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公主,李婵,年二十三,心智再減十,頑劣如男童。
好折騰各類軍器與公公,是李唐王朝最難嫁出去的公主。
每每天順帝想給平安公主指婚,指婚對象都會連夜娶妻,大唐公主又不能爲妾,指婚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鬧的長安王公貴族大多早婚,就算未婚也要提前立一個妻子人選。
給李婵封号平安,不求别的,隻想她能平平安安過一生,而不是哪天在長安城上空被炸成碎片。
崔宅。
一聽到平安公主駕到,張老夫人和張母先是一愣,跟着有些不喜。
她們很快意識到,這是杜家不願與張家談婚,去宮裏找救兵來了。
張家人都很疑惑,以前隻知道,秋濯與平安公主是同窗,原來她們關系這麽好的嗎?
公主,畢竟還是公主。
更何況,李婵還是個封号公主。
就算在皇權衰弱的今天,就算天順帝人稱大唐阿鬥,面對當朝皇帝寵愛的封号公主,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盡管心中不悅,張老夫人但還是領着張家、崔家一衆人從前廳穿過後院,一直走出藥鋪,來到南仙坊大街,親迎公主大駕。
“恭迎平安公主駕到!”
雖沒有行跪禮,但衆人也都是恭身叉手相迎,沒有擡頭正視公主。
兩隻半丈長的青鸾劃破長空,拖着錦黃飛轎徐徐落在了草行門前。
杜秋濯與李婵依次走下青鸾轎。
平安公主走到哪都是一身丫鬟打扮,卻掩蓋不了皇族貴氣與容顔。
眉似遠黛,眸如秋水,清俏的五官不輸秋濯分毫,曲線更是突出。
公主放眼望去,第一次見到與杜秋濯眉眼間有幾分相似的崔有容,心中微微一驚……好下作的身段!
“免禮免禮,作爲秋濯好姐妹,本宮想來看她未來的男人怎麽樣。”
張母一聽,還天真的以爲公主真隻是來看看張維的,帶頭高呼道:
“公主聖明!”
擡頭一看,便傻眼了。
公主身後,除了杜秋濯外,還站了兩個男人。
其中一位,是一個個子極高,穿一身黑金軟铠的天龍衛。
天龍衛,是皇帝的貼身侍衛,屬于禁軍中的禁軍,單兵強于神策軍,奈何數量有限,總計不足三百人。
眼前這個天龍衛,是個五品武夫,相貌平平,氣勢不凡。
顯然,不止是保護公主安全,也是來給杜秋濯鎮場子的。
另一位比較面熟,乃是國子監太學裏最年輕的儒學博士,程志昂。
程志昂是個凡人,才學高,極擅詩文,似乎是來鎮壓同樣号稱擅長詩文的張維。
張家幾人的臉色瞬間胯下來了。
崔有容引公主幾人入宅。
路過後院時,那高個天龍衛忽然駐足,仰首看向了風華正茂的老槐樹。
公主回頭問他:
“怎麽了?”
天龍衛搖搖頭。
“沒什麽。”
這顆老槐樹内傷嚴重,然觀其樹幹拳印,卻隻是出自凡人之力……
一個凡人竟有此等内勁!
杜家莫非卧虎藏龍?
衆人來到前廳。
崔有容引公主爲上座,張老夫人也隻能俯首稱臣,屈居于下座。
李婵看了眼廳中聘禮,象征性的誇贊幾番,一陣寒暄之後,直入主題。
“本宮認識秋濯很多年了,我這個姐妹天賦卓絕,清甜可愛,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心高氣傲。”
“這些年,本宮給她介紹過好幾個優秀的皇子,她倒好,看都沒看一眼就給拒絕了。”
“也許,隻有如本宮一般優秀的男子才能讓秋濯動凡心吧?”
杜秋濯扶額,假裝自己不存在。
張家幾人的表情也是格外複雜。
公主這話處處是槽點,反倒讓人無法反駁……
宮中确實有傳言,太子對秋濯有意,但似乎沒有提上日程。
張老夫人克制情緒,仔細端詳着杜秋濯,直覺少女清氣非凡,天賦卓絕,人中龍鳳。
“那請問,除了公主,天下還有哪位俊才入得了秋濯法眼?”
李婵看了眼張母身後的張維。
“秋濯對男子相貌并不看重,張公子相貌堂堂,身材更是不輸那安祿山節度使,讓人很有安全感,足夠了。”
公主這麽說,倒不是爲了諷刺張維的身材。
五百年前,玄宗格外喜歡三百斤的安祿山。
靈氣複蘇後,果不其然,安祿山修行天賦冠絕全唐,可見玄宗眼光。
從此,後人便不能嫌胖說醜。
在仙武大唐,這早已演變成一種政治正确。
絕不能因對方生的胖而拒親!
