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龍部不良帥,李應,一把年紀了卻還是年輕人裝扮,人高馬大,五官雄駿,頗有些應龍之氣。
李應曾是戍城軍的一位将軍,因功而賜姓李,之所以出名,是因爲曾趁亂揮軍入宮劫持過皇帝。
很快被神策軍給抓住了,裘公公親自幹涉前,又被皇帝給赦免了,随後便進了鎮獄司将功贖過。
因此,這位李大将軍,在鎮獄司十二不良帥中名氣極大。
這也就是十年前的事,連八竿子打不着的陳顔俊,都有所耳聞。
陳顔俊心想,連劫持皇帝也能被赦免,可見皇權衰弱到了何種程度。
眼下這形勢,皇帝基本上要聽長公主的了……
陳顔俊今天終于見到了李應本人。
老頭是個三品武夫,人雖老,卻給人一種時髦的新氣象。
生的高大威猛,黑須蒼勁,靈壓如龍,确實有龍象之氣。
直接靈壓化青龍,捆着司正大人的禁足陣法,看樣子,很快就能破陣了。
不過,被老頭說是反賊同黨,陳顔俊可就要和老頭好好掰扯掰扯了。
“李前輩說的反賊,指的是慕容夜嗎?還是說另有其人……”
李應蓦的一怔,老眸微聚。
沒想到一個剛入八品的年輕人,居然如此平靜的與他說話。
部分神識強行穿過禁足陣法,打量起陳顔俊,這才意識到,慕容夜沒有找錯人,這小子确實有特異之處。
“逞口舌之利沒用。”
“你與司正一起毀了老夫親手抓的怪物,司正已經說了,隻要今日老夫能破陣登上湖心島,你以後就跟老夫去辰龍部了,以此補償損失的怪物。”
陳顔俊懂了,他變成香饽饽了。
“那太好了,我正被關禁閉呢,巴不得出去。”
“……”
李應也是無話可說。
這年輕人太識相了,搞得他一身蒼遒的氣勢壓在了棉花上。
陳顔俊擡頭看了眼。
司正畢竟是文官與儒師,加上本人不在現場,同爲三品修士,他留下的禁足法陣抗不過龍象靈壓。
很快,禁足陣法崩潰了,磅礴的龍象之力纏在陳顔俊身上。
“走吧。”
李應也沒什麽得意的表情,轉過闊步身去,以龍象靈壓裹挾陳顔俊,離開湖心島。
走到一半,突然停步,皺眉。
因爲陳顔俊沒有動。
倒不是陳顔俊不想動,而是他是戴罪之身,希望李應能挾持他離開。
上面怪罪下來,他也能無罪。
結果,體内來自慕容夜的劍氣,抗住了李應的龍象之力,将他摁在原地,巋然不動。
李應轉過身來,臉色不太好看,他沒有立即提高靈壓,而是皺眉問:
“你不過八品修爲,身體居然能承受住慕容夜的劍陣?”
陳顔俊攤手道:
“這不是一家人麽。”
關于這件事,陳顔俊也很詫異,隻能認爲,這是來自小姨子的溫暖。
“呵。”
老頭冷笑一聲,身形一閃,便出現在湖心島上。
一手抓住了陳顔俊肩膀,便要起身瞬移,強行帶他走。
結果,陳顔俊還是紋絲不動。
老頭眸光一閃。
這才發現,另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道清飒的女聲,混合了劣酒的香氣從耳邊悠悠傳來。
“聽說有人在背後說我是反賊,是伱嗎?李大人。”
李應百年老将軍,根本看不上慕容夜,狂暴的靈壓轟然爆開,并不斷向上攀升……
剛才,他隻以四品龍象靈壓,破了監正的三品禁足陣。
然而眼下,慕容夜的劍氣,卻始終隻保持了五品靈壓。
浩瀚酒力,簌簌翻衣。
整個湖心島的水面,被壓的毫無波瀾,卻整體凹下去……
李應動不了。
他聽人說慕容夜的劍氣勇猛,但畢竟隻剩下五品修爲,就算還保留了三品修爲,那也不過是三品工靈匠,劍氣再強又能強到哪裏?
