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有容,年三十有八,天賦不俗的八品禦獸師,出生崔氏名門,下嫁洛陽杜家,疑似偏愛英俊的柔弱書生,卻又在前夫病亡後守寡十六年,潔身自愛從不逾矩……包括與原主之間。
這是陳顔俊在原主記憶中,找出關于崔夫人的信息。
讓他意外的是,崔夫人與原主沒有想象中那麽親密。
對原主很好,也很溫柔,但一直保持了端莊的形象,非常克制的距離。
今天,似乎不太一樣了。
崔有容重整儀容,端着藥羹出現在陳顔俊的書房裏。
以前,這種事都是由小玥做的。
見到陳顔俊,崔有容微微一怔,總感覺今天的公子眉宇間不太一樣了。
“公子明明受傷了,怎的氣色反倒變好了!”
書桌前,陳顔俊起身作揖,這才瞧見崔夫人的容顔。
陳顔俊讀取的原主記憶,隻有事情的因果邏輯,無法凝聚具體的畫面。
隻知道崔夫人身貌俱佳,但沒有具體形象。
直至親眼見到,陳顔俊入神了。
夫人竟比女兒更漂亮,更似秋濯的姐姐,而非母親!
隻見夫人穿着一身青藍交織的纖薄紗羅,雙肩搭着如雲卷舒的白披帛,頭挽高髻,額描花钿,描眉打鬓……
除了材質與裁剪更具仙氣外,這是典型的唐女打扮。
唯一區别是,坦領開的高,蒙着一層清白紗,隐約浮白,驚濤起伏,透着一股與豐腴身段不相稱的仙氣。
端莊,高挑,看着豐腴,其實隻有少數地方豐腴,該瘦的地方瘦。
謂之豐韻,而不單是豐腴,氣質豔而不銀,媚而不俗,當真絕品。
尤其是寬廣的襟懷,仿佛能包天地容萬象,乃至包容你的一切,是任何寬松袍服都掩蓋不了的盛唐風姿。
陳顔俊自認爲不算好色,可心中卻忽然有了雙手執掌盛唐的野望。
再觀夫人容顔,當真是風嬌水媚,盛顔仙姿,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八歲有兩個孩子的女人了。
柳葉眼,桃瓣唇,膚白如月,香縷沁心,不可方物。
漂亮到陳顔俊覺得,夫人的一身飾品與胭粉,都是在反向裝扮,隻有出浴時才是顔值巅峰。
可惜,原主跳河救人在天黑,至今也沒看到這一幕。
一雙眸子看似端莊如月,卻是深夜清潭中倒映的月影,風一吹,蕩起了掩藏不住的少女心。
寡婦又如何?
陳顔俊心道:這曹賊,我當定了!
禮畢,陳顔俊道:
“夫人都知道了?”
崔有容是被女兒從草行喚回的,自然知曉今日發生的事。
聽到後面陳顔俊說要娶她時,竟一時間忘了之前的危情……
這時候才想起來。
“隻知道公子救秋濯的那部分,後面那部分我可不知道。”
爲了掩蓋臉上羞色,眸中漣漪,崔有容放下了藥羹,闆着臉,負手端立,挺着身子,巍如懸月。
“我知公子素來喜歡秋濯,但國子監人多眼雜,公子還是要與秋濯保持距離,每個月都有人去崔家或洛陽杜家求親的。”
夫人說的是事實。
陳顔俊必須承認,盡管夫人姿色勝過女兒,但就算少女時的她,在婚戀市場上也不如女兒搶手。
仙武大唐,修真才是第一位,而雙修有時候是一種捷徑。
盡管,不對等的雙修會導緻根基不穩,但是總比修爲停止不前要好。
對未婚的女子來說,修行天賦,勝過家境,亦勝過姿色。
陳顔俊搖頭道:
“與秋濯無關。”
“今日吃了毒蘑菇,在鬼門關前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開心的事情,才意識到這些年迷失于功名利祿,忽略了身邊很多事情……很多人。”
“既然老天讓陳某再活一世,今後便要重新做人。”
崔有容也看出陳顔俊的變化。
隻是覺得,再活一世四個字,聽起來怪怪的……像是誓要斬斷過去。
“看來,公子傷的很重,快把藥羹喝了。”
這樣說着,便喚陳顔俊坐下,伸手給他号脈,又親手給他喂了藥羹。
藥是甜的……
陳顔俊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藥,反正面闆上的修爲點數,又加了一點。
說起來,這是夫人第一次親手給他喂藥。
與上次救人不同,這次他可是真的救了秋濯,夫人這麽做并無不妥。
不止如此。
夫人還讓他掀開衣服,看看小腹傷口是否愈合,雕喙有無傷及根骨。
一邊給傷口敷藥灰,一邊道:
“鎮獄司的不良人多是犯人,哪裏懂得療傷,他們隻是簡單給你止血保命而已,涉及根骨,今後還需要更細心的養護。”
動作看似親密,卻又保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舉止得體,溫柔萬方。
但陳顔俊畢竟是男人,隻見雪塹浮白,香縷沁心,幽韻撩人,一時不知該把眼睛放哪裏好,隻能目不斜視。
敷藥完畢,崔有容試探着問。
“公子無過,何必重新做人?”