李婵一番恭維,遂話鋒一轉。
“秋濯一向最看重的,是男人的文韬武略。”
一說這個,張母便來勁了,眉飛色舞的說:
“犬子少年時在外随父行軍,讀萬卷書,行千裏路,了民疾,擅詩文,成年後回長安才開始修行。”
“縱使如此,犬子隻修行數年,便已入九品儒師,輔修武夫,連裘公公也誇文武雙全,不可限量。”
張母不經意間搬出了裘公公。
全場霎時鴉雀無聲。
要知道裘公公權傾朝野,不止掌控神策軍,自身也修至一品術師,李家上下無一人可與之匹敵。
唯一阻礙裘公公至今沒有廢皇帝立傀儡的,便是懸于長安城上空的那座天元宮。
裘公公還不敢冒險。
連混不吝死的李婵,也有點忌憚裘公公,導緻她天天在宮裏折磨其餘公公撒氣。
“裘公公見人知著,但他老人家畢竟是宦官,哪裏懂婚嫁之事。”
張母忙道:
“誰說不——”
“懂”字還沒說出口,便被張老夫人一個眼神憋回去了。
裘公公入宮之前有家庭的事,雖然是長安人人皆知的事實,但他嘴上卻從沒有承認過,那就不是事實。
眼下,李婵相當于一個人把裘公公的威壓,硬扛下來了。
放眼整個皇宮,其餘皇子、皇女恐怕無一人敢如此大膽。
也隻有胸無大志、又混不吝死的平安公主,敢于這麽做。
張老夫人闆着老臉,冷聲問:
“那公主以爲,須何等文韬武略才配得上秋濯?”
李婵撇嘴,指了指身後二人。
“很簡單,武能比霍護衛,文能比程博士,便可娶秋濯。”
張老夫人聽的直搖頭,冷笑。
“公主隻是秋濯好友,非她父母,未免太欺我張家了吧?”
這時,一直沉默的崔有容,終于站了出來,道:
“秋濯一向聽公主的,有容不敢違逆公主旨意。”
張老夫人:
“……”
眼見張家人臉色陰沉,幾欲爆發,李婵也不想鬧太僵,便又寬慰道:
“放心,霍龍衛自然會把修爲壓制在九品,試試張公子的武學修行。”
“而程博士未曾出長安城,隻會讀死書,不過是紙上談文,和張公子行萬裏路得來的文章差的遠。”
“你——”
張老夫人還是爆發了,一身六品威壓散開,籠罩全場,闆着老臉道:
“公主今日來,莫非是仗着李家皇權欺人,有意阻攔我張家娶媳婦?”
當今,裘公公在長安城内地位隻略輸東漢末年的曹操,而身爲裘公公長子的乳母,與裘公公入宮前關系密切,張老夫人有對公主據理施壓的資本。
李婵笑笑,氣勢也不慫:
“我那麽多優秀的皇兄都娶不了秋濯,自然要來看看。”
張老夫人沒想到,這平安公主并不像傳說中那般幼稚。
她總不能說,孫子張維比皇子優秀,隻得另辟蹊徑道:
“依老身看,杜家小姐莫非是與那陳公子暗通款曲,私定終身,否則寒食節當日爲何在鹹陽古渡冒死救她?”
“否則崔家爲何養他到今天?”
“想來崔家竟堕落至此,上上下下都隻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廢物!”
崔有容母女臉色難看,眼下卻又不敢發作,讓監正政敵抓住了把柄。
李婵早有準備,站出來說道:
“非也,據本宮所知,秋濯的兄長修行不順,亦不顧家業,整日流連煙花之地,崔夫人這才收養了陳公子。”
“陳公子一旦入九品煉藥師,崔夫人便會收爲養子,繼承草行生意。”
“故而,陳公子與秋濯乃是兄妹關系,舍身救妹,有什麽好奇怪的?”
崔有容臉色一僵。
平安公主這一出,秋濯完全沒和她提前商量!
若收陳公子爲養子,那昨夜……
張老夫人看出崔有容臉上異色,馬上反駁道:
“一派胡言!”
“除非崔夫人現在就立下契約,收陳公子爲養子,與秋濯兄妹相稱,絕無非分之想與逾矩之舉。”
崔有容搖首歎息。
“恕有容做不到。”
張母心中大喜,立即跳出來。
“果然!”
“好你個崔有容!”
“别忘了,你們這些修行天驕可都是皇城培養出來的,你自己委身下嫁、浪費天賦不說,竟還在家裏養了個敗絮其中的金龜婿,讓女兒重蹈覆轍。”
“要是都像你家這般,長安城未來子民的天賦一代不如一代,早晚會被藩鎮才俊勝過一籌,他日,必将威脅陛下聖威,辱沒先帝清名。”
崔有容搖首起身,心中有了決定。
“張夫人誤會了,陳公子乃是有容未來的夫君,又豈會對秋濯有意?”
話畢,全場啞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