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顔!”
“陳顔,快醒醒!”
“該死……不不,我不是說你人該死,我是說你亂吃蘑菇該死!”
“就算是入階的靈蘑,你一個丹林院弟子也不該亂吃的!”
“快醒醒,我承認你名字裏有個俊字還不行嗎?陳顔俊!”
聽到自己的名字,陳顔俊一口氣頂回來,差點沒死過去。
隻覺腦子裏昏昏沉沉的,舌尖五味雜陳,眉心刺疼不止。
耳邊傳來咿咿呀呀、擊鼓吹笛的古代雜戲,像是在驅傩。
陳顔俊擡起眼皮,一前一後,竭力睜開了雙眼。
發現自己正斜靠在一棵樹下。
面前一個身穿白衣、古裝打扮的年輕人,正拿細長的銀針紮他眉心。
不遠處,三三兩兩類似打扮的年輕男女,正朝這邊趕來。
白衣的裁剪、裝飾略有不同,皆是衣袂飄飄、自帶浩然仙氣的古裝。
餘光微動,陳顔俊四下看了眼,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郊野。
垂柳,河流,青蘆葦,渡口,平地處甚至還有人在踢球……
不對,是蹴鞠。
對岸,隐約還能看到古城牆。
擡眼看,湛藍空中萬裏無雲,飄了三兩紙鸢,紙鸢上似還站了個人。
錯覺。
再往上,空中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薄如肥皂泡的天青色……
法陣?
垂眼一看,陳顔俊猛的發現,自己竟也是一身同樣的白衣古裝打扮。
夢裏?
陳顔俊長吸了一口氣。
隻覺此地空氣清冽,入肺如春風化雨,沁人心脾,滌蕩着四肢百骸,感覺像是身處夢境,卻又無比的真實。
他清楚的記得,他剛在大學畢業宴上喝高了……
一轉眼竟出現在陌生的環境。
“這是哪裏……我睡了多久?”
他下意識的問道。
面前的白衣男子盯着他那略顯陌生的眼神,怔了半天,喃喃自語道:
“壞了,好不容易撿回小命,人卻傻了……這可怎麽辦?”
見陳顔俊仍是一臉疑惑,怎麽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白衣男子目露悲色,拔除銀針,搖頭歎息道:
“這裏是渭水邊,鹹陽古渡。”
渭水邊,沒錯!
陳顔俊就讀了四年的長安大學,就在渭水邊。
但他又感覺,哪裏不太一樣……
“現在是何年?”
陳顔俊追問道。
白衣男子歎道:
“天順三十六年……還有,這裏還是大唐,不是極樂仙界。”
大唐?
陳顔俊漢語言專業,輔修曆史,尤其對唐詩和唐史感興趣。
大唐享國二百八十九年,哪有什麽天順年号?
霎時!
一連串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灌入陳顔俊腦中。
果然……
該來的,還是來了。
陳顔俊仔細回憶,能分辨其中的事件與邏輯,卻看不到具體的畫面。
像是隔了一霧面窗,看到的是另一個靈魂經曆的人生百态。
他穿越了!
前世,一個身處西安渭水邊,熟稔唐詩和唐史、對大唐王朝無限向往的長安大學學生,穿越到真正的大唐,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問題是,眼前的大唐風貌……有些不太對勁。
搜索原主記憶得知:
這裏是大唐天順三十六年,自天寶十四年先帝李隆基親掌司天監,求得靈氣以來,已經過去五百餘年,曆經七位皇帝了。
當朝皇帝爲天順帝李祁,并不存在于陳顔俊的前世曆史中。
陳顔俊還記得,天寶十四年,正是安史之亂發生的那一年!
結果,平行世界的大唐,安祿山沒叛變,靈氣卻複蘇了,大唐因此延續五百年至今,雖然同樣也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卻依舊屹立不倒。
世稱:仙武大唐。
陳顔俊也終于意識到自己穿越到了何處。
“這裏是平行世界曆史上的大唐!”
仙武大唐在原長安城外,又擴建了一道内徑超過二百裏的環形高牆。
将整個京兆府都囊括進了新的長安城,形成天圓地方的銅币形巨城。
并沿着外牆,締建了一道完整的護城大陣,将整個新長安城的空中與地下完全籠罩。
正是此刻,陳顔俊仰首看到的天青色的薄幕。
而他所在的鹹陽古渡,乃是古都鹹陽,位于原長安西北部,已被囊括進了新長安城。
天氣好的情況下,比如今天,能隐約看到幾十裏外的高大城牆,宛如卧龍橫亘天邊。
陳顔俊的原身,也叫陳顔俊,比陳顔俊更俊。
目前在國子監七院之一的丹林院學習煉藥術。
他天賦平平,體弱多病,除了英俊一無所有。
目前,被一位自己曾經舍命救下的婦人供養修行。
“體弱多病還能救人?”
陳顔俊有些疑惑,順着原主的記憶向前回溯。
三年前的初春,傍晚。
原主在儒學縣試和國子監考核中雙雙落榜後,一個人走在渭水邊,形單影隻,神色落寞,不知前路幾何,身爲孤兒的他,一度有了輕生的念頭。
正在這時!
