚過來。
事實上,夫人的前夫恐怕連當贅婿的價值都沒有……
陳顔俊當然不願當贅婿,但如果真是形勢所逼,先苟一波,再慢慢加點發育,亦無不可。
“嗯,我聽夫人的。”
崔有容白了他一眼,嬌嗔道:
“你還叫我夫人……”
陳顔俊笑着又将她摟在懷裏。
“我就喜歡這麽叫。”
“不理你了。”
嘴上這樣說着,豐腴窈窕的身子卻還依偎在陳顔俊的懷裏。
直到有人敲門而入!
隻象征性的敲了兩下,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是杜青川!
杜青川兩眼一懵,感覺距離自己多一個弟弟或妹妹不遠了。
“陳……不,爹,你做的好哇,我同意這門親事!”
崔有容連忙直起身子,瞬間恢複巍峨、肅穆的嚴母姿容,厲聲道:
“你怎麽到現在才回來!”
杜青川心思全在陳顔俊身上,沒有立即回答的話。
“哈哈哈,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妙啊,妙極!這首詩已經傳到婳妍坊了!”
崔有容闆着臉道:
“公子所作并非是什麽風柳豔詩,你少來這一套。”
杜青川卻厚着臉皮道:
“不愧是我娘親,我還沒開口呢就知道我的想法。”
随即湊到陳顔俊身前。
“陳兄,不,陳爹,沒想到你之前竟藏的這麽深。”
“走吧,我們去婳妍坊,您再作一首,我給寫下來,咱父子詩書合璧,定叫那畫蝶姑娘傾心于你我。”
崔有容一聽,霎時氣色冰冷,臉色暗沉。
杜青川忙道:
“娘你别這樣看着我,爹不是那種人,等進了畫蝶姑娘的裏屋,爹會跳窗走的。”
“再說了,那新來的畫蝶可是個清白女子,我若求得,相處愉快,定給她贖身娶過門……到時候你們大婚,我也大婚,雙喜臨門,豈不美哉?”
崔有容最擔心的,便是兒女婚事。
“當真?”
不等杜青川繼續忽悠,陳顔俊道:
“假的,他隻對和畫蝶姑娘愉快相處感興趣,将來,須找個烈女治他。”
比如,張公子也許還有妹妹……嫁與青川,未嘗不是另一種政治聯姻。
杜青川聽的頭大,臉色瞬間垮了。
“陳兄,前幾日,你可是答應過我的,不會食言吧?”
陳顔俊這才想起,那天是這麽答應他的,便點頭道:
“放心,待我入品,會幫你的。”
“有爹這句話就行了!”
杜青川臉色一嘻,轉眼沒影了。
崔有容面露愁容,搖首歎息:
“這孩子……”
陳顔俊寬慰道:
“在父母面前,男人永遠是男孩,能讓男孩變成男人的,唯有一個真愛的女人……夫人放心,他會遇到真命天女的。”
崔有容微微一怔,總感覺陳公子不像沒經曆過女人一樣簡單。
“公子突然有如此氣概,也是寒食節那日遇到了命中女子嗎?”
“是豐年留客足雞豚那位農家的女兒嗎?”
陳顔俊沒想到,夫人還沒過門呢,就向他抛出了一道送命題。
“不,是那家的夫人。”
陳顔俊說出滿分答案。
崔有容面露嬌嗔,便下定決心:
“三日後,準備沖關。”
“有勞夫人。”
二人剛出門,鳳嬷嬷也過來了。
“夫人,監正大人通知說,兩日後回府參加家族大會……公子也要去。”
崔有容看了眼陳顔俊,颔首道:
“知道了。”
……
國子監,丹林院。
房群玉的醫房裏。
躺在冰塊裏的屍體,正在屍變成連房群玉也未曾見過的……
怪物。
冰上屍體,正是那日與陳顔俊一同吃下毒蘑菇的,樊宇。
房群玉伫立在冰台前,盯着那類似異獸的蠕動怪物,眸子裏露出了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的顔色。
“長安……病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