陳顔俊平靜道:
“功名利祿,天驕貴子……大家都追求的東西,未必是自己喜歡的。”
“回歸初心,方得始終,或許這才是修行的本義。”
崔有容略顯刮目,展顔一笑。
“那公子喜歡的是什麽?”
胸大的。
陳顔俊垂首看向書桌,眸光堅定。
“珍惜尚能修行的青春,也要珍重身邊喜愛之人。”
崔有容低首笑着,跟着看向書桌。
“養氣術注解,神策軍體術通典,想不到公子又撿起這兩本書。”
陳顔俊卻搖了搖頭。
“我并未真正讀進去過。”
崔有容道:
“我房間還有更多典籍,公子若是需要,可随我去挑選合适的。”
陳顔俊卻不想好高骛遠。
“多謝夫人,會有需要的,但不是現在……我想從頭重新修行。”
“下馬看花,不誤空名,不敢辱沒夫人三年給養之恩。”
崔有容柳眸微動,似能看見陳顔俊眸子裏的銳氣。
“身體要緊,公子莫要強求,等晚上我再找人配些煉氣鍛體的草藥來。”
“有勞夫人了。”
……
作揖送别夫人,陳顔俊自始至終沒有提娶她的事。
也許夫人内心深處也有意,但那隻是出于感恩,或對英俊書生的偏愛。
這種感覺,顯然還不足以讓她委身于原主,或是與原主正式結侶成親。
仙凡殊途,雙修之事也要講求門當戶對,婚姻也不隻是兩人之間的事。
修爲與家庭背景不對等的婚姻,就算是兩情相悅,最終也會因爲種種瑣事,給折騰的雞飛狗跳。
而崔家乃隋唐五姓七望之首,就算夫人所在的長安崔氏隻是博陵崔氏的支脈,勢力也不可小觑。
吃軟飯,陳顔俊并不拒絕,但他要堂堂正正的,以一身硬氣吃上軟飯,才能品嘗到夫人的溫軟。
“要快點入品才是!”
眼下,陳顔俊之所以提前告知杜秋濯想娶她娘,而非她——
一是爲了安全,在二人關系劃一條父女紅線,要讓暗中害他的人,看到他對秋濯并無求娶之意。
二是爲了讓夫人了解他的心意,待他入品之後迎娶夫人。
盡管夫人已經三十八歲了,那又如何?這裏可是修真界!
二十幾歲也好,三十幾歲也罷,在強者面前,都是孩子。
陳顔俊前世有過女友,而原主也去過青樓,誰也不是白蓮花。
就算夫人守寡十六年,依然潔身自愛,一心撫養孩子,經營亡夫店鋪,從未與人有過逾矩之舉。
實際上,唐人女子地位高,對二婚女、三婚女并無成見,對女子娘家地位尤爲看重。
原主并無救人之功,夫人卻不求回報的供養三年,這份恩情,陳顔俊占了原主身體,必須回報。
何況,夫人漂亮如斯!
陳顔俊心想,若貴妃仙身在世,也就這等風姿了。
夫人走後,陳顔俊并沒有打算休息療養,就從當下開始修行。
他剛受傷,不适合鍛體練功。
便拿起養氣術注解,重新細讀,再嘗試修行凝氣。
……
秋濯房間。
崔有容端坐在秋濯床邊,終于相信了女兒的話,美滟的眸子裏卻故作笃定之色。
“我早已知曉陳公子會有脫胎換骨的一天……他日若能入品,你真該考慮他的。”
秋濯站在窗前,眸光清淡如水。
“自古以來,男女之情對女子來說隻會拖累修行,女兒隻想一心向道,不像娘這般,總喜歡相貌俊逸的柔弱書生,這才浪費了天資。”
崔有容白了女兒一眼。
“沒大沒小的。”
事實上,她荒廢修行與男人無關,而是有别的原因。
“三年前,我見公子有赴死想法,才故意落水救他。”
“三年後,他救你時,卻并非沖動而爲,反而是爲求得新生。”
“我想不明白,一株毒蘑菇真的能改變一個男人嗎?”
秋濯想了想。
“經曆過生死總會不一樣的。”
“這話說的……怎麽感覺你比娘年紀還老,小心孤獨一輩子!”
崔有容搖首歎息,既擔心女兒,也憂慮兒子的未來。
“該讓你兄長來看看他的,好學習精進,莫在青樓荒廢青春。”
秋濯冷聲道:
“十年一覺南仙夢,赢得青樓薄幸名……這是兄長的鴻志,看樣子是要一輩子做狗男人了,看什麽也沒用。”
崔有容不由歎息,又搖頭道:
“你之前也罵公子狗男人的。”
杜秋濯語氣一窒,啞口無言。
崔有容忽道:
“對了,你這幾天别亂跑,你表姨祖又給你說媒了。”
秋濯轉身便走,欲回國子監。
“不見。”
崔有容沒打算攔女兒,隻道:
“聽說這次的男方不太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