結果,他三品龍象之力,居然在靈壓上頂不過劍氣。
他看明白了。
慕容夜的劍氣看起來浩浩蕩蕩、巍峨澎湃,其實隻是表象,劍氣中暗藏了類似禁術的巧勁。
這女人一定是作弊了。
該死的工靈匠……
眼下,李應也不好意思繼續拉升靈壓,若是拉到頂,還是扛不住人家五品劍氣,那面子就挂不住了。
做人留一線,李應撤去龍象之力,隻冷聲道:
“身爲鎮獄司不良帥之一,你喝的酒太劣了。”
說罷,便扔了壺瓊花玉壺春,轉身揚長而去。
勉強保住了面子。
陳顔俊心想,這老頭還挺雞賊……
而慕容夜這劍氣就離譜了,五品劍氣竟壓制了三品靈壓。
房群玉所謂一品之下萬夫莫敵的說法,很可能是實話,并無粉絲濾鏡。
這大粗腿,妙啊!
陳顔俊不動聲色,神色如常,看起來根本不在意兩位大佬的争鬥。
慕容夜麻溜了收了酒,便沒在意李應想奪她姐夫的事了。
她沒有聞李應送的酒,反而湊到陳顔俊身旁,挺俏着鼻尖,像貓一樣在陳顔俊身上聞了聞。
“我的劍氣大陣……爲什麽會跑你身體裏去了。”
陳顔俊仔細看了眼小姨子。
這女人面帶酡紅,一身酒氣,眼神疲憊又不甘,顯然是輸光了才回來。
漂亮歸漂亮,混子也真是混子。
“敢情劍氣不是你控制的?”
慕容夜一愣,眼神茫然,混沌,很快又恢複了清亮、潋滟的劍光。
“呃……是,也算是我控制的。”
陳顔俊沒打算糊弄過去,追問:
“什麽叫算是你控制的?”
慕容夜又看了眼陳顔俊。
“我的劍氣一般是誅魔用的,你入魔了嗎?”
陳顔俊撇撇嘴,攤手道:
“我是第一天入魔麽?”
慕容夜百思不解,劍眉微蹙,但眸子裏的酒氣再次變得混沌氤氲。
“剛入了八品,神魂也變強了,我的劍氣沒道理折騰你,除非你……”
陳顔俊取出《十八層鎮獄魂禁》。
“是因爲這個嗎?”
慕容夜拿起書冊一看。
乍一看感覺有點陌生。
直到察覺出書冊殘留的細微劍氣,才想起了什麽。
“原來是這樣……那日,我進了藏書閣,隻是随手挑了個最值錢的禁法,誰想到會這樣。”
陳顔俊:
“……”
慕容夜随手點燃劍氣,給書燒了,假裝無人知曉。
陳顔俊一愣。
“司正大人知曉這本書,還要我在三日後還回去。”
慕容夜手一縮,連忙想救回來,可惜書已經燒成灰燼了。
略顯尴尬,但還是一臉無謂的說。
“無妨,随我走吧。”
陳顔俊不想自己走,想被挾持走。
“我不是被禁足了嗎?”
慕容夜仰首噸噸自飲,搖頭笑道。
“我的劍陣都殺不死你,你還怕什麽禁足?今朝有酒今朝醉,亂世就要來了,活一天是一天吧。”
陳顔俊:
“……”
二人正要離開,宋去蕪從二樓走出來了,問慕容夜:
“師姐,寅虎部的編制還在嗎?”
這次終于喊師姐,而不是部正大人了。
慕容夜道:
“寅虎部當然還在,大唐可能支撐不了那麽久了。”
宋去蕪臉一黑,又跟着咳血。
慕容夜方知語失,又安慰道:
“不過,讀書還是有好處的,你留在這裏看書吧,有我的招牌,沒人會對你怎麽樣的,後面還會有任務的。”
宋去蕪這次是真有點動搖了。
“如果大唐都沒了,讀書又有什麽好處?”
慕容夜聳了聳肩,本想回一句鬼知道,忽然被陳顔俊橫插一嘴。
“平天下。”
……
慕容夜帶着陳顔俊一步踏出,離開了湖心島,随後出了大明宮。
大搖大擺的來到了司樓。
司樓裏的不良人,先是察覺出湖心島的陣法被破,轉眼又見到慕容夜帶着陳顔俊出來了,都意識到是怎麽回事。
“慕容夜,你想幹什麽!”
慕容夜也沒有特地找誰,隻象征性的交代一句。
“跟司正說,我姐夫要回去和我姐結婚,完婚後再回來關禁閉。”
實際上,李韓非和伊人此刻就在司樓裏,但也不敢冒頭,冒頭了就有攔截不力的罪名。
就連陳顔俊,也覺得小姨子幹的太過火了。
“沒必要這麽做吧?我雖然答應晉入八品後娶你姐,但也可以把你姐接到湖心島完婚,這裏的靈氣濃度比南仙坊還高不少呢!”
