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玥問:
“公子緊張嗎?”
“緊張。”
陳顔俊此刻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興奮。
一種我要裝逼了的興奮感。
可現實人生沒有觀衆,不需要别人的喝彩。
身爲一名自帶加點面闆的穿越者,須一切安全行事,沒必要強行裝逼。
小玥卻好奇問:
“可我怎麽感覺公子氣場平和,與昨夜完全不一樣了,一點也不緊張。”
“是嗎?小玥觀察的可真仔細。”
猶記昨夜,花前月下,陳顔俊一招空中刹車,美人在懷,成功将體術加滿點,登峰造極。
那時他步履輕盈如仙塵,落地厚重若群山,渾然天地,氣象萬千,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然而,一覺睡醒後,他忽然舉重若輕,行走姿态與凡人沒有任何區别。
也許是受到了養氣第三境的影響,他看山還是山。
乍看的區别,隻有一身明顯結實起來的肌肉輪廓,但也并不顯得誇張。
一般人,哪怕是修真強者,也很難僅僅從外表判斷出他的養氣境界,或登峰造極的體術。
可奇怪的是,夫人明明隻有八品修爲,卻總是能察覺到他的養氣境界……
難道是禦獸師的嗅覺?
……
到了前廳。
踏入門檻的一瞬間,陳顔俊就感覺渾身灼熱,所有目光都盯着他一人。
有點眩暈。
在小玥的小聲介紹下,按照尊卑的順序,陳顔俊先給上座的公主請安。
“草民陳顔俊見過平安公主,小女秋濯有勞公主照拂了。”
杜秋濯表情複雜,五味雜陳。
雖然是與自己擺正關系,免得張家人記恨,但這家夥臉皮也太厚了……
明明自稱草民,結果一句話竟成了她和公主兩人的長輩。
盯着陳顔俊那張獨孤求敗的臉,李婵也傻眼了。
傻眼中,還透着無限的遺憾。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陳顔俊,之前隻聽過俊書生三個字。
今日一見,隻覺“俊書生”三個字實在是太簡陋,太不尊重事實了。
就算是惡心的男人,生到這等容顔天天生活在一起,也不會煩人吧?
“金玉到了這等地步,敗絮也就無所謂了,難怪崔夫人會傾心于你。”
李婵遺憾歎息,剛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妥。
爲了政治正确,她又補充道:
“不過,你太瘦了,男人的美不在于秀氣,論皮囊,本宮還是覺得張公子威武雄壯,更有男子漢氣概一些。”
陳顔俊表情一本正經,心裏忍俊不禁,沒想到唐朝竟也有政治正确。
“公主所言極是。”
見陳顔俊過于拘謹,始終恭身低着頭,看都不看她一眼,有些不悅。
“你太有禮貌了,本宮隻是個小小的公主,不是天元宮的祖師皇帝,你不必一直躬身,擡起頭看着本宮。”
陳顔俊這才擡頭看向了,傳說中的宮中災厄代言人,平安公主李婵。
隻見公主穿着一身類似宮女裝裁剪的明黃色長裙,眸子裏時常顯出不太聰明的樣子,偶爾乍現出另一種動若脫兔的靈動感。
饒是如此,公主坐在秋濯身邊,竟絲毫沒被宛若仙子的秋濯比下去。
仔細看,她的身條比秋濯要矮一寸,明明和秋濯一樣瘦若纖竹、卻又不失韻味的姣好身段。
清秀的鵝蛋臉被流蘇齊劉海掩蓋了大半,眉似遠黛,眸如秋水,圓髻如紅月,身香如靈麝。
陳顔俊本還以爲像平安公主這樣的搗蛋鬼,應該是假小子模樣,沒想到竟是個美人。
見陳顔俊在很認真的看自己,李婵的心情好些了。
“說起皮囊,你說是崔夫人好看,還是本宮好看?”
秋濯扶額。
全場啞然。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陳顔俊也是一臉懵,我好心把你跟秋濯比,你卻跟夫人比?
“按照公主的審美标準,自然是夫人更好看。”
陳顔俊有理有據道。
李婵心喜。
這是在說她身材好,崔夫人胖……
不過,她并沒有因此善罷甘休。
“那按照你自己的标準呢?”
陳顔俊如實說道:
“還是夫人好看。”
崔有容:
“……”
李婵看了眼崔夫人,頓時噘着嘴不開心了,臉上皇威浩蕩,哼道:
“男人真是惡心!”
公主身後,一位身材高瘦、眸光銳利、穿着一身黑金軟铠的天龍衛正盯着陳顔俊。
陳顔俊感覺空氣有些灼熱。
李婵問身邊霍龍衛:
“你又怎麽了?”
“沒什麽。”
霍龍衛這才松開銳利的眼。
在他看來,這位陳公子确實有些習武功底,但也不至于把兩人粗的槐樹打出内傷……
給公主請安後,陳顔俊又轉過身向張老夫人作揖。
“晚輩見過張老夫人。”
張老夫人看了眼陳顔俊,冷厲的老眸微微一聚,什麽也沒說。
至于張夫人,是平輩,張公子,更是晚輩,陳顔俊隻是點頭示意。
這對母子人高馬大,又一身混肉,加起來怕是有五百斤!
不過,這位張公子手持折扇,模樣不凡,神采奕奕,眸子裏略帶傲氣,确實有幾分儒師的氣度。
最後,陳顔俊轉過身去,朝崔夫人略一作揖,卻并沒有看她眼睛。
“見過夫人。”
畢竟,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然而,崔有容一看到陳顔俊,便想起昨夜的事,又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還是忍不住的臉紅了。
另外還有個無法直視陳顔俊的,是站夫人身後的雷管家。
他看見陳顔俊就想吐血,以及莫名幻想奇奇怪怪的蘑菇……
拜了一圈,陳公子又轉身回到張家人面前。
“既然張公子說文韬武略都能勝過陳某,武略就不說了,陳某隻是一介凡人,甘拜下風,問題是文韬……是怎麽個比法?”