忽見一婦人騎馬墜入河中,他連忙跳入湍急的的河中救人。
落水後才發現,他不會遊水。
最後,他反被婦人救了上來……
原來,那婦人乃是八品禦獸師,坐下靈馬失控才墜入河中。
婦人身貌俱佳,乃是軍器監監正崔萬軍的孫女崔有容,守寡十六年,在外城南仙坊經營亡夫的藥鋪。
雖說英雄救美反被美救,二人卻一見如故。
或是出于反向報恩,或是出于原身出衆的身段外貌,或是出于對柔弱書生的偏愛……
總之,婦人遂将原身接到南仙坊宅邸住下,托關系,施錢财,将原主送入國子監丹靈院修行煉藥術。
盡管對原主似乎有意,但崔有容念及自己守寡多年,年老色衰,身體有恙,許諾——
如果原主能在五年内晉級九品煉藥師,便将唯一的女兒杜秋濯嫁給他!
陳顔俊琢磨了半天,也沒搞懂其中的邏輯。
杜秋濯,是國子監禦獸院的天驕,不止身貌秀美,修行天賦更是卓絕。
年僅十九,便晉入七品禦獸師,并且在道術和煉藥術上有不俗的造詣。
就是有一個小問題:她似乎對男女情愛并不上心,閨蜜倒是有一大堆。
陳顔俊明顯能察覺到,相比于風韻猶存的婦人崔夫人,原主似乎更傾心于年輕的女兒杜秋濯。
年少不知……
也是人之常情。
可惜,杜秋濯對他極冷淡,而憑他自己的修行天賦,别說五年了,一輩子都不可能晉入九品。
求而不得,正是原主多愁善感、郁郁寡歡的根源。
陳顔俊決定換個思路。
今天是寒食節。
天氣清朗,春暖花開。
按照慣例,國子監七院弟子,加上凡修弟子,分團踏青遊玩。
踏青的目的地,是位于長安城周邊的關中八景。
丹林院弟子抽到的是,位于渭水邊的鹹陽古渡。
鹹陽,從西周開始,前後做了十三朝古都。
距離原主投河救美、反被美救的河段不遠。
距離玄宗和楊貴妃白日恩愛的華清池不遠。
距離秦始皇陵兵馬俑,也不遠。
快要成大唐牛家村了。
王維那首《送元二使安西》詩雲: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說的也正是鹹陽古渡。
陳顔俊還記得,就在剛才,室友就是拿這首詩勸酒,給他勸穿越了。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那可不,故人已穿越歸西了。
另一邊,原主死的也很突然。
事發前,原主坐在柳下讀書,偶遇同窗兼老鄉樊宇,在附近撿菰米。
菰米,茭白種子,一種口感極佳的野生靈粟,也是一味珍稀的藥材。
樊宇菰米沒撿多少,卻在蘆葦叢中摘到一簇猴面靈菇,親口嘗了一株,尤爲美味,便贈與同鄉的原主一株。
原主隻嗅了下,便深陷詭異的美味不可自拔,一口接一口吃了下去……
很快,原主昏死過去,看上去和睡着沒兩樣,身上無任何中毒症狀。
陳顔俊這才得以穿越,重獲新生。
……
當下,陳顔俊眼前的年輕人,并非是樊宇,而是他唯一的死黨江渺。
前世剛被室友灌醉,這輩子又被死黨喚醒,也算合理。
江渺其貌不揚,乃内城某教坊女之子,生于青樓,長于青樓,至今不知爹是誰,其母在十年前死于帶下病。
從此,江渺立志于成爲一名婦科聖手,小小年紀便在教坊司親身實驗,摸爬滾打十年,憑借高超醫術解決了無數青樓女子的下身煩惱,破格進入國子監修行醫術,如今已是九品煉藥師。
于是,擅長女子帶下病的江渺,與愛吃軟飯的原主一起,成爲同院弟子鄙視鏈的最底端,這才成了一對無話不談、報團取暖的死黨。
見陳顔俊眼中漸漸恢複了熟悉的神采,江渺試着問他:
“你到底吃了什麽蘑菇?”
陳顔俊不由得皺起眉頭。
事情有些蹊跷。
靈蘑初嘗無味,後勁極大,迅速直沖天頂,物理燒腦。
就算大難不死,也會變得癡傻。
然而事實上,猴面靈菇無毒,且是靈蘑,價值不菲,對修行大有裨益。
他和樊宇不過是一個縣的同鄉,不至于分一整株給他。
甚至,還故意當他面吃了一株。
顯然,是有人在靈菇上下了毒!
“莫非老鄉害我?”