慕容夜蠻不在乎的喝酒。
“你都入魔了,還怕這些嗎?”
說罷,取出佩劍,一劍剖開了護宮大陣,抓着陳顔俊闊步走出。
陳顔俊無語了。
這小姨子确實是強的離譜,居然一劍劈開了長公主的二品護宮大陣。
但也太給他招黑了,什麽叫我都入魔了?
“話先說清楚,我這叫鎮魔,不是入魔!”
陳顔俊連忙解釋道。
慕容夜騎上白馬,頭也不回。
“光有正氣是無法鎮魔的,想要鎮魔,你得比魔孽更魔孽……那本禁法隻是個理論,至今沒人成功修行過。”
陳顔俊也隻好起碼跟了上去。
“那禁術是誰寫的?”
慕容夜騎的也不快,在朱雀大街上慢悠悠的邊喝邊走,像是在旅遊。
“這種禁法寫出來哪還敢署名。”
陳顔俊總感覺這女人可能提前看到了什麽,否則不至于這麽橫。
他起碼湊上去,小聲問:
“秋濯身上有什麽秘密?”
“你也看出來了?”
慕容夜微微一怔,一邊喝酒,旁若無人的解釋道:
“在你出來之前,秋濯其實是魔孽們最想抓的人。”
“如果好好培養的話,她的通靈聖體可以讓她成爲最完美的禦魔師,隻她一人,便能掌控長安全部怪物。”
“寒食節那日,你被害的原因也是因爲有人想借你的身體控制她。”
“誰知道,你中了蠱毒,不但沒有被控制,居然還脫胎換骨活下來了,某些天賦還比秋濯強。”
“你擡頭看看天,看看四周,看着風平浪靜,其實很多人都在盯着你。”
陳顔俊不敢看。
不止方海平,平安公主,崔府,關師姐……許許多多人都在暗中觀察。
這個話題他不想引申,隻問道:
“我是說,秋濯的通靈聖體……是天生的嗎?”
“這誰知道?”
慕容夜被颠的晃悠,神情迷醉。
“秋濯出生時,我都還沒開始修行呢,我猜大概是與那杜微有關系吧。”
“夫人的前夫?”
陳顔俊蓦的一驚。
夫人一家居然還有這等陰謀?說起來,秋濯與青川這對親兄妹,天賦差距未免也太大了,難道是人爲培養的。
慕容夜清顔一怔。
“前夫?哦,對對,算是前夫。”
陳顔俊一愣……前夫也能算是?
“你們趕緊結侶雙修吧,我見不得人拖拖拉拉的。”
這樣說着,慕容夜大搖大擺的領着陳顔俊,回到了崔宅。
二人是從藥鋪後堂回到崔宅的。
恰好在後院撞見了夫人與秋濯。
崔有容和女兒剛備好酒食,準備去鎮獄司看陳顔俊,還沒出門呢,便見慕容夜和陳顔俊回來了。
慕容夜一眼看見了姐姐懷裏的菜籃子,昨夜輸錢的郁悶一掃而空。
把陳顔俊往前一推,隔空取走了菜籃子。
“酒食都給我吧,陳顔俊便交給姐姐了。”
這樣說着,慕容夜便帶走酒食,轉身離開了崔宅,消失在南仙坊。
崔有容驚訝的盯着陳顔俊,半晌說不出話來。
秋濯看了眼,皺着清眉問:
“你解禁了?”
陳顔俊搖了搖頭。
“沒有,我剛入了八品,慕容夜破了陣法,強行帶我出來完婚的。”
讓陳顔俊意外的是,夫人和秋濯竟對此毫不意外,臉上并無驚色。
秋濯驚訝的反而是陳顔俊的修爲進階。
“你都沒有沖關……是怎麽入八品的?”
陳顔俊也不好說自己是被小姨子的劍氣給沖上去的,隻攤手說道:
“夫人給了那麽多資源,吃吃喝喝也差不多了吧?”
秋濯:
“……”
畢竟是戴罪之身,陳顔俊時間緊,任務重,覺得婚禮沒必要大辦特辦,應一切從簡。
“既然是戴罪出門,我想與夫人盡快完婚,也怕自己憋不住修爲,不小心到了七品,讓夫人受傷了可不好。”
秋濯:
“呵。”
夫人:
“嗯。”
(本章完)