張維負手持扇,中氣十足道:
“儒典,俳文,律詩或絕句,你随便選一樣就行,我無所謂。”
陳顔俊微微颔首,禮貌的說:
“今天是寒食節最後一天了,想必諸位都是百忙中趕來,時間有限,作詩最快,便比詩吧。”
張老夫人老眸微動,盯着陳顔俊。
雖然張家調查過這位陳公子的詩文水平,但作詩存在變數。
比如,可以提前作多首備用。
也可花錢找詩家買詩爲己作。
就算不提前作弊,如果剛好撞上有感悟的題材,也會寫出脍炙詩章。
之前定的規則是,張維須文韬武略皆勝過對方才能算赢,不可大意。
看陳顔俊如此自信的模樣,張老夫人冷冷開口道:
“爲了公平比試,一方請一個外人出詩題,另一方請一外人盲評詩。”
李婵一聽,馬上搶着建議道:
“程博士第一次見陳公子,算是外人,便由他出題,夫人意下如何?”
崔有容點了點頭。
“有勞程博士了。”
張老夫人遂又道:
“爲了保證公平,請程博士現在便将所出的詩題寫在紙上,捏成團,放在八仙桌上,不可更改。”
程志昂便取一片紙張,想了想,揮墨落筆,寫下詩題,揉捏成團,親自放在了廳中的八仙桌上。
張老夫人微微颔首,便道:
“既然崔夫人已請人出好題,那老身便差人去南仙坊随便找一位儒師,來府上盲評二位的詩作。”
崔有容點頭同意。
随後,張母差兩位驅車的扈從,出門去了南仙坊大街上。
崔有容與平安公主彼此看了眼。
二人皆猜測張家提前做了準備,此番是出門搬救兵,以确保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畢竟,比詩文向來有随機性,李杜出過孬詩,窮書生偶爾也語出金句。
事實,正是如此。
爲了顯得可信,兩位扈從在南仙坊找了很久。
張維氣定神閑的端起茶盞,忽然對陳顔俊道:
“閑着也是閑着,方才聽夫人說陳公子近日習武,張某恰好輔修武夫,也想與陳公子讨教幾招。”
陳顔俊可沒打算跟張公子武鬥,打輸了沒面子,打赢了還得掏湯藥費,更可能被張家抓住把柄。
“修爲有别,武略陳某甘拜下風,不必再比。”
“何況,陳某受傷沒關系,張公子身嬌體貴,萬一被傷到了分毫,杜家可擔待不起。”
張維冷哼一聲,如河馬噴氣。
這話說的,好像他能赢似的……
張維的計劃是,不用靈力比武,提前在武力上擊潰對方,挫敗對方的自尊心,這樣會讓對方在比詩環節,難以發揮出水平。
同時,也能讓杜秋濯對這個百無一用的男人徹底死心。
“比了才知道輸赢,我會壓制靈力注意輕重,不會傷到未來嶽父的。”
陳顔俊搖搖頭:
“不比。”
張老夫人闆着臉道:
“必須比,這與陳公子無關,而是爲了在秋濯面前證明犬孫的武略,好讓崔夫人找不到借口拒絕這門親事。”
陳顔俊着實沒想到,這張家隻因爲是裘公公面前紅人,竟蠻橫至此。
“真要比,也可以。”
“陳某雖是習武之人,但也不是和誰都有切磋的興緻,比武因爲可能會受傷,也傷面子,得加注。”
“比如,賭點什麽……”
張維皺眉,這小子還是個賭徒?還是想靠賭注讓他放棄比武的打算?
挺着肚子冷哼一聲:
“你想賭什麽?”
陳顔俊轉過身來,看向正堂裏的六大箱聘禮,假裝随口道:
“就賭這些聘禮吧,反正比詩陳某肯定會赢,這些聘禮帶都帶來了,擡回去也不合适,便留給我。”
實際上,剛才入堂的時候,他就好奇這六大箱聘禮到底都有什麽。
夠不夠他凝氣結丹,沖關入品?
他本不想奪人财物,奈何這張公子鐵了心想要羞辱他……
身爲長輩,他也隻能以另一種穩妥的方式笑納聘禮了。
衆人驚愕,不知陳顔俊是何意。
張老夫人更是眉頭倒豎,褶子微顫,眸子裏寒芒畢現。
若非有五品武夫在場,她早已經釋放威壓震懾全場了!
張公子倒是頗有些儒師的氣度,面帶微笑,極其平靜的說着狠話:
“看來,陳公子對自己的詩才很自信,這樣吧,比武若張某赢了,還請陳公子離開崔宅,手無縛雞之力,沒資格當張某的未來嶽父。”
陳顔俊卻再次搖頭,平靜道:
“陳某不會拿與夫人之間的情意作賭注,我求的是财物,還請張公子換一個财物方面的賭注。”
張維冷笑起來,心道誰要你一個窮書生小白臉的财物?
“既然如此,那張某便不要賭注了,隻爲換一個條件:拳腳無眼,陳公子受傷了可莫要怪我。”
擔心陳顔俊因害怕而拒絕,他又補充道:
“陳公子别害怕,人隻要不死,再重的傷……也會有治好的一天。”
然而這一次,陳顔俊卻是意外的點了頭。
“這很公平。”
随後,雙方在平安公主的公證下,依次簽好賭約與免責書。
比武開始!
雙方站定。
全場噤聲。
陳顔俊小心翼翼收起契書。
轉過身。
——砰!
一拳給張公子揍趴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