陳顔俊心說道,随即,警惕的四下看了眼,可惜并未見到樊宇的身影。
說起來,他因爲和杜秋濯母女看似不正當的關系,快成國子監公敵了。
有人想在背後害他,不算奇事。
在他看來,傍上富婆,癡迷天驕,入國子監三年,到現在才遭人下毒,才是奇事。
杜秋濯就曾多次提醒他,不要在國子監與她走的太近,以免有人害他。
眼下,敵人在暗處,以他的實力無法全力調查,就算調查明白了,也未必能反殺。
他決定,不再追求杜秋濯,盡早與之切割,保持距離,先苟一波,慢慢發育,變強之後再來算總賬。
“樊宇去哪了?”
陳顔俊下意識的問道。
江渺有點懵。
“樊宇怎麽了?”
“他在蘆葦叢裏撿到了一簇猴面靈菇,自己吃了一株,還給了我一株。”
在不确定樊宇百分百是兇手的情況下,陳顔俊提醒道:
“既然蘑菇有毒,他也有危險!”
這時,七七八八的丹林院弟子已經圍了過來。
一女弟子忙道:
“約莫一刻鍾前,樊宇說頭暈,提前回家了。”
和陳顔俊的症狀一樣,因此還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幹的。
陳顔俊擡頭看了眼。
男同窗們大多覺得虛驚一場,轉身繼續去看傩戲、蹴鞠。
女同窗們,平時看原主的眼神有些鄙夷,可真到陳顔俊有危險時,她們的眼神忽然變得憐惜起來。
甚至在确定陳顔俊安全後,她們也沒有馬上離開,去劃船或放紙鸢,而是繼續圍在陳顔俊的附近。
陳顔俊前世好歹是個學霸,卻從未受過這等待遇。
正在這時,一個面容黝黑,身材瘦高,穿着一身灰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一路跑過來。
速度快的不像人類。
正是丹林院的助教之一,丹林院弟子踏青的領隊,房群玉。
面黑,皮也糙,一雙眸子裏卻是宛若癡人的精亮。
他蹲下身來,什麽也沒問,掐住陳顔俊的右手腕。
“這是驅魂散!”
“不對,不是驅魂散,是類似驅魂散的某種毒質……”
“你和樊宇應是遭人下毒了。”
“奇怪,五品以下的修士,不可能中了驅魂散還能活蹦亂跳的,江渺的治療根本不對症,你是怎麽做到的?”
江渺聽的不太對味。
“許是弟子喊醒的呢?”
陳顔俊隻能兩手一攤,假裝無辜。
“學生也想知道啊……”
總不能說原主已死,新主當立吧?
房群玉緊皺着眉頭。
“奇怪,毒質來的快,去的也快,但你體質孱弱,爲了不留後遺症,我這就帶你回丹林院作檢查。”
陳顔俊心中一緊。
房助教是個有名的醫癡,探索欲過強,經常拿學生當小白鼠做研究,一身黝黑粗糙的皮膚,也是親身探索各種毒障險境造成的。
要是被他檢查出身魂不一,自己很可會被認爲是邪祟附身。
何況,還有另外一個安全問題。
如果真有人想要謀害他,現在回丹林院不是最安全的選擇。
“學生想回家休息數日,剛好附近開了間藥鋪,不打緊的。”
房群玉看出了他的顧慮。
“也罷。”
随即,取出一根纖細的銀針,毫厘不差的紮進了陳顔俊的左心。
銀針自帶虹吸之力,從他心髒抽了一管血後,置入金魚袋保存。
紮心抽血……這操作給陳顔俊看懵了,一度忘了喊疼。
當然,針尖沾有川烏與曼陀羅花的靈粹,麻愈兼備,紮心不疼。
仙武大唐不僅醫術高明,儲物手段也達到了修真界的平均水平。
房群玉腰間挂的金魚袋,薄薄一片像是裝飾品,竟是個儲物袋!
抽血過後,房群玉一拍金魚袋,掌心出現一枚暗紅發黑的丹藥,不由分說的塞進陳顔俊口中。
“别緊張,這是愈神丹,除了治愈魂傷外,對修行也有所裨益。”
“江渺送……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來着,罷了,我先去找樊宇。”
說罷,身形一閃,如吹柳之風,隻留下一道搖曳殘影。
陳顔俊心想,原主醫術平平,遠不如江渺的婦科聖手,房助教不知他姓名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一旁,江渺也跟着松了口氣。
隻要陳顔俊還活着,他就不是丹林院最沒面子的男人。
眼下,見周圍的女同窗們依然沒有離去,他故意抓起陳顔俊腰佩的崔家護身符玉,撇撇嘴道:
“鬼才送你回家,符玉綠了,你的好女兒要來接你了。”
女同窗們這才識趣的避開了,免得被那杜秋濯比下去。
陳顔俊神色凝固,略顯愕然。
他沒有在意符玉或女兒的事。
随着愈神丹在體内徐徐消化,一道暖流在識海中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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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前每天兩更,中午十二點、晚十二點各一章。
還有,本書正經後宮文,對兒女隻有純純的父愛。
除了崔夫人是潔身自愛的未亡人外,其餘都是處。
最後,本書所謂的加點面闆,其實是個提高全職業天賦的熟練度面闆,作者網文小白,開書又太過倉促,以爲這就是加點,鬧了笑話,後期會改書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